欧阳克推开门,诧异的瞪大双眼,宛若看见世界奇观的盯著正精神不济,趴在桧木长型办公桌上的男人。
老板最近是吃错药了吗?
还是生病了?
总之,有鉴于叶冥最近经常阴阳怪气的,欧阳克决定离他越远越好。
除非必要,否则绝不轻易唤醒他……
“欧、阳、克!”
欧阳克的脖子明显一缩,怎么那么倒楣啊?才说不要惹老板而已,叶冥就有气无力的叫他了。
“啊?什什什……么事,老板?”欧阳克摆出最柔顺的表情,差点没摇尾巴的等候老板发落。
“你最近……律师考准备的忙不忙啊?”叶冥支著头,只拿眼尾瞧他。
“嗯……”
欧阳克犹豫半晌,仍察不出言、观不了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回答好,还是不好?
“需要想那么久吗?该不会打算骗我吧?”叶冥冷眸一瞪。
“啊……没有!没有!我不忙!”情急之下,欧阳克硬著头皮随便挑了个答案。
“哼!”
叶冥脸色一沉,吓得欧阳克背脊冒冷汗,随即更改答案。
“不!不!我是说……忙,很忙!”
“你是猪啊!律师考你起码考过三次以上,还需要准备得很忙吗?怎么?有笨成这样吗?”叶冥纯粹找借口发泄怒气。
“啊?”
欧阳克嘴角一垂,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妙答。
“老板,其实,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我现在啊,有时候很忙,有时候不太忙,也就是说有点忙又不会太忙,这样可以吗?”
“唔。”叶冥失望的点点头。
“呼……”
终于,松了口气的欧阳克,转身想利用这个空档逃出办公室,却冷不防的又被叫住。
“等等。”叶冥丢了个纸袋在桌上。
“啊?”
欧阳克勉为其难的旋回身子,望著叶冥阴郁莫名的冷肃脸孔,突然萌生辞职之意,以保全尸。
这段日子以来,他老觉得叶冥阴风恻恻的盯著他的背脊,脖子上……更老是寒著股冷风,怨恨的像讨债似的。
“你看看这个信封袋里。”叶冥背躺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用手指远远的点点黄色的信封袋。
战战兢兢的,欧阳克宛如拾起颗定时炸弹似的,偷偷往厚沉沉的信封里瞧上一眼,霎时……
脸上血色尽失!
“这是……这、遣……遗散费?”欧阳克心神俱裂的颤抖著嗓音,话里有著不解,更有呜咽。
“你要辞职?”
叶冥瞧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微微挑眉。
“没有!老板……就算我在心里偷想,也不是真的想辞职,真的!这里的待遇很好,老板对我的不合理又是一种磨练,我不要辞职……更不需要遣散费啊!”
丢下那包钱,欧阳克眼眶泛红、含冤楚楚,差点没爬上桌子,激愤的揪起叶冥的领子,以表明誓死追随的决心。
“谁告诉你这是遣散费啊?”叶冥揉揉额角,有点气……自己怎么没想到把欧阳克Fire的这个狠招啊?
只是,万一弄巧成拙,她也跟著离开,那可就不好了。
“那……钱,原来不是给我的啊!”只见欧阳克喜上眉梢,愉快的想开香槟庆祝。
“又是谁说那钱不是给你的?”
叶冥微蹙著眉,盯著这个笨蛋……哼,偏偏这个讨人厌的笨蛋,还是一个受欢迎的笨蛋!
这就更惹人生气了!
“啊?老板,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这钱是我的,又不是遣散费,怎么平白无故要给我……啊!”
欧阳克的双眸从方才的下解转为晶亮。
“我懂了!是加薪,对吗?”
叶冥冷眼旁观著欧阳克兴匆匆的抱著那袋钞票。
“你的表现有那么好吗?上次的官司,是谁漏了查清楚对方污点证人的精神科医师有没有执照的那件事啊?”
“那……那……”欧阳克汗如雨下,连忙抛下那袋钱,闪得好远。
叶冥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另一波的索命连环叫。
“欧,阳、克。”
“怎、怎样?”欧阳克叹了口气,却仍得硬著头皮回答。
“你知道怎么和女生约会吗?”叶冥的神色飘忽。
总算,欧阳克松了一大口气,原来老板是在担心这个啊!
他咧出个专家的笑容。
“当然知道啊!怎么?老板,你想要和谁约会啊?难得喔……来!我来教你!免费技术指导。”
哎……就说嘛,老板当年才刚毕业就马上投入法庭诉讼的工作,难怪从不沾女色,原来是不懂呀!
有道是,凡有一得,必有一失;人有一长,必有一短,树有一丈,根必一尺……叶冥所不懂的学问,就让他欧阳克穷尽毕生绝学来指导吧!
