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沙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意环看随音乐舞动的人群,第N次抬起腕表探看时间。
十点整!
好个史媚,明知她视舞会为畏途,偏又约她在此相见。两小时的等待加上一群围在她身旁叽叽呱呱的蠢男人,彻底耗光她的自制力。
在赶跑一群讨人厌的苍蝇后,她移步到后门。要不是史媚特地叮嘱她不准中途落跑,她早就走了。
环视华丽的舞会,原本激昂的情绪沉淀了。
在这样的场合,裴二总会不期然的切进她的思绪——在迎新舞会上,他挺身而出为她解围;他羞赧的为她清除裙上的污渍;她和他手贴手,感受他掌心传来的炽热……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赶忙将眼光调离舞会现场,仰望着天空中零落的星辰,此起彼落的闪耀着眩目的光芒。
此情此景,她多么渴望裴二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欣赏难得的夜景。六年的离别无法消退她的相思,反倒使她益发想念裴二。
离开他之后,夏沙回到台北,先向家里报了平安。夏母痛哭央求她回家,夏父声色俱厉的限她十天内回来,否则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她仍然没回家,直接转入北市大学就读。完成学业后,她开始在各式各样的俱乐部、酒吧伴奏以赚取生活费。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年,她想念着裴二,却始终没回去找他。
史媚不断向她抱怨裴二的情况多糟——他垂头丧气的过了好几个月。那段时间,他规律的作息被打乱,傲人的成绩在及格边缘苟延残喘,还有他的出席次数,差点让暴怒的教授将他死当。
夏沙埋头喝着咖啡,没说任何话。
大二那年,同属学生会一员的夏沙被迫参加迎新舞会,帮着忙碌的DJ置换唱片。她刻意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观看人群,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红着脸站在她面前,局促不安的邀她共舞。
她哭了。她在害羞的男孩身上找到裴二拙于言辞的模样,还有裴二鼻子上的黑色过时镜框。
那一刻,夏沙了解了一切。嫉妒蒙骗了她,使她失去原有的理智在狄姿琦身上,她看到自己所没有的柔弱特质,她无法忍受心爱的人欣赏那种弱不禁风的韵致;她吃味,她疯狂的吃狄姿琦的醋。
她明知依裴二的个性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但她却宁愿用不信任作为惩罚他的借口。
她不是因为不相信裴二才离开,而是因为她的妒意。
想通了所有事,她释怀的奔出舞会,在榕树下找到公共电话,拨了电话给史媚,劈头就问:
“你把我的地址给他了吗?”
“我能给吗?”史媚调侃。
“如果他问出口,你告诉他。”
然后,她耐心的等,一等就是四年。
她气得几乎七窍生烟。等了四年,那个呆子竟然没来找过她,一次也没有!
夏沙垂头丧气的坐上栏杆。难道要她主动去找他?
她难得当一次固守传统美德的淑女,难得维持淑女该有的风范,矜持且被动地等他来找她,他到底懂不懂她的心啊!
夏沙朝空气踢了一脚,忿忿的跳下栏杆,斜靠在柱子上生闷气。
大厅方向走来一个男人,夏沙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目光,她厌烦的抬眸,然后,她呆住了。
她看到裴二忐忑的步伐和腼腆的微笑,如同当年的舞会,带着一样的神情,一样的黑框眼镜。
为了这一天,裴二期待了好多年。魂牵梦萦的人儿近在眼前,他反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天降下来的惊喜让夏沙再也控制不了的流下泪,直直的投进他的怀里,她低泣出声:“我等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裴二有些糊涂了。“你不是要我等你?”
