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柏千菡放下咖啡,优雅地起身。“我会把帐结了,你随意吧,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等一下!”蒋棻错愕。“你不是要和我聊?”
“我忽然觉得,没什么好聊的。”除了幼稚的示威,柏千菡不认为她会说出什么值得一听的言语。
那礼貌但隐含蔑视的态度,激怒了蒋棻,她尖锐道:“你不想知道我和学长怎么交往的吗?”
“……不想。”柏千菡暂且坐下,基于良好的教养,人家既然有话说,她姑且听之。“你和他交往,关我何事?你以为我对你的恋爱有兴趣吗?”
啊?这女人的反应怎么和她预计的都不同?蒋棻持续傻眼。“可——可是,你不是很在乎学长吗?”
“我若是在乎他,还会跟他离婚吗?”不管她内心有多少挣扎,柏千菡都无意在这丫头面前展现出来。
“是啊,你要和他离婚了,你明白为什么吧?因为你太冷漠,瞧你刚才不准他跟来的口气,像命令一条狗——”
“但他听话了啊。”
“你——”蒋棻气结。“所以你很得意?很高兴自己养了一条忠犬?他不要你了,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可悲?”
“你刚才不是都听见了?是我不要他,他在苦苦求我。”她颠倒事实的说法令柏千菡好笑,早就没了气。果然还是个女孩,千方百计想打击情敌,但她懒得跟她认真。
“那是因为他人太好,不想伤害你!”这女人真可恨!向她夸示婚戒,炫耀单南荻俯首帖耳,是啊,她一声令下不准他跟,他不敢不从,而她蒋棻呢?她苦苦哀求他离婚,他却让老婆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你知道我跟他交往多久了吗?”这是她唯一能伤害这女人的武器,蒋棻紧紧把握它,就是想让那张高雅的容颜扭曲。
“应该有两年了吧?要是从我们一起出差那次算起,是两年又两个月。他每晚都得回家,但白天的每分每秒,我们都在一起,工作、用餐,用餐后从餐厅一路散步回来,有时候得加班,他担心我的安危,还会送我回家!你呢?那时候的你在做什么?”
她在独守空闺,胡乱血拼,用华服与珠宝麻醉自己,骗自己不再爱这个男人。柏千菡垂首以小银匙搅拌咖啡,颤抖的指尖,搅出一圈圈破碎的波纹。
“还不只如此,员工旅游时,我住在离他最近的房间,白天我们和同事到处游玩,到了晚上就是两人时光喽。”这点蒋棻可没说谎喔,除了房间是她硬安排的,而她意图营造的两人时光,单南荻总有法子避开。
“然后呢?”柏千菡心弦绞紧。“你们……什么也不做,就睡了?”
“当然得把该做的都做完啊。”蒋棻说谎说得面不改色,瞧那漂亮脸蛋,没笑容了吧?还是会在意嘛?她感到快意。
“他在床上是什么表情?”
“呃,他、他、他……”蒋棻口吃脸红。“你怎么好意思问这种事?!”
“你既然好意思提起,我有什么不好意思问?不必害羞,你看过的,我也都看过,还看得比你熟,既然你梦想成为单太太,我这前辈愿意将‘经验谈’传承给你,你问吧,我保证有问必答。”看蒋棻窘迫地支支吾吾,柏千菡心下了然,却悠闲地啜饮咖啡,等对方的局促尴尬酝酿至顶点,才淡淡开口。
“你根本连他的西装裤下穿三角形或四角形都不知道,对吧?”
“我——”蒋棻恼羞成怒。“你有好好反省吗?你老公外遇出轨,你还有心情跟我讲这些五四三?”
小三居然反过来教她反省?柏千菡眸中燃起冰冷而优雅的怒火。“我要反省什么?反省你为何跟他来往两年,还当不了单太太?或是反省为何他这么听我的命令,不敢跟来保护他爱的你?”
“你——真可悲!你婚姻失败,你老公不要你,还不知检讨,你以为他愿意外遇吗?还不是你冷冰冰,对他不好!你是个失败的女人,是你造成他外遇,你、你——你悲哀到极点!”蒋棻气急败坏地叫嚣,掩饰不了自己的心慌,也撼动不了面前冷静优雅的女人分毫。
“我再重申一次,是我不要他、我休掉他,不是他让我当弃妇。”
“你这意思是我捡了你丢掉的男人?!你是故意装出这副不在乎的模样打击我吗?!”
“我只是一一回答你的问题,没别的意思。如果我在无意中打击了你,我很抱歉。”
她很抱歉打击了她?!蒋棻气炸、气晕,说不出话,血压飙到血管都快胀破。她干么生气?她还是达到目的了,不是吗?单南荻不想离婚,但柏千菡态度坚定,他们分定了,殊途同归啊,可是,当柏千菡说她迟迟当不了单太太,当单南荻因妻子的一句话将她弃之不顾,前所未有的恐惧打击了她。
“你在急躁什么?”因为冷静,柏千菡慧黠的眸光看得格外透澈。“既然南荻爱的是你,而我就要和他离婚,你只需一点耐心等待,一切都会是你的,你何必向我示威?这么漏洞百出的示威,你其实是想让我看笑话吧?”
蒋棻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她忽觉眼前这女子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的柏千菡。她究竟是单纯娇弱或聪颖冷血?在这位“柏家小公主”矜贵洞悉的目光前,她的所有思想、所有自以为聪明的布局,都像猴子把戏一样地可笑。
“你说我可悲?其实你很明白,真正可悲的是你吧?”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可谈了,柏千菡再度起身。
“等等!你——你就这样走了?你不狠狠训我、骂我,威胁要让我无法在建筑界生存?”这高傲冷淡的女人,看来血管里没有一丁点仁慈,怎么可能不惩戒情敌,将她践踏至血肉模糊?
“何必呢?”柏千菡淡淡一笑。“他不爱你,还有什么比这让你更痛苦?”
第7章(1)
外带了两块给母亲们的蛋糕,柏千菡由餐厅侧门离开,玻璃门扉在身后阖起时,她才想起,她们出国了。
艳阳高照,虽然斥了蒋棻一顿,她并未觉得轻松,只感觉累,满心虚空,高跟鞋该往回家的方向走,但那是她的家吗?那是母亲们的住所,不是她的家,她疲惫地站在原地,忽见咖啡厅门口有个男人,是单南荻。
不是不准他跟来吗?她绷着脸,无声走到他身后。她发现,他所处的位置对餐厅内部一览无遗,可以看见她先前的位置,还有尚未离去的蒋棻。
但他浑然不觉背后多了人,捧着手机专心致志地输入讯息。
“谈完了吗?我送你回去。我爱你。”他似乎觉得不恰当,删除了前两句。“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爱你。”大概是觉得提起蒋棻很不智,又重打。“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我爱你。”似乎满意了,却迟疑着不按下送出,最后还是修改。“有空时,打给我。我爱你。”
反覆删改的字句,唯有“我爱你”不变,在她眼前闪动,闪得她心酸楚,却想笑。当她和第三者面对面,他以为她还有心情被这种讯息感动?他是太天真,或是太想挽回她,执着到失去判断力了?
单南荻怅然若失地捧着手机,无法决定哪个讯息最不会引起妻子的反感,犹豫不决地望向餐厅内时,却发现蒋棻对面的人儿早已消失,他一惊。他不过是低头打个讯息,她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