叶冥不发一语,耐心的等欧阳克演完一人默剧后,才双眸猛然冷厉,阴飒飒的直瞧著他。
“你很花心?”他的表情很浅显易懂--只要欧阳克敢回答“是”,就准备人头落地!
“呃……并不是!”幸而,欧阳克倒也真没那个功夫。“我只是稍有钻研。”
他大气不敢喘一口的面对老板长达十分钟的审视。
“谅你也不敢,哼!”
最后,叶冥才转而懒懒的、百般不愿的谈起重点,“不是我约会,是你要约会,这是给你去约会的钱。”
“啥?”这下,欧阳克可真的是傻眼了。
他没听错吧?
老板帮他出钱叫他去约会?
“我要你和--蔚蓝去约会。”叶冥表面上不动声色,桌子底下却结实握紧了拳头。
“啥?和蔚蓝?为什么?”欧阳克不仅不懂,更是一头雾水的乱七八糟。
“少啰唆!叫你去,你就去!”叶冥猛一拍桌。
怎么?
恩赐他可以和蔚蓝出去,哪还有那么多问题?
拖拖拉拉……
要不是因为蔚蓝那个笨蛋,因为告白的事而哭,他又哪需要花大钱,去成全欧阳克这个笨蛋呢?
“就今天晚上,约她去吃晚餐。”叶冥霸道的起身,把钱塞到欧阳克怀里。
“可是,我今天晚上有事……”
欧阳克皱眉,从怀里掏出行事历。
“取消!”叶冥不由分说的抓过行事历,当场撕掉今天的那一页,往垃圾桶里一扔。
“啊……”欧阳克可怜兮兮的伸出双手,捧接著被叶冥丢回来的行事历。
“还有,我警告你,不准摸东摸西的,不准牵手、不准靠太近,约会……纯粹吃饭就好,不准去看乌漆抹黑的电影,你若是胆敢碰她半根头发……哼哼!”
叶冥眯著猎杀的冷眸,停顿了一会儿。
“你小心没命可活!”
欧阳克惊恐的瞪著他怒气腾腾的摔门出去,心脏休克的还不敢乱动……一秒、两秒、三秒过后,他才猛拍胸口的大口喘气,但冷不防的……
“砰!”的一记回马枪。
叶冥又用脚踢开门,视线冷厉的教欧阳克的心跳二度煞车。
“记得,哄她开心。”
话毕,他转身离开,留下瘫软在地的欧阳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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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真不敢相信,堂堂的叶大律师竟然必须要付费找人和自己喜欢的女生约会?哈!真有你的!”
只有VIP才进得来的高级私人健身中心,明亮的壁球室内,偶尔碰上的点头之交,正一边攻防的对打,一边狂笑出眼泪。
“谁说我喜欢那个笨女生?”叶冥一记阴冷的回手拍。
“不喜欢?呵呵……如果真不喜欢的话,麻烦请你告诉我,是谁刚刚一路跟踪人家约会啊?又是谁死窝在人家餐厅花丛间,一脸恨不得立刻冲入餐厅,拆了他们的桌椅,卸了你那助理律师的骨头啊?”
幸亏有他路过,才拖著那个几乎快被当成精神病患的叶冥,往这里来发泄满腔怒火。
“哼,我只是在担心……”叶冥的球路一招比一招狠。
哼……
只要每每忆起今天晚餐时,他亲眼目睹那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他就快会发狂!
凭什么欧阳克那个蠢蛋能让蔚蓝笑的那么开心?
是!
他是有交代欧阳克一定要逗蔚蓝笑,但有必要做得这么好吗?
“担心什么?担心他们两个真的谈起恋爱?”朋友手劲不强的拍过一记球,耍手段的存心要叶冥再让上一分。
果不其然。
叶冥心头猛然一悸,肌肉僵硬的指掌慢了几秒钟,登时漏掉宝贵的一分。
但即便如此,捡起小球,重开战局的他却仍嘴硬的不肯承认。
“就算他们真的谈恋爱,那也不干我的事!”话虽如此,他的球却打歪了。
“若真不干你事的话,为什么你今天的球会打得这么不稳?你平常惊人的专注力呢?你甚至几次看不穿我的小伎俩。”
朋友亲切的笑呵呵,打定主意要轻松拿下这一局的胜利。
“哼,百密总有一疏,更何况,你年纪比我大,我礼让前辈也是应该。”
叶冥不屑的口吻一如往常,但从不轻易泄漏秘密的琉璃淡眸却逐渐藏不住黯淡的情绪波动。
“光一局就miss掉十二分?噢喔,好不容易痛宰你的我,可不会那么客气称这是晚辈的礼让哟!”他浅笑的像个标准的英国绅士。
“输就输吧,反正……我只是想找个法子让自己累到无法思考。”又漏掉一球,思绪紊乱的叶冥,此刻的确无法胜过眼前谜样的友人。
他的脑海中,除了蔚蓝仰头对著欧阳克甜笑的表情之外,根本容不下其他。
无论是关于打球技术,或者朋友始终状似尽力又似漫不经心的表现。
“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我想光是这样打球,并无法达到你的目的。”朋友握著球,耸耸肩的等叶冥就定位。
“我等会儿还要去游泳池游个五十趟。”向来冷言冷语的叶冥,乍添孩子气的赌气味道。
朋友垂眼微笑。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睡著有时比醒著还苦……累到睡著,也许会有短暂的美梦,但终究还是得清醒,每一次醒来,就得重新适应去面对这残酷的世界,就像利刃来回割筏著心脏,比起永远插在胸口的刀子……深刻多了。”
面对朋友感叹的言词,叶冥的思绪些微脱离了自我的轨道。
“你……还找不回老婆?”
