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奋力的隔开重重人墙,才能够顺利的走近吧台,找到她的目标。
“致璋……”
她呐呐的唤着坐在吧台前的男人,紧窒干燥的喉咙让她的声音哑得几不可闻,漂亮的眼睛却被这一幕惹得黯淡、氤氲。
高大挺拔的解致璋豪迈的饮着浓烈的威士忌,身旁依偎着一名身材惹火、打扮亮眼的陌生女孩。
他将蒲扇般的大掌搭在女孩赤裸的背上,若有似无的抚摸着完全忘了他的已婚身分,还时不时的凑头跟女孩亲昵调情嬉笑。
不知道听见他说了什么,女孩登时旁若无人的咯咯灿笑起来,媚态横生。
夏雪蔓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震慑心痛得哑然无语。
这是她认识的解致璋吗?这真的是她那不解风情的丈夫吗?
看着从来不会哄她开心的解致璋,竟然在三言两语间就把其他女孩逗得心花怒放,她的一颗心像是当场被撕裂似的痛彻心扉。
二话不说,她鲁莽的冲上前去,强横的拉开解致璋搭在女孩背上的手,彻底摧毁两人之间不断暗涌的亲密。
解致璋面色铁青的皱眉瞪住她,一点也没有被撞见的尴尬。
“她是谁?”夏雪蔓质问。
“你不用知道她是谁。”他冷漠的答。
“我怎么可以不用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是夫妻——”她尖声高嚷着。
“夫妻不过是一种看似合法,但实际上却很愚蠢的关系罢了。”女孩旋过身来媚眼娇睨,挑衅的说。
“闭嘴,我跟我丈夫说话的时候,你没资格插嘴。”她泪眼婆娑的大声咆哮,转而逼问老公,“你喜欢她吗?她到底哪里好,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解致璋用非常依恋的目光瞅着女孩,伸出手指,轻轻的抚过女孩的脸庞,“她很美,美得教人屏息,她很有个性,像是带刺的玫瑰,让人舍不得把目光……”
他在赞美她,钜细靡遗的赞美她,然而这些话听在夏雪蔓耳里,却像是在对她进行一种最严重的羞辱与折磨。
“够了、够了,别再说了!”
他们结婚一年了,他从没夸过她什么,连句甜言蜜语也不曾说过,可是他现在却对另一个女人说了这么多溢美之词,这教她怎么可以忍受。
“你还爱我吗?”夏雪蔓哀痛的问:“我还有没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不同于方才的侃侃而谈,解致璋明显的愣住了,紧紧抿住双唇,不发一语。
他说不出她美丽与否、说不出她有什么教人怦然心动的地方,甚至说不出……说不出关于她的一丁点儿好。
随着等待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的沉默就像是无数把刀,一刀刀的朝夏雪蔓身上无情砍去。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砍了好多回,鲜血不断的从她身估里汩汩涌出,她想要止住伤口,却止不住心碎的泪水。
她崩溃的冲上前去,气愤的捶打着无情的解致璋。
“说,说你爱我,说你还爱我。这是你欠我的,你还欠我一句我爱你。”
蓦然,喧哗的酒吧顿时幻化成一片死寂的黑暗,没了音乐,只剩下她近乎呜咽的嘶吼。
夏雪蔓愕然停下双手,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并不在酒吧,而是躺在某个温暖的地方。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亮眼的阳光刺激着她的双眼,她本能的伸手挡住锐利的光芒,等双眼适应后转而摸摸自己的两颊,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触及到一片湿凉……
她哭了,她竟在梦里哭了。
夏雪蔓狼狈的坐起身,怎么回事?
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意识到方才的梦境挑起了苦苦压抑的新仇旧恨,她将不满全迁怒到梦中的解致璋身上。
她怒极了,给她一句甜言蜜语是会要他一条命吗?
他就非得这么吝于哄自己的老婆开心吗?
还是说,男人真的都觉得家花不比野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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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蔓雷霆万钧的跳下床,走进浴室梳洗,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得不到丈夫关爱、赞美的她,简直像透了深闺怨妇,丑死了!
遇了半晌,等她走出房间,在客厅里看见了违心副理水族箱里若大水草植栽的解致璋,一派安之若素、轻松惬意的模样,迥然不同于她的悲惨恶梦。
“你今天不是要去刘若倩家参加聚会?怎么还没准备?”
