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不合适,早早切了好。」这理由多理直气壮。但她故意不看他,掩藏心虚。
「才一天不到。」
「光用一分钟就知道,我们有多不对盘。」
「我们甚至没约会半次,你的结论不会太早吗?」
「你喜欢去的地方,我待不惯,我爱出没的地方,你八成觉得有失身分……所以约会嘛,不必了。」
「赖皮天师,你未卜先知?你喜欢在哪出没?带我去一次呀,看会不会吓跑我。」一点点挑衅,有人就会回以大大反应。
「好呀!我带你去,让你认清楚,我们真的不合适!」赖品柔手叉腰,人矮志气高。
结果,星期假日她排休,带他去了创意市集——摆摊。
她不是手作达人,还被友人戏称「手残」,身旁倒是有不少爱DIY的朋友,众人吆喝下,合租了摊位,贩售自己的作品。
她提供不出成品,但她什么没有,义气和体力最旺盛。
她自愿帮忙顾摊,无偿替朋友出力,朋友免费供应便当一个。
「会很无聊哦。」她丑话说在前,希望他马上掉头走人。
「我自己找乐子。」夏繁木完全没想退缩。
「哼,随便你。」
是他自己要跟,又不是她强迫,爱待就待,想半途落跑,她也不会笑他。
赖品柔不管他了,排列桌面上的商品,种类琳琅满目——拼布包、串珠饰品、羊毛酕,还有她帮傅冠雅寄卖的蚕丝蜡线手环。
夏繁木淡淡一眼,瞄向标价。
这一桌子东西卖完,也不够付他的日薪。
摊位很阳春、简易,木板桌子而已,不过看她认真对待,仔细摆放、乔角度,他也多出一分敬意。
他开始「自己找乐子」——和她闲聊。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
「你有参加乐团吗?」
「没呀。」
「你一身的打扮,像晚上要去赶live现场演唱。」赖品柔排完拼布包,接下来吊挂羊毛娃娃,拨空回他:「衣服是我表姐的,她确实是乐团主唱,服装造型多变,常常汰换衣服,我负责接收,反正不用钱的衣服,不穿白不穿。」她才不会挑剔哩。
今天,她穿一件超短热裤,搭配刺青裤袜,裹住小小翘臀,上身是合身衬衫,景致养眼。
不难看。但是除了他,他不想其他人也看到。
隔壁的摊位,正好在卖手染衣,他应该去买条长裙,把她包起来。
可笑的念头,让他发出自嘲嗤笑。
他从不干涉女友穿着,也欣赏女人展现性感,赏心悦目,是件愉快的事。
没道理对她例外。
赖品柔看到他皴眉,明明告诉自己别去在意,偏偏还是有点难释怀,只能口气倔强道:「我知道,我没时尚感,也不是衣架子,你想嫌就嫌吧。」哼。
「我没有嫌呀。」
若有,也是嫌裤子太短。
「明明一脸鄙视,刚还皱了眉头。」别以为她没瞟到。
夏繁木不想解释——因为连他都没弄懂,为何会有这种心思。
「我可以送你几套衣服。」例如羽绒衣呀、爱斯基摩装呀、睡袋……包紧紧的那些款式。
「免了,我衣服多到穿不完。」她不领情。
而且她有听说过,男人送女人衣服,不是想看她穿上它,而是享受亲手脱掉它的乐趣,啐。
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赖小皮同学,让我这「男朋友」宠一宠,有什么好客气的?」
「是不是「男朋友」,过了今天再说。」
她还怕他撑不满一天呢。
堂堂夏大少爷,在小小创意市集里,会无聊到打呵欠吧。
很快的,有客人上门,她忙着去招呼。
年轻女客人看中两条手链,难以决定买哪一条,在摊位前考虑了很久。
「红色那款比较适合你。」夏繁木出声,配以一抹微笑。
「真、真的吗?」年轻女客人瞬间的结巴,源自于乍见俊男一枚。
「真的,它衬托你的肤色,而且红色旺桃花、好人缘。」他笑。所以,买完赶快走,别站在摊位前,影响下一批客人上门。
「那……我要买这一条。」女客人终于做出决定。
「一九九,谢谢。」赖品柔把手链装进纸袋,递给女客人。
「可、可以跟你拍张照吗?」女客人问着夏繁木。
「我女朋友说可以就可以。」他将决定权抛给赖品柔。
「可以,随便拍。」赖品柔摆摆手,只管迎战下一名顾客。
真可惜,他料错了,在赖品柔心目中,他不是个独占品。
夏繁木拍完照,很不满,凑到她耳边:「你还真是大方。」
「拍张照,又不会少块肉。你等一下也要继续帮腔哦!」更理直气壮,把他当员工使唤。
夏繁木翻翻白眼,眼底却有了笑意。
拜他之赐,生意确实成长不少,「推波助澜」是他的强项,在最合适的时机,拐人上钩。
他那套「红招桃花,黄招财,紫招贵人,绿招事业,蓝招健康」,完全正中人性,符合各式需求。
「雅雅姐的蚕丝蜡线卖得不错耶,蜜蜜又可以买新玩具了。过几天再把钱拿给她,顺便去跟蜜蜜玩。」赖品柔清点今日收获,眉开眼笑。「我也一起去。」他说。
他还没看过「蜜蜜」——傅冠雅和田圻炎的女儿——他实质上的「侄女」,也难有机会被邀进那个家门去吧?
她斜睨他:「你干嘛这么爱跟?」
「因为我要证明,你喜欢去的地方,我也不讨厌呀。」他和田圻炎的关系,他略过不谈。
是啦,她确实没在他的脸上发现半点厌恶,连一丝丝的不耐烦也找不到,甚至他看起来挺快乐的,笑容很……纯真。
「就算我爱去的地方,你能接受,不代表我跟你同一挂。你喜欢去的场合,太正式了,让人超不自在,我很不习惯,而且我绝不会配合你,假装很开心的样子。」赖品柔直白地说。
「你又知道我喜欢那种正式场合?」真以为自己是天师,随便瞎猜?
「你会不喜欢?不喜欢还常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他感叹。
「我还「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咧。」干嘛一副古人腔,演古装哦?
「我看你挺乐在其中,享受得很呀。」
第一次见到他,就是他的豪华生日宴。
他在舞池中央,跳着舞,灯光聚集在他身上,全场属他最显眼。
那样的奢华,他很适合,站在里头,半点都不违和。
「正好相反。在那样的场合,我必须戴上面具,保持夏家儿子、王鼎建设接班人的形象。」夏繁木表情淡然,一席话说来,没有情绪起伏。
不能翻白眼、不能说错话、不能表现出不耐、不能做他自己……说是「逢迎卖笑」,丝毫不为过。
他,并不喜欢。
「戴面具?听起来真累耶,那——你现在有挂「面具」吗?」赖品柔凑近他,看到他正在笑,一时好奇。
这个笑……有没有发自真心?还是强迫自己挂上去?
她动手想捏他的脸,伸过去的手,半途被捉住,然后他就没再放开了。
「今天我没把「面具」带出来。」他的眼光带些深浓。
应该说,在她面前,「面具」完全不需要。
他最糟的一面,她早已见过——不,修正,他最糟的一面,全拜她所赐。
被她扁成大鼻子、大庭广众挨她两拳,什么形象早就破碎光光。「我已经来过「你喜欢的地方」,接下来,是不是该换你跟我去「我喜欢的地方」?没尝试,哪知道是不是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