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个慈爱的好妈妈。”辜独不为所动的盯着她,冷冷讥讽道。
“我本来就是个尽职的母亲。”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全是为了小睿!
“喔?”闻言,辜独冷冷挑起一道眉。“你不顾羞耻的当了地下情妇,却让孩子替你蒙羞,你还真是个好妈妈!”他冷言讥诮道。
“什么意思?”他的讥讽实在刺耳,黎紫萝不解问道。
“或许你还不知道吧!你儿子不但得替你背负未婚生子的不名誉,还得替你打抱不平跟人打架,难道你从来没发现,他总是穿回一身又破又脏的衣服吗?”
小睿在外面为了她跟人打架?
黎紫萝错愕得一时无法反应,她或许忙了些,不过她自认平时不曾疏忽过对小睿的照顾,但她却从来不知道,小睿在外面发生了这些事。
回想到每次小睿追问爸爸时,小脸上的渴望,她就一阵心疼。
“不过你放心,你儿子始终是向着你这边,百分之百信任你是个慈爱伟大的好母亲,绝不是外人口中的狐狸精。”
辜独凉凉的笑着,口中的安慰却堪比硫酸更具腐蚀性。
瞪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黎紫萝实在受够了他总是满嘴“你儿子、你儿子”的叫,像是看待陌生人那样疏远而厌恶的口吻,让黎紫萝忍不住回嘴道:
“小睿是我儿子没错!但难道你没想过,小睿或许会是你的儿子?”
“他是吗?”辜独的神色陡然一肃。
明知不可能,他心底还是燃起一线希望。
毕竟在订婚前一晚,他们共度了美好难忘的一夜。
“当然不是!”黎紫萝遽然别过头,掩饰眼底的那抹心痛。
他眼中的怒火剧烈翻腾,猛烈得几乎将人灼伤。
“当年我还真是傻得可以,几乎被你清纯甜美的模样给骗得团团转。”辜独阴鸷的眯起眼,像是想看穿她的伪装。
当年?霎时,黎紫萝有几分恍惚与茫然。
自从得知他车祸过世的消息,她就不敢再去想过去,否则,她相信自己绝无法独自带着孩子活到现在。
“你忘了吗?”辜独讥讽的冷睨着她。
他冷然的表情令她心痛,曾经,那双满深情与爱意的双眸,如今却只剩无边的疏冷。
她怎会忘了,曾经拥有的美好过去……
十年前
“紫萝,快点!”
T大演讲厅的红砖回廊下,一名女孩朝远处急忙赶来的淡紫色纤丽身影用力挥手,着急的喊道。
“凌清,对不起!教授今天下课得特别晚。”
名唤紫萝的女孩,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一脸抱歉的说道。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帮你占了个好位置,这回,绝对可以让你好好看清楚辜独!”凌清一脸调侃的瞅着她道。
“你在说什么嘛!”黎紫萝羞红了脸,佯怒的瞅了眼好友。
凌清是她同班的同学,也是她所念的护理系里,最谈得来的好友。
“你还害羞什么?我看全校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知道你对他——”
“别说了啦!我们快进去吧!”
黎紫萝羞红了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蛋,拉着她就急忙往演讲厅里跑。
凌清没有说错,今天,确实是黎紫萝期待许久的一天,因为辜独会出现!
她即将毕业,过了这次,以后还不一定有机会能这么近距离接近他。
辜独——名闻国际的知名“寰宇航运”总裁!
这种无可救药的爱慕,是从一次学校邀请知名人物的辜独到校演讲,她亲眼目睹他与众不同的气质、魄力中融合着睿智的慑人风采开始。
“寰宇航运”所属的航空、船运营运网遍布全世界,在现今的国际运输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他年纪轻轻,已有间名闻国际的企业,平时生活严谨低调,是个才华洋溢,懂得品味人生、懂得生活的男人,他爱书、爱音乐。
黎紫萝知道他的一切,他的事业、他的兴趣喜好,包括他的感情!