也因为这层顾虑,他迟迟不敢与她见面,就怕性烈如火的她不肯听他解释而掉头离开;他无法承受她再一次走出他的生命。一直到最近,笃定时间长得足够使她气消,他才敢要求史媚安排这次会面。
“你喜欢含蓄的女孩子,因此就算想你想得发狂,我也要试着当一次看看。”夏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捧着他的脸又亲又吻。
“含蓄矜持根本不像你,而且我也没说过这种话。”
“我们才见面,你就迫不及待数落我的缺点?”夏沙气闷,挣出他的怀抱怒视他。
“我没有,而且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喜欢你这样,你这样很好。”
夏沙开心的扑进他怀里,连体婴似的紧紧黏在他身上。
“我好想你,我足足用四年等你开窍,四年好久,我以后再也不等了。”
裴二激动的搂紧她,想起多年的等待皆起因于误会,他连忙解释道:“你听我说,那天姿琦会睡在我床上是因为……”
“别说了,我根本不怪你。是我气量狭小,是我胡思乱想、乱吃醋,全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啊……你不能哭,你答应我的!”
“人家忍不住嘛。”夏沙用力吸着鼻子。
看她忍得辛苦,裴二叹气:“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夏沙抱紧他,边掉泪边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可是我不爱你的眼泪。”裴二低头吻掉她的泪水,嘴唇轻柔地覆上她的。
“几年不见,你大胆许多。”夏沙娇声呢哝,动情的拉近两人的距离,与他四肢交缠。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纵容自己放肆……”他移向她光滑的脖子舔吻。
音乐声中断,透过麦克风,身为宴会主角的裴望清了清喉咙,非常无可奈何的道:
“老弟,调情也要挑场合、看时间,别老让为兄的我来提醒你。”
相拥的两人一震,分开紧紧相拥的躯体。
“他也来了?!”夏沙微恼。
裴二亲了她一口,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回原处。“这场宴会主要是为大哥办的。”
“讨厌的程咬金!”夏沙啐道。
“我听到了。”裴望走下台警告。
“那正好,如果被骂的人不知情,我骂起来还不痛快!”夏沙火大的瞪他。
“你还是没变,夏沙。”裴望猛地拉过她,在她脸颊印下一吻。
“狗改不了吃屎!”夏沙举起手就打。
裴望先她一步闪开,却被身旁的裴二捉个正着。他暴跳如雷的给裴望一拳。“大哥,我说过了,不准你碰她!就算是礼貌性的问候,我也不允许你亲她!”
裴望痛苦的哀嚎:“难得有机会,开个玩笑也不行……”
“废话,要是我找个男人亲你女朋友,你会肯吗?”夏沙擦着脸颊怒骂。
“你找十个八个来,我也不介意。我可比你大方多了。”裴望随手指着一个艳美绝伦的女人说。“她是谁?”夏沙不解。
“我太太。”裴望笑嘻嘻的道。
“她一定是瞎子,再不然肯定有眼睛方面的疾病。”夏沙正经八百的论断。
“怎么说?”他老婆正常得很,哪有什么病?
裴二会意的笑出声。
夏沙瞠了裴二,一眼才道:“除了以上几点可能,我看不出她为何会嫁给你。”
“你在骂我!”裴望哇哇叫。
“感谢你终于听出我的弦外之音,说真的,我觉得你变呆了,该不是嫂子调教的结果吧。”夏沙呵呵直笑。
“哼!”
“大哥。”裴二推他,暗示他早点离去,好让他们独处。
裴望接收到他殷殷期盼的眼神,挣扎了会儿,识相的走开。
“我们去泳池边走走。”裴二拥着她走出后门。
“只是走走而已?”夏沙狡黠的眨动卷翘的睫毛,爱娇的圈住他问。
“你说到哪去了。”裴二不自在的转开脸。
“我说,分别多年,你一点也不想抱抱我,亲亲我,甚至……”
“别……别再说了。”裴二的脸胀得通红。
“对喔,做比说重要嘛。”夏沙轻笑,挽着他走出侧门。“既然你大哥先结了婚,你母亲的产业都归他掌管?”
“嗯,即使他管得很不情愿。”
“幸亏如此,否则我跟你只有同居的分。”
“为什么?”
