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城邦美其名是她的哥哥,但是他们既不同父又不同母,刚好只是因为他爸爸和她妈妈的再婚,让他们成了兄妹,她叫他一声哥哥,基本上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贝碧嘉有些拘谨的坐在哥哥面前,从她十五岁那年妈妈带着她嫁进了曹家,她就一直不敢放肆、不敢为所欲为,生怕哥哥会讨厌她、生怕自己这个拖油瓶会坏了母亲的姻缘。
曹城邦隐藏起了对贝碧嘉那份不属于兄妹该有的感情。理论上她不是他的亲妹妹,事实上从她十五岁那年进他们家,他就一路看着她长大,可是没有人会把他和她连在一块,大家都当他们是兄妹,没有想过而立之年的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固定女友?为什么一直不肯找个女人安定下来?
“还是收支不平衡?”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地位,所以开口总像是在对属下训话。
“现在买花的人少了。”贝碧嘉的心得。
“男人都不浪漫了吗?”曹城邦商人口吻。“大家都改送钻石了吗?”
“男人还是送花。”她马上想到了那个只买百合与星辰的痴情男子,她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居然忘了问他怎么称呼。“只是现代人的选择很多,女孩子又比较喜欢用金莎巧克力做成的花束。”
“所以你要不要改卖巧克力?”他随口建议,他是那种属于美型男的代表,斯文、衣冠楚楚,带着霸气的眼神和口吻,如果他不开口说话、不用眼神教训人,他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男人。
“不要!”她当了真。
“我是开玩笑的。”
“哥!”她微微抗议。
“只要你点个头,我可以在公司里帮你安插个职位!”他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我不想坐办公桌。”她早讲过了。
“开花店那么有意思?”
“起码我自由自在。”
“碧嘉,你那条街……”曹城邦就是去过了才担心,那里龙蛇杂处,特种营业不少,出入的份子又杂,一家花店开在那里不伦不类。“你要不要换个地方啊?我可以帮你找!”
“哥,我已经二十四岁,你不需要再像我只有十五岁那般的保护我!”贝碧嘉感谢,可是她认为自己早就独立了。
“被保护的感觉很差吗?”他没有笑意的问,“想保护自己妹妹有错吗?”
“错是没错,但你要保护我到什么时候?”贝碧嘉的语气忍不住带了些叛逆。“即使我都当曾祖母了,你还要保护我?”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
“你是我哥,不是我老爸。”她笑着插嘴。
“严格来说我连你哥都不是。”他故意意有所指。“碧嘉,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没忘,我姓贝,你姓曹。”
“所以我保护你——”
“我该感激你的好意!”她又插了一次嘴。“我是真的感激,但是我没有那么那么娇贵。”
曹城邦一直认为她只是不懂他的心意,因为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坦然、透澈,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上疼着、爱着。
“拿去吧!”他把支票交给她。
“哥,谢谢你!”支票到手后,贝碧嘉就比较安心,不然花店下个月的房租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不要不好意思。”他忽然冒出一句。
“我没有啊!”她才不会不好意思。
“我是说,如果你想把花店结束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没有人会笑你!”他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要结束花店。”她严正道。
“它赔钱。”
“你会资助我啊!”贝碧嘉讲得天经地义。
“要到什么时候?”
“到你不想资助为止。”
“如果我现在就不想呢?”曹城邦表情有点硬,他不一定非资助她不可,完全看他高兴。
“哥……”她求他。“拜托!”
“碧嘉,我是个生意人。”
“而我是你妹妹。”
“你并不是我真的妹妹。”
“但你总有把我当妹妹看吧”她使出哀兵之计。“每个月又花不到你多少钱,如果有天花店转亏为盈,我一定会分你钱!”
“有那一天吗?”他忍不住嘲笑。
“我会好好经营的。”贝碧嘉想到自己哥哥是生意人,所以她马上提出全新想法。“或许我该把花店的一小部份空出来卖咖啡,再加上三明治、沙拉那些简餐,这样或许——”
“够了!”曹城邦不想再听。“贝碧嘉,你就给我专心卖花,别再搞那些有的没的,愈单纯愈好,以后要顶让给别人比较不会麻烦!”
“哥……”她微微不悦的嘟嘴。
“我不会料错。”
“你太小看我了!”
