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胡俐茵发出进门至今不知第几声的赞叹。出生在富裕的人家里,自小她便过着人人羡妒的生活,但仍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男宾客们个个西装笔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洽事宜,女宾客们则是在服装上争奇斗艳,穿上戴上动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珠宝服饰,极尽所能的想让自己成为他人称赞的对象。
这些宾客全是政商界有权势的重量级人物,若非如此,星河集团是不会发邀请函给他们,而他们也都以接到邀请函为荣。
看着这些齐聚一堂的知名人物,胡俐茵顿时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和这些上流社会人士同处,她有要窒息的感觉,好闷好闷……
「不舒服?」夜鬿担忧地捧起小脸,「妳还好吧?」她的脸色太过苍白。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深吸几口气,「有点喘不过气。」
夜鬿二话不说,带着她离开大厅,来到阳台透透气。
「唉。」胡俐茵吐出郁积在胸口的窒息感。
惨了,老爸的公司获得跟星河集团合作的机会,这下外界目光焦点全聚在他们胡家,不少邀请函如雪片般飞来,现在她摆明了无法适应无聊又沉闷的上流社会宴席,往后的邀约她去是不去?去了,她也说不出什么好见地,怕给人看笑话;不去,又怕人说老爸教出个骄纵又眼高于顶的女儿,烦啊!
「叹什么气?」夜鬿皱眉轻轻抚着她的发,他不爱看她烦恼的模样,那样的表情一点也不适合她。
「没什么,你别担心。」听出他话中的关心,胡俐茵甜甜笑着靠在他的胸膛聆听稳定的心跳声。
规律、恒久,像在诉说永远相守的誓言。
她忽然转身抱住他,「我好爱你喔,夜鬿。」这真是她二十多年来最最幸福的一刻呀!
只是过甜的糖会引来蚂蚁垂涎,过度的幸福会招来恶魔觊觎,在众人疏于防范之时,嗜吃人生甘甜精华的魔鬼出现了。
曾帮助夜鬿寻找炸弹的男子以宴会主人的身分出现在会场,左手挽着的正是似与夜鬿有莫名纠葛的艳丽女子。
「嘿,妳看,夜老兄也来了。」他努力在身旁女伴的斜睨下保持镇定,佯装事先不知情的无辜样。「噢,这事与我无关,真的。」
「喔?」女子挑高一眉,越描越黑说的就是这情形吧?明明是他准了胡终雄的提议,让夜鬿一同赴宴的不是吗?
「呃,妳别在大庭广众下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会害羞的。」些许薄汗溜上他的额际,老天保佑,千万别叫她看出来啊!
就算老天爷想借用他修长健壮的体魄,长袖善舞的交际手腕,完美出众的气质,俊逸不凡的脸蛋和他接近一百八的IQ来拓展天界外交,也不必这样早征召他呀,他还想多活几年。
女子不甚在意的耸耸肩,「算了。」人都来了,还能怎样,赶他出去吗?她才不会称了好事者的心,让他白白看戏呢。
见她不为所动,男子只好祭出狠招,「妳知道吗?胡终雄提出让夜鬿赴宴的理由还真是有趣,他居然是让夜鬿以未来接班人的身分出席呢。」说得白一点,就是女婿。
「喔?」一抹奇异光芒飞逝过她眼底,她侧头沉吟一会儿,扯着淡淡笑容出招,「我们过去打声招呼吧。」
他想坐在一旁纳凉等戏上演?哼,她可没那么好心,想玩?那就一起来玩吧。
啊,不会吧?男子在心中大声哀号,表面上仍不动声色,还得展露迷死人不偿命的潇洒俊笑,自在地和过往宾客招呼闲聊。
唉,主人难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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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俐茵正和夜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却惊见他猛地一震,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
在看什么呀?她万分好奇地顺着他视线望去,随即瞪大双眼,「哇!」
天哪,好完美的一对!男的俊、女的艳,唉,真不知该赞叹造物者手巧,还是该怪祂不公平,将所有好处都摆在他们俩身上。
「两位玩得还尽兴吗?」如艺术品般的一对璧人来到他们面前,女子轻启红唇,柔柔甜甜的声音好不动听。
「呃……」胡俐茵一时间慌乱不知所措,那名男子俊颜带笑,适时地接话。
「美丽的小姐,容我自我介绍。敝姓傅,名青汉,妳叫我青汉就可以了。」他执起她的手,绅士地轻印一吻。
难得的,夜鬿竟没出手阻止。
他的眼他的魂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那名貌美女子身上。
「你就是傅青汉啊!」经他这一提,胡俐茵才想起他的身分,他是日木黑帮「阎夜」台面上的头头──傅青汉。
难怪很眼熟,即使在台湾,他的照片曝光率仍是高得吓人,各大八卦报章杂志几乎每期都有他的花边新闻,一下是跟红透半边天的影视红星,一下是跟冷艳模特儿,再不就是性感脱星,「傅青汉」三个字可说是花花公子的代称。
不过最近傅大少爷收敛了许多,几乎不再闹绯闻,八卦媒体预测,搞不好这只身价不凡的镶钻金龟是被套牢了。
「正是,美丽的小姐认得我,真是叫我感到荣幸。」
俊逸脸庞,潇洒优闲的举止若贵族般,难怪他女伴会一个接一个的换,这男人有花心的本钱!胡俐茵做了以上评断。
既然他是男主人,那他身边的女人应该是这场宴会的女主人,也就是星河集团女总裁……不会吧,是她?
