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疼地用哄小孩的语气哄着他,抱着他躺了下来,她可以感觉到他有多不安,因为他就连好不容易睡着了,圈抱着她的腰的那双手都没有丝毫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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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真的很不对劲。
接下来连续五天,严子卫都在同一时间被同样的恶梦惊醒,连带的杜甄华也会被他吓醒。
她曾压下睡意,将头贴靠在他的脸颊边,想要听清楚他的梦呓,但都只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不要伤害她、不要……”,可是她完全无法拼凑出他究竟梦到了什么,她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
到了第五天,他从床上弹坐起来时,清清楚楚地大声喊着:“甄华,不要!”眼里流露出来的恐惧,就像目睹什么凶杀现场一样,冷汗不断从他额际滑下,他的心跳飞快,手却冰得吓人。
她那晚刻意保持清醒,马上温柔安抚他,只见他缓缓地把头转向她,双眼透露着许多话要和她说,但是当她问他“你梦到什么了?是我被谁伤害了?还是我伤害谁了”时,他的嘴巴就像蚌壳一样,怎么都不肯吐出一个字。
从那天起,他毫无预警地结束与她的同居生活,还把原本放在她那里所有大大小小属于他的东西都给搬了回去。
她难掩错愕,问他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他却用淡漠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回她一个没有意义的答案,“不是你的问题。”
很好,不是她的问题,所以是他的问题喽?她可没傻到再去怀疑他劈腿,那种无聊的误会第一次就当她经验不足,联想力太丰富,但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不然连她都会唾弃自己脑残。
好,不是她做错事,也不是他做错事,那他那些不仅分居,还对她的工作能力更加肆无忌惮地挑剔,常常在众人面前指责她办事能力不足、管理不当、绩效不好等等的举止,她可以找什么理由来解释?
没有,找不到理由,她只是非常肯定,他做那些事,都是故意的,但她就算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来他到底是要做给谁看。
刚开始,杜甄华每次都被严子卫激到差点当众翻桌,她的电话已经换了第五支了,键盘换了七次,电脑工程师来帮她重灌了四次电脑,连被指派跟在她身边的靖刚都成了她的出气筒。
她就是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那么严苛地对待她?
忐忑不安的心,加上连日来的疲劳轰炸,某天早上,她在被靖刚载往公司的路上,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呜呜呜……靖刚,你说啊,他现在连早上和我一起坐你的车上班都不愿意,他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她虽然没有自恋到敢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讨厌她,但被人这么嫌弃还是第一次,而且这阵子她的所有努力都被严子卫挑剔到连渣都不剩,她觉得自己好失败、好无能。
靖刚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是觉得她挺委屈的,也庆幸还好她从不画浓妆,不然一定很可怕。
“杜小姐,你别这样想,大哥他……呃,我是说严先生,他如果真的讨厌你,不会要我随时守在你身边代替他保护你的安全,不会每天都在挑剔你工作上的毛病,却从来不曾说要炒你鱿鱼,不会不跟你一起上下班,却宁可自己搭计程车,然后要我这个应该是他的专属司机开着这辆属于他的名贵轿车接送你上下班。”他平静地说。
“那他为什么要那么疏离我?”
明明是她的情人,却在态度上比陌生人还要疏离,这让她的心总是闷痛着。
靖刚沉默了一下,才回道:“也许等杜小姐心情比较平复时,换个角度去想、去看,就能知道原因了。”目前,他不好再多说什么。
换个角度去想、去看?哇咧,以他那种尖酸苛薄严厉绝情骂死人不偿命的态度看来,她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想、去看,都会觉得很后悔出生为人啊!靖刚大哥,你传授点遇到严子卫的嘴,耳朵就自动耳背的能力行不?“其实他很可怜……”他忍不住又道。
他可怜?那她不就是活该死好?
不过话说回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理可证,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好像有点道理。
于是,杜甄华决定来试探试探。
试探一,当严子卫在开会时,在十来个干部主管面前厉声指责她办事不力,她不再拍桌摔文件,而是偷偷抹两道绿油精在眼睛下方,立刻让红通通的双眼泪流不止,然后再抽几声鼻子,抖抖肩膀,配合性地呜咽两声……
哇,成效不错喔,利嘴当下不再炮声连连,甚至开始结巴,还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嘿嘿,她只有眼睛被薰得不太舒服而已啦!
试探二,当他把她呈上的文件或提案毫不留情的退回,并提高完成标准时,她不再对着他呛声,而是低着头先轻声叹了口气,然后软绵无力地应了声“知道了”,接着在抱走被他退回的东西转身离去之际,“很不小心”地无声滑落两条清泪,再拖着像有千斤重的脚步缓缓踏回自己的办公室。
要不了多久,某人就会频频晃过她的办公室门口,很别扭地说“你没那么不济吧”、“你脑子里多少还有装些东西吧”、“我的标准高是怕瞧不起你”等等,她一概不会抬头相应,只会淡淡点头,然后死气沉沉地埋首在被他退回来的文件中努力修改。
接着,在他晃到她办公室门口频率愈来愈频繁的时候,她抓准时机,小声啜泣个几次,那个原本很潇洒丢回文件和提案的人,就会打内线告诉她“行了,你刚提的文件和提案是我没看清楚,没什么要修改的,下次再做更好一点就行了”,她的文件和提案死而复生。
哈哈哈,原来以卵击石,不要硬碰硬,事情可以解决得这么顺利啊!
试探三,当他和她“碰巧”又一起到达公司一楼大厅时,他总是加快脚步,避免与她共乘一部电梯,之前她总是气呼呼地想要追上他,却总在慢慢关上的电梯门
前气炸地脱下高跟鞋甩在那道“刚刚好”在她面前关上的电梯门上,但现在她不再追赶,而是先柔声地向他道早安,然后在他加快步伐的身后慢慢走着,而当他进入电梯急着要关上电梯门时,她会非常恰巧地摔一跤,为求逼真,她还真的给它摔得见血,很好,他的反应之好,马上急着按下开门键,朝她冲过来。
“我没事、我没事,你先上去。”挥挥手,她体贴地要他先走。
可是严子卫的脸色却异常惨白,她只不过跌个跤,但他的神情看起来却像是目睹她从一〇一大楼跳下来一样。
既然这么大惊小怪,为何不自己把她顾好,而是要派靖刚随侍在她身旁,然后待她犹如陌生人呢?
试探四,这个就完全不在计划之中,是有次靖刚载她回家后,她被管理员北杯招呼过去,然后管理员北杯用带着谴责的表情瞅着她,没好气的说——
“杜小姐啊,和严先生吵架也不要把他赶出门嘛!让他睡走廊成何体统啊?最近到了晚上都很冷,好歹也让他睡客厅吧?小俩口床头吵床尾和啊,没必要这么狠心吧!”
管理员北杯的教训让她傻眼,她何时赶他去睡走廊了?明明是他早就搬出她的宿舍了啊,他不是在自己家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