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以霏注意到这次出游,有很多员工都是携家带眷的,把另一半和小孩都带出来玩,处处可见合家欢乐的温馨画面。
因为有孩子随行,所以登山社选择健行的方式,走一条全线是一条平坦山路、老少咸宜的古道路线。
大伙儿成群结队,沿线走着,两旁的峦树、枫树和槭树,层层叠叠,放眼望去,山头就像披了火红的外衣,美景绚丽无比。
她跟着闵晔,闵晔将伦伦架在肩上,伦伦笑得好开心。
以前,她就很向往可以到幽静的山上,享受心旷神怡的森林浴,但每每都碍于工作而放弃,今天,她总算可以一偿夙愿,在充满诗意的林间步行了。
「哇,夫人,您穿的这个是材质很好的羊毛健走鞋耶!」一个穿着防寒夹克,戴着银框眼镜,年约四十的女人走到她身边说着。
她是「格雅」行销部门的主管,林敏娴,她的老公正是接受上回办公家具报价的高经理,两人都是「格雅」的高阶主管,刚刚在游览车上聊过,已经认识彼此了。因为夫妻俩是高收入的顶客族,年轻时积极赚钱,现在步入中年,才开始有了养孩子的打算。两夫妻很喜欢随行的小朋友,特别喜欢去逗伦伦。
「是吗?我不太懂。健行我没什么经验,没带什么装备,只穿着闵晔给我准备的鞋子。」
「老板好贴心。」林敏娴笑了笑。「伦伦也好可爱,『sorrysorry』跳得真好,他一定是家里的开心果。」刚刚在游览车上,伦伦一个人不但包办了三首歌,又唱又跳的,还带动老板加入,引得全车的人笑呵呵,说他可以考虑往演艺圈发展。
「是啊!伦伦很喜欢找爸爸玩,父子俩感情很好。」冉以霏看着父子一面唱歌,一面嬉笑往前走的背影,觉得温馨感动。
「印象中,老板在公事上的要求非常严谨、冷静,我从来不知道老板私下也可以那么放松、有亲和力,他是个可以跟孩子互动的好爸爸,也一定是个疼老婆的好丈夫,对吗?」林敏娴笑容灿烂地问着。
可以放下身段,跟着儿子在众人面前手舞足蹈,做个好爸爸的老板,也懂得帮老婆准备健走鞋,绝对是个疼老婆的好丈夫。
「嗯,他是个好丈夫。」冉以霏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这状况也令她感到诧异。
她不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扮演好妻子才承认闵晔是个好丈夫,而是这段时日,她可以由衷地感觉闵晔确实很努力在扮演父亲和丈夫的角色。
他答应了她之前的协议,一周有四天要回家陪伦伦,周末和假日更是不能缺席,而他依约而行。
物质上,他可以给予伦伦最好的生活、教育环境,最教她感动的是,精神上,他也不忘付出行动,把不必要的应酬推开,努力弥补他们母子以前所欠缺的家庭温暖。
这不像以前的他,他真的改变好多。
他对她,不管是生活上的细节,对她以前喜好吃的、用的,甚至是双脚易酸的毛病,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出游时,也总能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适时地给予关注和需要,那份体贴,对曾经只专注在事业打拚的他,是多么不可思议的进步。
婚后,跟他相处的时日,弥漫的是家庭温馨的和乐,跟以往被冷落的孤寂很不一样,她的心悄悄地被他的体贴和柔情拉扯过去,渐渐地失去了驾驭的控制力。
走着走着,她的脚程越来越慢,比起「格雅」常常健行的员工,较少运动的她开始落后,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了。
闵晔注意到了,他让伦伦下来走路,牵着伦伦,走回到她身边。
「累吗?」
「还好。」幸好有这双鞋,虽然步行约半个小时,她的脚不至于发疼,只是略显酸意,不过,他的员工没人喊累,她也不敢停。
「我背你。」闵晔提议。
见她体力不支,很容易就疲累,除了心疼,他的心中也升起亏欠。
如果不是为了现实生活奔走,以霏的身体也不会容易疲累得跟不上大家的速度,他实在有必要好好照顾她的身体,让她更健康、更有活力才行。
「不用了……」她害羞地拒绝。
「来吧!」他不准她逞强。他将背包卸了下来,交给随行的高经理,双脚屈膝,背对她微蹲。「别逞强,快上来,别耽误大家的行程了。」
「妈妈,快点,会跟不上前面的人喔!」伦伦也在一旁催促着。
以霏看着伦伦,他个子小归小,不过精力旺盛,体力可比她好多了。
「好,伦伦,你跟高叔叔先走。」闵晔朝他说着。
说完,伦伦牵着林敏娴的手,跟着高经理夫妇往前走了。
冉以霏见状,不想拖累大家的行程,只好上了他的背。
他只穿着一件长袖的排汗衫,透过薄薄的衣料,她可以感觉到他背脊的线条很美,肌理雄健起伏,她攀着他强健的手臂都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结实有力,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常常来吗?」她问。
背着她走路,他大气都不喘一下,仍能从容地和她对话。
「是啊!大家都认为这是个适合全家旅游的路线,这里我跟员工来过很多遍了。」
因为喜欢自然原始的山林景观,他已经是识途老马了,对这儿的地形称得上熟悉。
「喔,你还是喜欢到郊外踏青。」
他看似冷静内敛,不过却很热爱运动和户外踏青,彷佛内心积累的苦闷和沈郁都需要寄情山水才能得到解放。
「我也很怀念以前跟你在学校打网球的岁月。」他回头一笑。
「我现在的体力不能跟你比了,好久没运动了,如果不是扭到脚,也会闪到腰。」
「那就更应该找时间多运动……像你这样走了半小时的路就跟不上别人的脚程,真的有待加强训练,伦伦的体力都比你还要好。」他忍不住激励她。
「别小看我。」冉以霏经不起刺激,不想被他看扁。「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常常出来爬山运动,把体力训练得跟你一样好!」
「好啊,说话可要算话喔!」听她这样一讲,闵晔嘴角微扬,心里可乐了。
这是他们婚后,她第一次卸下心防,自然轻松地和他对话,他的心情像遨翔在天空的鸟儿般,快乐自在。
以前,他太年轻,以为婚姻是捆绑对方的一种精神折磨,她离开他之后,他常独自一人回到家里,面对没有饭香、没有她的柔美笑容相伴、一个人抱着枕头辗转难眠的日子后,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沉闷孤寂。
在他工作到身心俱疲后,在他获得荣耀成就后,没有家人的分享,只有冷清凄怆陪伴,着实教他孤独难熬。
他总算可以理解以霏向往家庭的心情了。
现在他有了以霏和伦伦,所以无论花多少代价,他都要拉近两人的距离,回到最初的过去,一起幸福,人生才能感觉到富足和踏实。
她愣了一愣。
怎么……她今天的话怎么特别多啊!