曹城邦没再搭腔,再搭腔他怕自己会泄露心中的想法,这女孩……看似机伶聪明,但却笨到了家,他可以给她好日子过,只要——她别再把他当哥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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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轮到蓝筱蝶去买便当,少了她的注视,贝碧嘉比较大胆了些,而且他都知道她的名字了,起码她也该知道他的。
“你的名字不会是什么机密或禁忌吧?”贝碧嘉没有把花束交给这个酷感十足的男人,她将花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汪智威。”他报上了姓名。
“你的朋友都怎么叫你?”
“阿威。”
“那我也可以叫你阿威吗?”她很大方的道。
汪智威只是抬眼看她,眼神依然忧郁内敛、深不可测,但起码他没有开口反对。
“不是我想和你装熟,而是你不觉得这样比较亲切些?毕竟你天天会来买花,叫你汪先生很奇怪,叫你‘喂’又不礼貌,叫你汪智威又好像太拘谨些,叫你阿威……比较顺。”贝碧嘉一口气的说出叫他阿威的理由。
“你说话速度好快。”他只有这一句。
“我不是慢条斯理型的女孩!”
“你不是。”他同意。
“那个女孩……”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花束。“她是个什么类型的女孩?”
汪智威幸好不是沉不住气的男人,如果这会换成是葛龙,一定会当场被抓包。
“她是一个文静、话不多的女孩。”他的眼神哀伤。“不爱笑。”
“所以是那种文艺型的喽?”没有不敬的意思,她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
“文艺型?”
“像我是阳光、聒噪型的。”贝碧嘉自我解嘲。“天就算要塌下来,怎么也压不到我。”
“你很乐观。”
“做人那么痛苦干什么?”
汪智威就不懂了,既然她这么乐观、这么阳光,那么一点点保护费她为什么不肯付,宁可和黑道扯不清、惹麻烦……她这个人的逻辑需要修正。
见他没有接话,贝碧嘉又问了,反正这一会也没有其他客人上门,现在花店生意真的很差。
“你是做什么的?”
“你对我好像很好奇。”他必须要冷、必须装酷,他是个痴情男,不能对她表现出兴趣,而其实……他觉得她甜得很、有爱心。
“我是!”她承认。
“我很不一样吗?”
“现在要找像你这么专一的男人……”她叹了口气。“简直是作梦!”
“我只是送送花。”他一副没什么的表情。“我工作的行业也不希奇,我是……顾问,在一个组织里面当顾问。”
“组织”贝碧嘉的眼神有点怪怪的。“是情报组织还是杀手组织啊?”
“公司。”他应付。
“公司。”她松了一口气。“你差一点就吓死我了,我只差没有说是恐怖组织,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恐怖份子。”
但黑道和恐怖份子的差别其实也不大,只是造成的伤害差别而已,不过汪智威不会和她讲这些,他知道她至少是接受他的,他所塑造出来的“深情”模样吸引了她、感动了她。
“像我这样的男人?”他语气很轻的问。
“反正你很迷人。”她不避嫌的说。
“听着,贝碧嘉——”
“我知道!”贝碧嘉打断他,好像她和他真是多年好友似的。“阿威,你是想告诉我你不会再喜欢或是再爱上其他女性?我了,而我只是认为你迷人,你就是迷人啊!这是事实!”
汪智威突然觉得自己活像是在“引火自焚”,逗贝碧嘉他会不会是在自找死路?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他借着付钱来应付眼前这有些无法招架的场面。
“谢谢我就行了啊!”她把花束交给他,并接过他给的钱。“本来想给你打折,但是我现在是惨淡经营,等我收支平衡些时,再算你便宜!”
“生意不好吗?”汪智威装傻的问。
“很惨。”
“但你的店在这条街上,有很多——”
“对!有很多酒店、PUB、夜店和招待所,可是会来这附近的男人只想找乐子,他们才不会想买花去讨女人欢心。”贝碧嘉瞧不起男人的说:“唉,男人都是些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的动物!”
“全部吗?”他露出一个有点冷的笑容。
“你例外!”她不吝给他高评价。
“所以我要对你说谢谢?”
“不必谢,哪天我可以给你打八折时,你再来谢我!”贝碧嘉真希望有那一天,说完突然盯着他的脸。“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汪智威心想她就要上勾了。“你想要请我吃午饭吗?”
