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是该高兴的,高兴有一个女人没长眼睛,丢下这个男人让她捡了,只是这样的欢欣,在欺骗面前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涂千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大半夜都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袁熹明沮丧地背过身去的背影,还有自己在那一刹那也跟着纠结起来的心。
脑袋里乱纷纷的,当她好不容易闭上眼小憩一会,再睁开眼时,天已是蒙蒙亮了,她睁着有些干涩的眼睛准备起身,却被屋外的动静勾起了注意力。
夜色还没褪尽,点点晨光在山脚边渐渐显露,涂千雪已经听见屋外传来了走动的声音。
“不是我爱说,兄弟,你这样可不地道,我昨儿个才千里迢迢的从京城找到这,吃了大半天的闭门羹不说,晚上还吃了那……算了!不说了,提起我又恶心。”他挥挥手,想把脑子里对那顿晚餐的记忆给挥散,“总之你自个不睡,也不能把体虚的我给挖起来,就只是为了帮你看门啊!”
“少废话!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查些东西,去去就回。”他往涂千雪住的屋子望了一眼,看见从门缝下露出的裙角,蓦地一怔,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
她不出来,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还是对他做什么事情都抱持着不再关心的态度了?
第6章(2)
霍楠业自然也注意到了袁熹明脸上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自然也瞧见了门边处没藏好的裙角,原本还憋着的声音,一下子突然变得大声起来。
他夸张地嚷着,“我说你啊,要做点大事也跟人家事主说一声吧,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希罕你这么鸡婆。我要是女人,我也不爱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连个响动都没有的男人,那种甜言蜜语、妙语如珠的俊俏男儿才最讨人喜欢,而且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脸都长得不讨喜了,还想当什么无名大侠啊!”
“别说了!”袁熹明一下子就猜出他的用意,脸色一变,连忙喝止他。
只不过霍楠业这人就是一股拗性子,你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偏要做什么,要不然也不会一家子武将就出了他一个读书人。虽然他对读书也有一点兴趣,但也不能否认这和他喜欢和人反着来的古怪性子有关。
要是袁熹明不喝止他,霍楠业看两个人都没动静,说不定就这么算了,可被袁熹明这么一喝,他反而更加来劲了。
“我哪儿说错了?你自己说说,你要是真能躲过兰育成的眼线,会一出京就让人给盯上,还被砍伤在这荒山野地里?你以为兰育成那人会相信那些不可靠的手下?他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只要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什么都不是!
“你本来就被勒令不准出京,偷溜出来已经违背圣意,要是惊动了人,让兰育成那老贼抓到你还活着的证据,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把柄送进他手里!更别说你们两个的仇用不共戴天来形容也不为过,你又怎么知道那老贼会不会干脆心一狠,又派人在回京的路上,直接对你痛下杀手。还有……”
“你说完了没有!”
“你说他要去做什么?”
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出现,霍楠业得意的笑了起来,涂千雪板着脸,遮掩她的着急,袁熹明则是喜忧参半的看着她。
“还不是……”
“不准说!”袁熹明瞪了霍楠业一眼。
涂千雪脸色淡淡地瞟了袁熹明一眼,转头瞥向霍楠业,“说!你最好想想你现在是在吃谁家的饭!”
霍楠业就是不看在饭菜,也得看在自家兄弟未来的幸福生活而倒向涂千雪这边。他像个狗腿子一样,一下子就把袁熹明昨天悄悄透露给他的话全都抖了出来。
“还不是他说那赵家酒铺一直盯着嫂子你的药酒方子不放,这次家里又死了人,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所以想要趁今天晚上酒铺出货之前,悄悄潜入酒铺后头看看,要是幸运抓了个把柄,那以后就不用愁了。
“可我昨天来的时候,瞧见酒铺边上突然多了不少高头大马的壮汉守着,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乡下地方的酒铺,就是要送酒上京城,那也太费工夫了,就怕里头有鬼,等着我这兄弟去自投罗网!”
虽说霍楠业也不认为赵家酒铺真有这个狗胆子,但现在显而易见的是,那酒铺背后的靠山不简单,袁熹明现在就该什么都不做,安安分分的跟他一起回京城,这才是正经事,而不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被感情冲昏了理智。
霍楠业是不大想说,但他这兄弟之前才在女人跟前栽过一次跟头,难道这回又要为了一个女人犯同样的错吗?
他把这事闹了出来,一部分是想让涂千雪心疼一下他兄弟的付出,一部分也是提点袁熹明可别又犯傻,在全然的付出后,结果又落得跟之前一样的下场。
冯玳贞那样的女人,绝对不会是空前,也不可能绝后。
其实霍楠业很害怕,怕眼前这个女人也跟冯玳卣(一样,表面上不在意,背后里又捅人一刀。
有时候,看不出来不代表没心机,只能代表那人隐藏得够深。
以前他对荀志高这句话嗤之以鼻,但打从冯玳贞那件事后,他对这句话是特别深信不疑。
霍楠业那一点心思,涂千雪看出来了没有,没人知道,但袁熹明却看得清清楚楚。
难怪昨日霍楠业对涂千雪会那么热情,还以为霍楠业是因为看了他信里那些话,也因为他直接挑明了,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的关系,没想到那不是霍楠业由衷展现出的热情,而是想用这天然、没心眼的样子,让人放下戒心。
“你不要说话,让他自己说。”涂千雪瞪了一直想继续说话的霍楠业一眼后,冷眼看向不再说话的袁熹明。
从昨日的纠结到现在被霍楠业一口气揭露的消息中,涂千雪只觉得她几乎一夜没睡的脑子快要炸开了。
她向来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即使许多时候,她不得不和人应酬周旋,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抗拒这样的生活。但在遇见他之后,她早在不知不觉中,往最复杂的生活靠近了。
她望着袁熹明,软糯的嗓音吐出饱含愤怒、压抑的语句,“赵家酒铺那里,你不是跟我说再看看吗,为什么急着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袁熹明有些苦涩的道:“我不用你的感激,我只是不想在我离开后,留下什么后顾之忧,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让涂千雪冷冰冰的声音给打断,“既然你都要走了,还管我们做什么?你如果要报恩,上回你救我一次,就算扯平了,你不用做这些事情,我们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
这话又呛又硬,旁观者听了都不舒服,更别提处于靶心的袁熹明了。只不过一听见这话,他反而淡淡一笑,让霍楠业差点就想要敲开他的脑子,看看是不是正常的。
这女人说话呛成这样,他还能笑得出来?这不是脑子有病又是什么?
不过霍楠业是怎么看他的,袁熹明认为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涂千雪终于有原谅他的意思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她的性子就是这么别扭。有时候一句好话,也会让她感觉像要找人吵架的样子,若不是熟悉她的人肯定会有所误会。如今她这样直接地说出来,就代表她已经将他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