哎,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了,她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景色太美、气氛太和谐,也或者是在他温暖宽厚的背上,舒适得让她轻易地松懈了心防,温习起往日美丽的甜蜜,不自觉间,她很自然地和他聊开来,早将该有的警戒和距离全抛在脑后了。
走了一段路后,他总算赶上了前面的队伍,他身上微微地沁出汗意。
她拿出口袋里的面纸,抽出一张,帮他拭汗。「你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累,快到预定的休息站了。」只要能为她付出,即使流点汗水,他也不觉得累。
「闵董和夫人的感情真好。」一个员工的老婆忍不住发出羡慕的赞叹。「你们都是这样培养夫妻感情的吗?」
闵晔点头一笑。「照顾老婆是我的责任。」
此话一出,他身边的男性员工每个都忍不住想效法老板照顾老婆的精神。
「让我下来吧!我的脚休息够了。」看到他的员工纷纷投来好奇又羡慕的目光,她的脸颊烫红着。
「好。」他顺从地放她下来,大手仍牵着她的手。
那感觉好像走入时光隧道般,回到数年前,两人还在恋人的甜蜜阶段。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喧闹的市集街景,也曾在人潮拥挤的跨年夜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默默地祈愿以霏能陪他倒数着每一秒,跨过每一年。
倒数计时的那些青春岁月,是多么珍稀可贵,而他现在能再如愿地握住她的手,久违的幸福冉冉自心窝升起,他告诉自己此生不再放开她的手了。
冉以霏不想破坏这份温暖,她抛开了一切的顾虑,也没有抽开被他紧握在掌心的手,这一刻,她只想享受他给她的、专属的体贴。
从他背着她起,两人之间因为身体靠近,心窝涨满了甜蜜,想和他保持距离的界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进入山区,走道两旁古木参天,再经过两个岔路后,绕进有坡度的弯路,已能看见清澈的溪流。云雾缭绕间,红红的叶片飘落而下,片片回旋,飘荡出迷人而富诗意的情景,教人为这美丽的自然景观赞叹不已。
沿着溪边的小石子路上,来到烤肉区,大伙儿分组将准备好的腌肉食材放在石桌石椅上整理,烤肉、溪钓、嬉水……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吃午餐,玩一下,再走十五分钟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我们订的温泉度假山庄了。」
「好,我知道了。」冉以霏也帮着组员,把玉米串上筷子。
「我去陪伦伦。」
「妈咪,帮我看一下变形金刚好吗?我要跟爸爸去溪边玩水!」伦伦跑到她身边,拿着一只可以变形的机械金刚在她耳边说着。
「你带变形金刚出来爬山啊?」她手上正忙着,不知道有没有空闲看顾他的玩具。
「嗯,它可以保护我们。」
她知道那是闵晔送他的玩具,自从他有了变形金刚后,每天玩到爱不释手,形影不离,连睡觉都要陪在身边才睡得着。
「你把它带出来的,就要自己照顾它才行。」教育孩子是一门重要的功课,她不希望伦伦玩心大起,就把变形金刚丢一旁,抛弃责任感。
「喔,好吧!」伦伦嘟起小嘴,只好握着变形金刚回到溪边。
冉以霏有些不放心伦伦玩水,她的目光忍不住追逐着溪边的闵晔和伦伦。
幸好溪水很浅,她注意到沐浴在阳光下的一对父子,已将裤管卷到膝盖处,闵晔牵着儿子的小手,一手握着捞网,走在浅溪里找鱼儿、捞虾子,父子俩不时传来笑声,流露真情的温馨画面,煨暖了她的心。
那是以前她一个人无法带给伦伦的乐趣,而今闵晔做到了,那份温馨撞击着她的胸口,熨烫着、感动着她的心。
扪心自问,过去他可能不是一个好情人,但是现在他是个尽职的好爸爸、贴心的好丈夫。
突然间,她心里向往的旧情燎燃而升,积累在心的怨怼慢慢馍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