她摇摇头,但是她从柜的格子下方拿出两个三明治,拿到他的面前。
“给你,我自己做的。”她甜美一笑。
“这是你的午餐?”
“不,我的午餐是便当。”她不习惯撒谎。“因为你都是中午来买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吃过了,所以我就做了两个三明治,如果你没吃过午饭,那三明治给你当午餐,如果你吃过了,我和筱蝶就当下午的点心,筱蝶……你知道的,是我的店员……”
“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不顺,如果要选今年最“狼心狗肺”的男人,他一定可以入围。
“你要吗?”她指指三明治。
“我要。”他说。
“如果你要,除了三明治,明天我用保温瓶帮你准备一些热咖啡,因为光是三明治太干了,你总要喝点东西。”贝碧嘉热情的提议。
“你不必这么麻烦。”汪智威真想要刺自己一刀。
“不麻烦。”她灿烂的笑。“真的一点都不麻烦!”
“那……你高兴就好。”他拿起了那两个三明治,觉得仿佛有千斤重似的。
“明天见了!”贝碧嘉愉悦的说。
“明天见。”他立刻转身走。
他妈的!该死的!汪智威边走边在心中大声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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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龙不知道汪智威是吃了火药或是炸药,只见他一回到总部办公室,就将手中的那一束花狠狠朝墙壁上摔去,但接着他又把两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三明治,很神圣的往那张大桌子的桌面上一放,好像想要供奉起来似的。
“阿威,吃炸药了?”
“干!”汪智威很率性的丢出一个字。
“干什么?”葛龙追问。
“真是他妈的!”他骂声不绝。
“谁惹你了”因为肚子有点饿,刚好桌上又有两个三明治,所以葛龙伸出手,顺手去拿三明治……
“不准碰!”他突然大吼一声。
“有毒吗?”葛龙缩回了手。
“反正……”汪智威露出一个不知道怎么说的苦恼表情,在他的人生岁月中——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岁月——从不曾这么困扰、挣扎、矛盾又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三明治居然就打败了他。
“阿威,发生什么事你说出来了就没有事,而且我也不相信会出什么事。你想砍谁、杀谁、轰谁都交给我,不用气成这样子!”葛龙安抚他的哥儿们。
“你不懂!”他只是瞪着那两个三明治。
“你又不说!”
“问题大了。”他心里清楚,知道自己真的惹出了个大麻烦。
“阿威,这真的不像你。”葛龙担心的瞧着他。
汪智威不答,只是拿起了其中一个三明治,打开塑胶袋,看了半天之后,咬下第一口……他看着手中的三明治,他看到了吐司中夹着火腿、起司、蛋、生菜,都是些很普通的材料,有加美乃滋,口感也还好,可是吃在嘴里,再进入他心里的那种滋味,实在不是言语能形容的。
这其实不只是一份三明治,还有贝碧嘉的一份诚意和喜欢,因为在乎,她为他特地做了三明治。
“阿威,我可以吃另一个吧?”葛龙猜不透他哥儿们的行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是贝碧嘉做的三明治。”他说了。
“你是说花店那女孩?”葛龙看看三明治。
“是她为我做的!”
“那又怎么样嘛?”他完全不能体会。“我不能吃一个吗?是太好吃还是太难吃了?”
“她……你感受不出她的心意吗?”
他的脑筋转过来了。“你是说不必一个月,我就要输你一辆法拉利了”
汪智威现在想的不是保时捷、不是他和葛龙打的赌,而是贝碧嘉的那一份真心,她真当他是一个痴心男子,天天买花哀悼死去的女友,她喜欢他的至情至性,但事实不是如此啊!
“现在是怎样”葛龙不希望自己老处在状况外。
“我明天不去买花了。”汪智威宣布。
“所以我赢了”葛龙咧嘴笑。“我要黑色的法拉利!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到手啦!”