“你不喜欢当大老板,我也不想见到裴望洋洋得意的嘴脸,如此一来,只好耗到你大哥结婚了事。”
“喔,这么说,你迟早会嫁给我……”裴二自语自语,突然问他惊叫:
“啊!你想嫁我?”
“不行吗!”夏沙不太高兴。
“那怎么行!不行的,绝不能这样!”裴二频频摇头,七手八脚的强调他的立场。
“你不想娶我?你……死书呆!你以为我稀罕吗?我改天就找一个比你呆几百倍,比你老实几千倍,而且愿意娶我的男人给你看!”夏沙气得发抖,用力踩他一脚,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我话没说完。”裴二焦急的扯住她。
“还说个屁,下去凉快吧!”她反手一推,将他推进泳池载浮载沉。
“夏沙……”裴二吃了几口池水,头颅时而冒出水面,时而淹没在水底。不到半晌工夫,水面已没了他的影子。
夏沙傻眼,她纵身跳进泳池,潜下水底搜寻裴二。静寂的水底透出几缕光线,放眼望去,净是空荡荡的水波,她急了,不断游动,陡地,她的腰被提上水面——
裴二笑嘻嘻的靠在池边,只手环着她。
“你故意的!”夏沙气得捶他,猝不及防的哭出来。“我以为你不会游泳,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裴二歉疚的将她拥得更紧。
“对不起,你突然推我下水,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我不喜欢你的玩笑,更不喜欢你,我们一刀两断,永不相见!”
夏沙挥开他的手,裴二着急的将她抱回身旁。
“为什么不见?我们还要相处一辈子。”
“去你的一辈子!你想让我当你的情妇,想都别想!”夏沙猛力捶打他的胸膛。
裴二吃痛闷哼:“我没要你作地下情人,我也没说不结婚,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夏沙突地罢手,怒吼道:“还说没有,你刚明明说绝不能娶我。”
“不是啊,我的意思……我是说……求婚是我的权利,你绝不能跟我抢!”
“是吗?”夏沙难为情的敛手,瑰红的彩霞飘上她的脸,她把脸伸向他,闭起双眼道:“我误会你,还殴打你出气,你打我吧,我不会还手的。”
“我为什么要打你?”裴二好笑的舀水泼她。
“因为我没问清楚就推了你,而且连续揍了你好几下,你难道不痛吗?”她睁开眼,抹去水珠。
“嗯,是有点痛。”裴二迟钝的抚着胸口。
“那,”夏沙柔媚的笑了,“我亲亲它,你说有没有止疼的功效?”
裴二脸红心跳,迟疑了会儿,他点点头。
夏沙扶着他结实的腰,隔着一层衣料,倾身在他胸前烙下数吻。而后,她仰起头,亲吻着他的下颚,纤手沿着他的皮带游走。
裴二握住她不规矩的小手,蠢蠢欲动的欲火几乎令他说不出话,他哑着声警告:“夏沙,这里不行。”
“色狼!人家只是想稳住身体,可没意思在公共场合和你来段鸳鸯浴。”她嗔道。
“喔。”裴二不好意思的垂低头。
凉风吹皱池面,卷起细小波纹,夏沙一颤,发着抖抱住裴二。
“车里有毛毯,我们先上去。”裴二托她上去,自己随后爬上池边平台,拉她偎向自己。“靠着我比较不冷。”
夏沙笑着躲进他的臂弯,心满意足的赞叹:“你比暖炉好用。”
裴二开心地傻笑,“那,你嫁不嫁我?”
“不嫁你嫁谁,你大哥吗?”夏沙给他个白眼。
他略显不快的搂紧她。“别这么说,就算说着玩也不要!”
“傻子,我又不爱你大哥,你吃哪门子飞醋。”
“我不喜欢你说!”
“好啦,别板着脸,挺吓人的。”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