他用近乎痴迷的眼神,紧盯着手中翠绿的水草,手中的利剪小心翼翼的修整着枯叶,然而对夏雪蔓说话的口吻,却很一般。
闷!她不只在梦里比不上别的女人,就连在现实生活中,她甚至连侏水草都比不上,水草还可以得到他关爱的眼神,反观她这个妻子,他的另一半,却只得到一句不冷不热的问话。
老天爷啊,这男人的神经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迟钝到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难不成他是恐龙来着,往尾巴狠狠一踩,得经过冗长的神经传导才能感应到痛觉?
摇头叹气。算了,再继续跟他搅和下去,难保她不会失控杀人。
“冰箱里还有一些饭菜,如果饿了,微波一下就可以吃了。”
“唔。”解致璋依然把注意力放在这缸生意盎然的水草上,浑然不觉妻子愁肠百转的细腻心思,”我下午会跟小葛他们碰面,老聚会,生存游戏。”
又是生存游戏!男人的军事宅一发病,还真是令人头痛。哼,哒哒哒哒……看她哪天不拿雾弹枪把他们一个个打成蜂窝才怪。
罢了,如果哪天解致璋不再碰那些生存游戏,那才是世界大奇观。
“我知道了。”夏雪蔓应一声,转身回房去梳妆更衣,可心中那股郁闷却怎么也化解不开。
他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些,特地在衣柜前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这件优雅带有缤纷气息的洋装。
画了个明亮、干爽的妆容,并将她一头长发梳得又黑又亮,夏雪蔓拎着包包准备出门。
就在她几乎横越大半个客厅之际,她蓦然改变心意的停下脚步,转而朝老公的方向走去,非常突兀的在他面前站定。
“看着我——”
突然听见命令,解致璋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摸不着头脑的望向她。
“我这样的打扮你觉得怎么样?”
她脸上没有他熟悉的撒娇,倒是秀气柔弱的外表,散发出一股教人不容忽视的坚毅。
怎么了?今天的雪蔓为什么会如此坚持询问他的看法?
解致璋来来回回的看了她几眼。
她的一头长发,又黑又亮,远远比上好的布绸还要教人爱不释手;她的肌肤吹弹可破,无暇的就像是一颗水煮蛋,饱满润泽;还有她点着透明的唇蜜的小嘴,就像是果冻般,教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唉,总之,她不管怎么打扮,在他眼里,她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只是,一个大男人怎好啰哩巴索的扯这些风花雪月?再说,想是一回事,要这么巨细靡遗的道出,他真的说不出口。
不小心又看见了她莹莹发亮的眸子,解致璋有些难以自持。
要不是她出门在即,而他手上又拿着剪刀、水草……他还真想要好好欺负她一回,享受一下宁静且难得的两人世界。
瞧他,怎么突然像个色胚似的,对自己的老婆天马行空的遐想意淫,解致璋,你像个男人吧!
他撇撇嘴,”呃……不错。”这是他第一时间可以想得到的安全词语。
可恶,怎么又是”不错”!除了这两个字,他就不能换换其他的说辞吗?
“怎么个不错法?我想要听你具体的意见。总有个明确一点的形容词吧?比如说看起来像什么东西之类的。”她执拗的追问。
解致璋先是看了那身黑底碎花的缤纷洋装一眼,继而触及爱妻眼里迸射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嘴巴跟着说出,”万花筒,像万花筒。”
晴天霹雳,瞠目结舌。他、他……竟然说她这个模样看起来像万花筒!
好个解致璋,他究竟是在羞辱她、还是在赞美她?
万花筒……原来她像万花筒,难怪他一句好听话也说不出来,毕竟没有人会蠢的去称赞一只万花筒。
看似简单的三个字,让夏雪蔓本就心神不宁的脸色,顿时变的更加苍白。
她狠狠的捏紧手又再度放松,反反复复的好几次,强迫自己息怒。
她绝对不允许他去喜欢或称赞她以外的女人,连梦里也不行!