“噫?”
朋友佯装诧异。“这是你第一次问起我的事。以前的你,总是对这些情绪嗤之以鼻,果然,有了恋爱的心情,会让人变得柔软。”
“这跟她才没有关系!”
叶冥却像只刺猬似的反应过度,却也因过猛的力道而使壁球失控的偏离方向。
朋友轻巧的闪过变速球的攻击,让掉一分,拍拍叶冥冷硬的肩膀。
“小子,变得软弱不见得是件坏事,冷固然锋利,却也寂寞,直到有一天,爱上了某人,能柔且刚,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啊!”
“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为什么却……”
“神通广大也有神通广大的悲哀,在我身上的枷锁太多。”
瞬间,叶冥以为自己在朋友的脸上看到无奈,但壁球一掩而过……转眼间他便又扬起笑容。
“叶律师,听我一句劝,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要告诉她,千万不要放她走!哈哈,我又赢了这一局啦!”
“但……倘若你喜欢的女人,偏偏喜欢的是别人呢?你还会绑住她吗?”
叶冥没捡起地上的球,冷凝著远方的视线没有焦距。
“什么?你叶律师也有吃不开的一天?”朋友弯腰拾起小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冥却苦笑著嘲讽自己。
“我是不是很蠢啊,喜欢上一个品种很差、又很没有眼光的女生啊?”
“品种很差?”朋友边疑问,边发球。
“告诉你,她是那种超爱哭的品种……你知道吗?偏偏那又是我最恨的一种,以前我妈也很爱用眼泪控制我,每次只要我妈一哭,我总是掉头就走;但当蔚蓝哭的时候……”
叶冥的双眸顿时乍现迷个,任壁球兀自弹跳过身边,完全没有抢救的意思。
“那种手足无措、完全失控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哄她也不是,骂她也不能……不骗你,真的连我都想哭了。”
叶冥狼狈的擦擦眼睛,佯装镇定的指尖却发抖不休的,甚至舍不起在光洁地上持续滚动的小球。
“兄弟,”朋友笑了笑,“我看……你真的是身陷情网,逃不掉了啊!”温善的眉眼之间因为触动回忆而显得神采奕奕。
“告诉我,如果……不!是假设,我是假设……如果有一天我爱上她,结果会和你一样吗?”
因最初,也因完全无法掌握这样起伏不定的情绪,向来冷静自持的叶冥显得笨拙。
“如果你能为爱不顾一切的话,那么不会!你不会和我一样。”
朋友仰头的笑声像扼抑不住的叹息,只在完全隔音的室内才能放纵的回响著。
礼貌的叩门声,打断了壁球室内两人的交谈,身著笔挺西装的年轻男子,恭敬的打开门,只踏入一步。
“段先生!”他低头唤著。
“噢,都十一点啦?呵呵……我该去洗个澡了,还有几件小事要处理哪!”他自言自语的回过头,把握在手心的小球丢向叶冥。
“叶律师,今天打的很痛快,承让啊!”
等门再度阖上,叶冥自己一个人发泄似的疯狂打球,脑海里始终放不下蔚蓝和欧阳克的约会……
孤男寡女的,不晓得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打手机给欧阳克吧……哼!这样未免显得他叶冥太小家子气了吧?
算了!都别管吧……但一颗心总不能老是悬著、拴著、疼著吧?
欧阳克能坐怀不乱吗?毕竟那家伙……傻气的挺可爱的呀!
那家伙……她开心吗?
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吗?
答案显然是,毕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恼著、肚子疼著、甚至哭著!
唉!
弹力过猛的壁球,再度狠狠的撞上他的额角,教叶冥汗流浃背的整个人趴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恋爱了吗?
一定是,否则也不会这样莫名其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