他早已经有了个相交两年的女友,她的初恋,只是自作多情罢了!
一思及此,黎紫萝一双漂亮的大眼,不禁黯淡下来。
这些点点滴滴,全是她从每一期的商业周刊上看来的,辜独对她而言,是那样遥不可及。
“真好!辜独人不但长得那么出色好看、又有钱,还满腹经纶,连声音都好听得要命——”凌清闭起眼,一脸陶醉的表情。
凌清的声音,惊起了兀自出神的黎紫萝。
“收起你的口水吧!”
黎紫萝放做轻快的笑啐她一句,目光再度调回台上的挺拔出色身影。
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完美得无懈可击!
他的相貌,是融合着儒雅与阳刚的奇妙组合,隐约透露着果断性格的浓眉、一双深邃犀利的黑眸,似乎能洞悉人心,两片适中的性感薄唇,随着自信的扬唇微笑动作,紧紧吸引她的目光。
宛如刀刻般深刻、性格的五官,隐约带着股霸气,看得出来他是惯于统御的男人,玉树临风的从容气势、翩翩的风度、蕴含力量的举手投足,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的身材有着东方人少见的高大结实,就连站在演讲台后,都散发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尤其是随着他不时扬起的手势,衬衫衣袖下的有力臂肌隐约可见,都令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她爱慕他——却只敢在心里承认,毕竟对她来说,辜独就像天一样遥不可及。
她知道自己是奢望,他们两人绝对是属于不同的世界,平凡的她,注定只能遥望着他。
或许是她凝视的目光太过专注,也或许是那股莫名的感应,他的目光竟猝不及防的扫向她。
辜独定定注视坐在第一排座位中间的黎紫萝,深邃宛若两道深潭的眸,让她浑身发热,他犀利的目光,宛如已经穿透她的衣服——
天!她在想什么?黎紫萝急忙低下头,为自己脑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感到羞赧。
她反复深呼吸,竭力平息胸口的骚动,当她再度抬起头,那两道令人浑身发烫的凝视目光早已移开。
黎紫萝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有股莫名的怅然失落。
“听说辜独已经有女朋友了,可能今年就要结婚了呢!”一旁的凌清压低声音道。“对方还是远东企业程文龙的独生女耶!”
凌清惋惜的叹了口气,语气复杂的说道:
“唉,真羡慕那个幸运的女人,不但含着金汤匙出生,竟能掳获像辜独这么优秀出色男人的心——”
虽然仍处于冥想中,但凌清的话仍一字一句,清楚的钻进黎紫萝的意识里。
是的!她羡慕那个能被辜独爱上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嫉妒!
望着台上那抹挺拔耀眼的身影,黎紫萝的心却泛着淡淡的酸楚。
明知这是个永远也不可能成真的梦想,但若有这么一天,她多希望能靠近他身边。
哪怕是要她变成一缕空气都好——
“滚出去!”
“辜先生,您别激动!小心腿——”
“我说全都给我滚出去!我不需要什么鬼看护,更不要任何人的同情,我只是少了两条腿,不是死了!”
位于台北外双溪山区的一栋豪华别墅里,传来一阵阴郁躁怒的咆哮,声音之大似乎连门窗都为之撼动。
声音是从二楼一间、蓝色调的偌大男性卧房中传出,只见一名身材修长的俊朗男子,正躺在大床上放声狂吼着。
床边站着的一堆人,有伤心拭泪的辜家二老、有几名前来关切伤势的亲友,还有一名不知已是第几任的看护,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从出事以后,凝重的表情就没从他们脸上卸下过。
“独,别这样!医生说你的脚还是有复原的机会——”
“腿瘸了就是瘸了,不要再用好听的话安慰我了,我不是傻瓜!”辜独暴怒的吼道。
辜母怔愣的看着床上往日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却变得这么消沉狼狈,除了掉眼泪,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独,你是个男人,该有男人的担当!事情都发生了,如今该做的是想办法重新站起来,自暴自弃不是办法啊!”辜父的叹息也一声比一声更沉重。
“瘸子还能有什么作为?爸,你没看到吗?我的脚瘫痪了,连一点知觉也没有了,我要怎么站起来?”
