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潋……你唱得真好……”他似乎想用平常的语气开口,可声音仍免不了一丝硬咽,“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小时候他就听过她唱歌?她怎么不记得?
周夏潋只能理解成,这是他情动时的语无伦次。
“昭平已经离此不远了,你很快就能与家人团聚,”他强抑喉间硬咽,“出了镇,十里亭处有人会来接你。”
谁?又是他安排的什么人吗?
但她也不想多问了。他城府再深,也断不会害她性命的。
“潋潋……”他抬头望着她,片刻之后,再道:“假如你想念京城了,尽可回来,拿着这个,随时可以回来。”
他拉过她的手,递过一块金牌。她认得,能随意出入宫廷的特许金牌。
“别忘了,京中有你的家,有想着你的人。”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她几乎快听不见了。
然而,她还是听见了。而且,懂了。
为什么他觉得这辈子她还会回去?开弓没有回头箭,任她万分留恋,终究不能回头……
“太阳下山了。”他望看窗外,徐徐道:“我一直盼着看见北芒星,可现在,却盼它越迟到来越好。”
她忍不住鼻尖一酸,因为,这同样是她的心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北芒星,它那么明亮,仿佛天空的一颗泪珠,晶莹得无与伦比。
她在星空下困倦了,依偎着他的胸膛睡去。
仿佛作了一个迷离的梦,梦里,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奔跑,直跑到天涯海角,跑到此生的尽头……
第9章(1)
梦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客栈厢房内,泪水涟涟,气喘吁吁,好似真的走了很远的路,路程艰辛。
赵阙宇已经不见了,不知何时,离她而去。
他在她的包袱里准备了足够的银两、银票,而那块回宫的金牌静静躺在锦盒之中。
周夏潋倚着床头,发了好一会楞,才收抬行李启程。
他说会有人等她,果然,马车行到十里亭处,那里立着一名白衣少女。
她皱眉瞧着,有了片刻迷惑,但很快的,她“啊”的一声后,叫了起来。“三妹。”
“大姊。”那白衣少女朝她奔来,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果然是她记忆中的周冬痕。
“三妹,怎么是你?”周夏潋一把握住三妹的手,久久舍不得松开,“让姊姊好好看看你,三妹,我们已经多久没见了?”
“快一年了呢,”周冬痕笑着回道,“大姊你入宫为妃,妹妹我也没能回去道贺。”
“有什么可贺的?”她垂眉地说,“到头来,不过如此罢了。”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周冬痕倒开朗,“大姊,你也不必自苦,等到了昭平,与爹娘团聚,心境自会不同了。”
“对了,你怎会在此?是谁通知你来的?”赵阙宇吗?他竟如此贴心?
“师父说,家里出事了,让我在此等候。”
“你师父?”赵阙宇用了什么手段,竟请动了小妹的师父。
“大姊,我们趁着天色尚早快些赶路吧。”周冬痕建议,“等把你送到昭平,安顿好,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办呢。”
“怎么?”周夏潋一怔,“你不与我们一道住下来?”
“大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闲不住,”她叹一口气,“我也想侍奉父母膝下,与大姊你每日说说笑笑地度……可惜,还有一桩心愿我得去了结。”
“与你那恩人有关?”忽然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可寻到他了?”
“不错,正是寻到了他的下落。”周冬痕点头,“实话对大姊说,他并非我的什么恩人,是我欠他一笔债,若不偿还,我此生难安……”
周夏潋听得懵懂,却也没有多问。
各人有各人的心愿,各人有各人的宿命,就像秋霁嫁给江映城留在京中一般,她实在不能对妹妹的未来指手画脚。
何况,她自己这一边,也是一团糟。
“大姊,快上车吧。”周冬痕边拉看她要上车,边说:“最近不大太平,听说季涟一族造反,已经攻入京城了。”
“什么?!”周夏潋难以置信。
“大姊,你自京城来,不曾听闻吗?”周冬痕亦感错愕,“这季涟一族是先皇后的娘家,仗着权势妄图瓜分天下,想来此次谋乱酝酿已久,借着北边闹匪患时发难。”
“可……可是……”昨夜,赵阙宇还陪她一起看北芒星,京中出了如此大事,他不必在京中坐镇吗?
周夏潋越想越惊,顷刻间脑中的团团迷雾如云被风吹散,她醒悟了。
他是为了她的安危才如此吧?才肯这么轻易地放她走。
他知道,只有把她远远地送到昭平去,不在京中,才不会分了他的心、扰了他的神,让他可以全力对付季涟一族。
难怪,否则依他的脾气早就将她绑回宫了,昨夜,却那么好说话。
亏他装得若无其事,一副与她生离死别的模样,害她以为此生不复相见,伤心了一夜……
其实,他早已筹谋许久,笃定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呵,她真不该嫁给这样聪明又城府深的人,她这样笨,活该被他耍得团团转。
“大姊,怎么了?”周冬痕看她呆立着,担心地催促。
“上车吧--”她沉默了好久,终于答道。
既然这是他的好意,她就服从好了。陪着他,演一出他自以为瞒天过海的戏。她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十天,听说,他只用了十天,便平息了季涟一族的叛乱。
她在想,他到底会用何种阵仗接她回宫?又或者,使个什么阴谋手段,让她自个儿乖乖回去?
等了半个月,倒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莹嫔一身平民装束出现在她家,硬生生把她吓了一跳。
“我的俪妃娘娘,你躲在这鱼米之乡倒是逍遥。”莹嫔被带进房内,见了她,不禁消遣道,“可苦了我们这些京里的人,险些葬送在刀光剑影之下。”
“皇上放你出宫来了?”周夏潋诧异地看着她。
莹嫔故意叹一口气,“皇上对我又无留恋之心,困我在宫里做什么呢?还不如放我自由,至少,我对皇上感激之余会替他跑这一趟,捎个信。”
她抿唇,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俪妃快回宫去吧。”莹嫔劝道,“季涟一族已经灭了大半,宫中那些与季涟氏相关的妃嫔,也全数遣散了。”
“余惠妃如何了?”周夏潋关切地问。
“她啊,”莹嫔一声冷笑,“唯独她,打入天牢。”
“什么?”她大骇,“怎么会?”
余惠妃身为赵阙宇的表妹,一向贤良安分,就算不念血缘,也要念旧情吧?
“这次季涟一族能攻入京城,她的功劳可不小啊。”莹嫔嘲讽道,“听说是她里应外合,命人打开了城门的。”
周夏潋听得惊愕无比,瞠目良久,不能相信。
“哼,我就知道这余惠妃绝非纯良之辈。”莹嫔冷笑,“瞧当初她命人暗箭伤你,却嫁祸给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
“你是说,那支羽箭……”那支划伤她面颊的羽箭……“是余惠妃……”
“没错,想不到吧?”莹嫔撇撇嘴,“亏你把她当成闺阁密友!”
她思绪一片混乱,简直无法理出头绪。
“对了,她还赠给你什么红丸是吧?说是有助孕之效,其实跟毒药差不多。”莹嫔冷哼了声,“她还说是皇上送你的?皇上把你当成心尖上的宝贝,哪里会干这种事?”
“可皇上……确实送了。”周夏潋更加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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