“葛龙,你有没有人性啊”
“阿威,装纯情男、装痴心的是你,不是我哦!”葛龙看看那三明治。“我去吃牛排好了,你慢慢享受这两个三明治……”
“干!”汪智威更愤恨的骂了一句。
“法拉利啊法拉利……”葛龙吹着口哨离开。
他颓然的坐下,不知怎么的,他竟心疼起贝碧嘉的这一份心意,他该怎么面对她?他还能面对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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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三明治和一罐保温瓶就放在柜上的显眼处,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汪智威却没有出现,已经下午快两点,但他始终没有来。
贝碧嘉知道自己心神不宁,她也不在乎蓝筱蝶看出她的心神不宁,她的视线始终停在花店入口的那片玻璃门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来往经过的人,可是都没有汪智威的身影。
因为她什么都对蓝筱蝶说了,所以对今天汪智威的缺席,蓝筱蝶也是有些困惑。
“我想他今天不会出现了。”她说,看了看贝碧嘉那碗碰都没有碰的牛肉面。“你今天中午还没有吃哦,面条都糊了。”
“我没有饿的感觉。”贝碧嘉回道。
“因为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一顿没有吃也不会虚弱的昏倒!”她的口气不是很好。“我怕汪智威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例如……”她心惊胆跳。“车祸”
“你一定要这样吓自己吗?”蓝筱蝶拿着洒水壶,给绿色盆栽洒水。
“对,我太神经质了。哪有那么倒楣的事?他心爱的女人出车祸,他也出车祸,我不相信人会这么衰!”
“他可能是工作忙。”蓝筱蝶推断。
“我想也是。”
“那你的心可以定下来了吗?”这才是她的重点。“那份婚礼布置的会场估价单,你还没有FAX给人家,温小姐在等。”
“我晚一点再弄。”
“扶轮社订的三对花篮要开始插花了。”
“不急。”
“碧嘉,如果他会来,那么他就会来,你这样‘望穿秋水’也改变不了他没有出现的事实。”蓝筱蝶太过冷静的说。
“我只是怕他出事。”
“那也是他的命。”
“筱蝶!”知道蓝筱蝶对男人一向敬而远之、冷淡应付,她问过筱蝶原因,但是没有给她答案。“阿威没有惹到你,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阿威?好像你和他有多熟。”蓝筱蝶不能接受。“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他只不过是来买花给死去的爱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你不必把他的行为放大到圣人的地步。”
“你真是没肝没肺!”贝碧嘉没有好气道:“对一个死去的女人他都能如此用心、如此真心,那么如果他再爱上一个女人时……”
“再爱”蓝筱蝶诡异的笑。
“他不会再爱吗?”她有点担心。
“如果他真那么爱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女人,我想他是不会再爱。”蓝筱蝶瞄瞄贝碧嘉。“你喜欢他?”
“我接受他。”她直言。
“接受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我把他当朋友,我觉得我和他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她的预感一直很准。
蓝筱蝶叹了口气,有了国三那年那次龌龊不堪,令她感到很羞耻的经验后,她对男人早就恨到了骨子里,她对他们没有期待、不抱希望、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有任何的牵扯。
“筱蝶,如果他不再来呢?”贝碧嘉好失落、好沮丧。
“那就接受事实啊!”
“是不是我那两个三明治把他吓到了?”
“真有那么难吃吗?”
“蓝筱蝶!”她这一会可没有半点幽默感,她的一颗心都悬在汪智威的身上。“我是在想是不是我那两个三明治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我又说要帮他准备咖啡,或许他真被我吓到了。”
“对,有些男人不喜欢主动的女人。”
“我不是主动,我只是关怀。”
“也许人家不要关怀,人家只想默默疗伤。”蓝筱蝶摆出一个漠不关心的表情。“振作一点,把他丢到脑后吧!”
“你没血没泪,我真想开除你!”她威胁。
“说实话也有罪啊”
贝碧嘉叹了好大一口气,但接下来也只能乖乖准备花材,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哥哥帮她们介绍了不少生意,她总要给哥哥面子,说不定……明天汪智威就会出现,然后他会告诉她他到外县市出差,赶不回来买花,他一定有好理由。
“碧嘉,你真的喜欢上他了?”蓝筱蝶露出悲哀的表情,她放下洒水壶,来到了工作台前。“我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子。”
“我只希望他安好。”
“他会安好的。”
“那他怎么没有出现”贝碧嘉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会这么的激烈。
“碧嘉,”蓝筱蝶快要受不了她的激烈情绪。“你忘了他吧!当回那个阳光、热情有劲,又爱看网路上有关两性有趣文章的贝碧嘉好吗?”
她闷着头做事,没有回答那个原本的自己……好像在莫名其妙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