「妳是星河集团的总裁?」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她这么柔弱的模样足以激起任何人──不论是男是女──的保护欲,却怎么也不像是统领一个跨国性集团的有为总裁。
女子彷佛能看透她的心思,好心地为她解答,「是啊,一切多亏有他帮我。」她倚在傅青汉怀中,笑得甜蜜。
「那么外传星河集团和『阎夜』打算联姻合并势力的事情是真的啰?」她兴奋的大叫。
难怪傅青汉近来都不和女人乱来,跟星河集团的女总裁相比,那些艳星明星都被比到天边去了。
「嘘……」傅背漠拉着她躲到柱子后,紧张的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听到后才松了口气。「美丽的小姐,别喊得那么大声嘛,这是还不能够公开的秘密呢。」
「好,我知道。」她猛点头,两根手指在嘴上比个大叉叉。
嘿,这可是第一手消息,而且还是亲眼见到当事者问的,回去她一定要讲给朋友听,让她们羡慕死!
「咦,他们去哪了?」她转头赫见身边少了两个人,不禁扯扯傅青汉的袖子问道。
怎么才一闪神,夜鬿和那女子就不见了?
「他们啊,别担心,大概是去叙叙旧吧,好久不见的朋友,见了面总会想私下聊聊嘛。」这句安慰由他说来完全没有说服力,因为在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急急搜寻那两人的身影。
胡俐茵不禁紧张起来,她不是没察觉到夜鬿和那女子之间奇异的气氛,现在见到傅青汉如此更叫她疑心,他们之间是否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过去?
该不会……她不会是夜鬿心中念念不忘的人吧?
「你说他们是旧识?」她很努力装作不在意,可是道行尚浅的她哪骗得过老谋深算的傅青汉。
鱼儿上钩了。「对啊。」他不甚专心地敷衍,眼珠仍是飘东飘西的。
这是非出于自愿的失礼举动,他只是怕一对上胡俐茵那双「蠢」真的眼,会忍不住笑出来。
忽然天外飞来一双手,揪住他的领子,「你怎么不管好她?」胡俐茵情急之下拋开礼仪规范,猛抓着他摇啊晃的。
他的未婚妻就这样任人带走,这家伙算什么花花公子呀!
「唉,我也没办法。」真苦了傅青汉,被摇得七荤八素,还得摆出万分无奈的凄楚表情。
「她是我唯一无法掌握的女人,她心中有个我始终无法进驻的角落。」这话里夹带三分假七分真,或许还掺杂些许他的心声吧。「不过我不在乎,只要能守在她的身旁,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哪怕是花上一辈子时间才能进入她心中的禁地,我也会努力的。」
说完这番感性话语,他笑着低头一看,惊见胡俐茵满面的泪。
「妳怎么了?」不会是他玩过头了吧?「别哭、别哭啊……」让女人哭泣有损他傅大少爷的花花公子形象呀!
胡俐茵摇摇头,「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跟我有同样想法。」她抹去泪水,抬头对他笑着。
她对夜鬿何尝不是如此?虽然两人已在一起,但她总觉得不踏实,因为她可以隐约察觉到夜鬿心中某个地方还未对她开放。
何时他才会真正的接受她?她不清楚,但她会一直等下去。
傅青汉默默不语,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抚,双眼望着远方,思绪飘到好远好远前的过往。
很久很久以前,曾经也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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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俐茵强烈怀疑过去有「奸情」的男女,此刻正在百花盛开的后院,隔着五、六步的距离,相互凝望着对方。
「终于再见面了。」不知曾在多少个夜里几近疯狂的想着要找到她,如今真的实现愿望了。
夜鬿脱口而出的可是思念?若是思念,何以他的表情是如此森冷?