忽地,她唐突的跨步上前,在解致璋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踮起脚尖,攀上了他的颈后——
解致璋为了避免自己手中那把用来修剪水草的小剪刀会不小心弄伤她,谨慎的高举湿漉漉的双手,完全不敢乱动。
她拉下了高大的他,仰起自己的脸,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二话不说的吻上了他。
冰凉凉的唇,贴上了他错愕微张的口,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烧了起来,闷响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总是那么的甜,当解致璋正想好好的品尝她美好的唇,拉住他后头的温柔小手倏地松开力道,才刚刚温热的唇也跟着抽离。
他还来不及反应,夏雪蔓已经像阵风一样,一溜烟的跑了。
“雪蔓……”他沙哑的唤,却消弭不了满肚子的疑惑。
他有什么地方惹她不开心吗?还是说,他刚刚的形容词搞砸了?
怎么了,他那温柔可人的小妻子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令人匪夷所思了起来?
当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夏雪蔓总算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她却是懊恼得不住掩嘴哀鸣。
天啊,她是怎么了?竟然冲动的跑去强吻了解致璋!
想到自己的疯狂的举动,夏雪曼就无法抑制从身体里不断冒出来烧辣辣的羞赧感觉,即使吻的对象是她老公,可她仍感觉自己莽撞的行为真的是羞得没脸见人。
都怪那个梦,一定是那个要命的梦把她给逼急,吓慌了,她才会一时脑残的做出这么荒唐的举止,她拼命的扇着发烫的脸颊,企图想降温。
“天啊,好丢脸,我真是丢脸死了!”
又是一句哀鸣、顿顿脚,夏雪蔓又气又羞的匆匆赴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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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一声滂沱大雨,彻底浇熄臭男人们的战斗情绪。
雨下不到两分钟,解致璋就接获电话通知,这个礼拜的生存游戏宣布取消。
老婆不在家,家事又通通被他的爱妻一手包办了,连想要帮忙倒垃圾也没垃圾可以扔,偏偏带回来的工作又都完工了,他发现,突然像这样一个人呆在家里,啥事也没得做,其实还满不踏实的。
一个大男人在屋里走来走去,想要打电话召回外出聚会的妻子,然而指尖一碰到电话,又没用的缩回来。
他是个男人,又不是小奶娃,干么一清闲下来就想粘着妻子不放?窝囊。
再说,雪曼只是偶尔出去跟姐妹淘聚会,他就别去捣蛋扫她的兴了。
可他一个人在家里做什么呢?绞尽脑法的想。
忽地,灵光一闪,解致璋想起了托葛斯齐买回来的干货。
那天夏雪蔓一看到他带回来的干货,眼睛简直亮得像两盏五百灯光的灯泡。
“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她又惊又喜的问,拿起干货又闻又是亲的。
“小葛出差回来送的伴手礼。”解致璋搪塞说。
大男人的自尊心作崇,他怎么好意思跟老婆说,这是他厚着脸皮特地托人绕去香港,专程买回来送给她的。
“送这么多?”她很是怀疑。
“公司里有那么多打光棍的同事,根本没几个人懂干货,我就把它们通通带回来。反正你懂做菜,与其放在那边发霉,还不如拿回来偶尔煲汤喝。”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瞎说一通。
啊……原来是要想叫她煲汤给他喝,还以为她老公几时开窍了,知道她喜欢这些玩意儿呢!原来是不想浪费,唉,失望。
“好吧,我先收到柜子里,等改天有空再拿出来煲汤。”
偏偏这阵子雪蔓公司也忙,根本没时间搞煲汤,反正他今天英英美代子,干脆来弄锅汤喝喝好了,看雪曼弄过几次,应该不难才对。
才这么一想,解致璋马上走进厨房,翻箱倒柜的找出那批干货。
问题来了,他真的搞不清楚这些干瘪瘪的玩意儿,到底要不要清洗?还是说通通扔进锅里,随便滚个几个小时就行了?