辜独绝望的捶打着自己的腿,却只换来无尽的麻木。
“表哥,你出了意外是谁也不愿意见到的事,现在大家惟一最期盼的,就是见你重新站起来。”
辜独惟一的表弟欧扬,在一旁站立许久,终于也忍不住开口劝道。
看着自小情如兄弟般的表弟,几乎失去控制的辜独,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痛苦的将头埋进掌心,往日心高气傲的雄狮,如今却宛如一个迷失的孩子。
一场意外车祸,让他的下半身再也无法动弹,对向来呼风唤雨的他,是个巨大的打击。
三年前,才二十四岁的他,顶着哈佛企管硕士的学历,回国接任家族已面临倒闭危机的企业寰宇航运。
当时,商场上所有人全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等着满怀雄心壮志的他宣布放弃,好好认清商场的残酷——
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寰宇航运不但没有倒下,反而脱离以往颓势,经营的一年比一年更加稳固、茁壮,短短三年时间,营运范围从国内遍及世界各地,亮眼的成绩令人刮目相看。
原本没没无名的“寰宇航运”,成为如今商场上最具影响力,也是营运成绩最彻人的企业。
他成了台湾商场上最年轻的总裁,也是最有价值的单身汉,辜独的传奇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曾经,他是名闻国际的寰宇航运总裁,如今,却成了一个残废。
最令他痛心的是即将订婚的女友,竟也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他,像在残忍的暗示他,他已是个没有未来的残废!
怎么办?
他打造出来的个人王国,就将要在面前崩塌,失去了行走能力,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还能做什么。
一辈子当个无用的残废吗?
辜独闭上眼,不想听、也不想看,将自己封进绝望的世界里,拒绝任何人的关心与进入。
虽然一屋子挤满了关心的亲友,却没有一个知道该怎么安慰,身心皆受重创的辜独。
原本已够凝重的房间,顿时,更笼罩着重重的阴霾。
突然间,一名管家悄悄自门外走进来,在辜父的耳朵旁悄声说了几句话。
“他不要看护,请她们不用再来了,明天把各大报纸上的征人启事取消。”辜父语气沉重的吩咐道。
“可是她说她是复健科,拿有执照的护理师——”
“他不要,谁来也没用!”辜父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请她回去吧!”
“可是那位小姐说,她可以让少爷站起来。”管家迟疑的说道。
一旁犹带哽咽的辜母闻言,眼中重新燃起一线希望。
“亚夫,让她试试吧!”身为母亲,她怎忍心放弃自己的孩子。
“这……独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辜父提醒她。
“无论如何我们总要试试,就算只有渺茫的希望,我们也得试啊!”
辜父看着妻子恳切的眼神半晌,终于悠悠叹了口气。
“好吧!就让她试试吧!”
除了这样,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能怎么办?
黎紫萝终于实现了多年来的愿望,站在最靠近辜独的地方,却是在他变成这样之后——
黎紫萝有激动也有心疼。
他怎会变成这样?眼前这张深烙记忆中的脸孔,不再是英姿焕发、神采飞扬,而是布满了阴霾与胡渣。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像太阳一样发亮、耀眼的辜独到哪儿去了?!
眼前的男人神情阴鸷颓丧,眼神中的愤恨不平,更让人不寒而栗,她站在几步之遥,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寒意。
当她从报纸上得知消息,还一直不敢相信,现在她亲眼目睹,才不得不相信他双脚瘫痪的事实。
就算是天妒英才,上天也不该如此残酷!
满怀准备安慰他的话,此刻黎紫萝却连一个字也挤不自。
辜独冷冷盯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脸色阴沉得宛若即将来袭的风暴。
就一个特别护士而言,她美得有些过分!