就在他忙着跟陌生的南北干货奋战之际,客厅的电话响了,灰头土脸的他索性洗了洗手,走出去接电话。
“解致璋,我是刘若倩,你老婆在我家喝醉了,你快来接她回家。”
“你说雪蔓她喝醉了?”很是诧异。
“对,快点过来,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吧?”话筒里传来紧急的口吻。
心头一凛,“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挂了电话,解致璋管不了厨房那些玩意儿,二话不说赶紧换上外出服,拿着钥匙疾步离开。
喝醉了?搞什么鬼,雪蔓从来不喝酒的,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喝醉了?她们不是一群女人在喝下午茶吗?几时变成拼酒大会了。
她一定很不舒服!雪曼是丁点酒精都碰不得的,一碰就头晕脸红,他得赶快把她接回来休息才行。
坐上驾驶座,尽管解致璋脸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面不改色的模样,可心里却烦燥莫名。没敢多耽误,他发动引擎,就朝刘若倩的公寓疾驰赶去。
当刘若倩打开门,他一眼就看见夏雪曼瘫在沙发上,身旁围着她那群要好的姐妹淘,每个人都是满脸担忧,就只有她一个人傻笑不休。
他当场狠狠的皱起眉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带了两瓶我老公从加拿大带回来的冰酒,以为这种酒不会醉人的,谁知道雪曼一个人一口气喝了一大瓶,所以就……”李真妙满脸不安。
早知道雪曼喝醉酒会是这模样,她们绝对会拼命阻止。
解致璋没理睬她说啥,上前专注的端详了一下满脸嫣红的妻子,心里无奈低叹,“我先带她回去。”可表情漠然。
就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协助下,他一把背起烂醉的夏雪蔓,旋即离开公寓。
刘若倩尾随在后,适时帮忙按下电梯按键。
她瞟了瞟一脸漠然的解致璋,“待会知道怎么照顾她吧?回去给她喝杯茶稍微醒酒,然后让她好好睡一觉,等睡醒就没事了。以前念书的时候,雪曼也曾经因为吃太多烧酒鸡而醉倒,总之,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就对了。”
在等待电梯抵达之际,一些对话就这么从刘若倩的客厅传了出来——
“天啊,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雪蔓她老公,可是我真的很怕他,他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好像黑道大哥。”
“对啊,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我一看到新郎简直吓坏了,想不透雪蔓怎么会嫁给这么严肃凶狠的男人。”
“也许他只是面恶心善。”
“但是他刚刚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大高兴欸,怎么办,我会不会害雪曼回家被她老公揍?”
一阵抽声此起彼落,“不会吧?那刚刚就不该打电话叫他来接雪蔓,这下完了,我们害惨雪曼了啦!她平常在家,一定就跟她老公处得不愉快,今天才才郁郁寡欢的喝了那么多酒。”
解致璋不吭一声的把那些女人家叽叽喳喳的对话全都听进耳里。看来,他真的严重缺乏亲和力!只是……
他和雪蔓几时处得不愉快?他们之间好得很,雪蔓是他温柔体贴的妻子,他爱她,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她闹得不愉快?解致璋在心里对她们的言论嗤之以鼻。
然而,倒是有一句话,像根顽劣的鱼骨头似的刺痛了他,就是她们说的——郁郁寡欢。
雪蔓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了吗?
要不,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郁郁寡欢呢?
她这几天确实是有点古怪,会突然做一些连他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可真要是遇到问题,雪蔓为什么不嗖他求救呢?他们不是夫妻吗?应该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才对啊!
没能及时探触妻子的内心,这让解致璋觉得郁闷。
等电梯一到,他淡淡的抛下一句道谢,“谢谢。”惜字如金的他便带着夏雪蔓搭上电梯,迅速离开。
“啧,个性还真凉薄,又酷又冷的。不过,是人总是会有克星的,解致璋啊解致璋,你就自求多福吧你。”
说完,刘若倩转身雀跃的回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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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致璋花了一点力气,才用完全带把软绵绵又蹭来蹭去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固定在副驾驶座上。可是夏雪蔓还是满口醉言疯语的笑个没完,平时脾气再好,也要被她闹得快要崩溃。
她们没说郁郁寡欢,想要借酒烧愁,才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吗?
这个推论让解致璋大为不快,脸上顿时阴郁了几分。
就算是有天大的麻烦,他也应该是雪蔓第一个求救的对象,偏偏,她宁可把自己灌醉,也不愿对他吐露什么。
他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
“够了,不要再笑了!”驾驶座上的解致璋突然光火的飙出一句严肃命令。
原本咯吱吱的笑声倏地消失,车内化成一片死寂。
但那并没有让解致璋觉得好过些,因为不消须臾,笑声就换成了一串止不住的压抑啜泣声,忧怨哀切的刺进他的心。
叹了一口气,他对于自己的失控感到很歉疚。
他不是故意对她凶的,这个让他感觉陌生的妻子令他极度不安,也对自己的束手无策感到烦燥。
他没再说什么,索性发动车子,火速离开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