宛若阳光般漂亮耀眼的容貌,以及充满朝气的清新气息,格外突显出他落魄不堪的窘境。
她看人的眼神很平静柔和,然而那股掩饰不住的同情,却毫不留情的刺伤了辜独已伤痕累累的自尊。
他不需要一个漂亮的花瓶,来抚慰形同废人的他!
“怎么样?看够了吗?亲眼目睹辜独瘸了腿的样子,是不是能让你回去,多了不少茶余饭后的新闻?”
他阴森森的开口道,毫不留情的嘲讽,更让黎紫萝的脸色难堪的刷白,下意识的,她几乎想拔腿逃出这里。
但她不能走,她想帮助他重新站起来!
黎紫萝终于意会到,骄傲的辜独是不屑任何安慰的。
她毅然决然的收起眼中的同情,坚定的望着他,眼神中的勇气不容动摇。
“我是来这里帮助你,不是来同情你的!”
“帮助我?”辜独的话声极轻,却隐含一股危险。“你要怎么帮我?给我两条健全的腿?还是替我打造一辆崭新发亮的轮椅?我的瘸腿不会因为你漂亮的脸蛋而自动痊愈。”他讥讽的语气,让她胸口发痛。
“我……我可以替你拟定复健计划,帮你做复健治疗。”
复健?这两个字听起来遥遥无期,几乎像是判他第二个死刑!
“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只需要安静,听到了吗?我只想安静的过着,残废的人该过的日子。”他不想再把自己的丑态,公诸给世人当笑话看。
“不,我相信你会再站起来!”黎紫萝急切的说道。“我相信你绝不会被任何挫折击倒的。”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如此!
辜独眯起眼盯着她许久,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责莫名让他的胸口发紧发热。
但,她料错了,他辜独不是个打不倒的神话,只是个经不起打击的平凡人。
“滚出这里!”他毫不客气的咆哮道。拒绝任何的关心与同情。
“我不走!”也不能走!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能代替他受这种苦!
“你真想留下?”辜独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黎紫萝急切的点点头。
很好!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你叫什么名字?”辜独一脸莫测高深的问道。
“黎紫萝!”黎紫萝老实的答道。
“给我打火机!”
辜独从床头柜上的烟盒拿出一支烟,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唇角还挂着抹存心挑衅似的冷笑。
黎紫萝的纤眉不赞同的微微蹙起,职业本能让她忍不住步向他。
“辜先生,你此时并不适合抽烟,得等到……”
“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指使我?”辜独暴怒的吼道,出其不意的钳住她的纤腕。“就因为我是个瘸子?”他的大掌蕴含的力道大得惊人。
“辜先生,不是的!我是……”
“用不着你来同情我!”辜独一把甩开她,咬着牙自嘴里迸出一句。
“我没有同情你!”黎紫萝忍住痛,目光笔直望着他,严肃的说道。
看着眼前绝望狂乱的他,心痛与备受挫折的无力感,让她隐忍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涌上眼眶。
“求你,给自己一次机会,别放弃好吗?”
看着她清澈宛如湖水般漂亮的眸子,以及里头的泪光,辜独的心头不觉一震。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许久,遽然别过脸去。
她终究还是帮不了他!
黎紫萝既心痛又绝望的擦干泪,只能承认自己失败。
她强忍心痛转过身,举步维艰的一步步与他拉开距离,她知道一旦走出这里,她的生命跟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就在黎紫萝伸手正准备扭开门把之际,冷冰冰的声音倏然自她身后响起。
“谁准你离开的?”
黎紫萝诧异的回过头,眼中写满疑问。
“我要你留下!”只见他倏然别过头去,淡淡丢来一句。
这个女人够特别!
在所有人全避之惟恐不及的时候,她竟然自告奋勇要来照顾他?
他很想知道对一个已成残废的男人,她会有多久的忍耐限度,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
不,他要亲眼等着看她梦想破灭,对他瘫痪的双脚露出嫌恶表情的那一刻!
他要这个天真的女人彻底认清,“爱”绝不适用于一个残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