「让你如此牵挂,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女子淡淡牵动唇角,似是无视他散发出来的晦涩凝重气息。
「临死前还耍嘴皮?」他此话一出,气温迅速降至冰点。
「你想杀我?」她佯装一脸讶异。
「当然!」上回见面他有任务在身,碍于规定不得横生无关事端枝节,只得眼睁睁看她离去,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放过她。
「看来你对我的积怨很深哪。」事情都过了三年,他仍不忘要找她寻仇。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就是到死,他也绝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发生的事。
「怎么又来了?」她忍不住翻个白眼,语气有些无奈,涂着淡雅色泽的红唇勉强扯出敷衍的笑容。
为何大家动不动就说一辈子一辈子的,她听得很烦啦!
「妳领死吧。」话声方落,夜鬿瞬间移到她身后,一把枪抵着她心脏部位,打算以一颗子弹将她毙命。
「啊。」她挫败的拉着裙襬,穿著晚礼服行动起来超级不方便,连避开他的攻击都做不到。
夜鬿冷声道:「不叫妳的保镖出来?」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五个以上的轻微呼吸声。
「没那个必要。」她微耸纤肩,先前她已千交代万嘱咐过,要他们绝对不可出手。
他冷挑一眉,「妳想以命抵命还债?」没那么简单,再说她欠他的,是两条命!
「我可从没那打算。」她像听到年度冠军笑话那样的开心。「我只是不想引起无谓骚动,破坏这场盛宴。」
星河集团正式进军台湾的庆功宴怎能惹是生非呢,今晚可说是她的斋戒日吧。
「再说,你也杀不了我。」她凉凉放话,完全无视枪已上膛的威胁。
「是吗?」他冷哼一声,「我就让妳看看,我能不能杀得了妳。」他在枪管装上灭音器。「别担心,我会把妳的同伙一块送下地狱与妳相伴。」
「呵呵,说到这个……你的女伴挺可爱的呢,水准不输之前的『她』喔。」想不到他也是美形爱好者啊。
「住口!」夜鬿心头一凛,沉声怒斥着。
「你喜欢胡俐茵吧?」她露齿邪邪一笑。
「闭嘴!与妳无关!」他再爆怒喝。
「别这样嘛,我可是有不得了的消息要告诉你。」一个会让他彻底抓狂的消息。「你知道吗?傅青汉那家伙不单单是用下半身思考的花花公子喔。」她边说边把玩着一绺垂下的发丝,笑容诡谲得让人心惊。
「什么意思?」他本想直接扣下扳机,提她的头去祭坟,却因胡俐茵和傅青汉正在一起,不得不问。
「别看他满面笑容,成天和不同女人搞七捻三的,其实他和我一样是『阎夜』的杀手,他的绝招是操纵特制丝线取人性命,出手又快又准又狠,目标通常感受不到疼痛就已人头落地,有许多受害者的表情还保持着满面笑容呢。」以前组里还有人体收集爱好者出高价要买他切割下来的头颅。
姓傅的家伙是她的同伙?!夜鬿大为惊异。
不论伪装的如何好,与死神为伍的他们怎么也掩不去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殊气息,那股死亡的味道。
一般人不会发现,但成日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他们却对这类气味特别敏锐,这是在人群中辨出同行的不二法门,可是傅青汉却没叫他嗅出任何端倪……这会不会是她为求脱身编派的谎言?
察觉身后人的情绪波动起伏,她好整以暇地再放话,「不信?要赌赌看吗?」她笑得非常灿烂,因为知道他不敢赌。
可恶!
夜鬿收起枪朝宴客厅狂奔而去,在撞倒三名与会宾客与两名端酒侍者后,终于在厅内一隅找到胡俐茵,发现她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她扯离傅青汉身旁。
「没事吧?」他气息微喘,冷眼狠瞪一旁笑容可掬的男子。
「没……怎么了?」胡俐茵一脸的疑惑。在听完傅青汉的真情剖白后,她忍不住掉泪,后来他们却聊得很愉快,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老哥,别这么紧张嘛。」傅青汉试着以笑容化解对方散发出来的敌意,结果却失败。
哎呀,看来有人对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吧?
「宝贝,妳跟这位先生说了我的坏话吗?怎么他一脸要杀掉我的表情,好可怕耶。」他朝胡俐茵及夜鬿背后的方向发问。
「我只是跟他说,你是和女人聊着便能聊上床的猎艳高手。」她笑着来到傅青汉身边。
「亲爱的,妳这样说,严重的伤害我纯真的心灵啊!」他不依道,双手顺势环抱女子纤细腰身。
「我说的可是实话。」她回以甜美笑容。
夜鬿不客气地打断两人的打情骂俏,「茵茵身体不适,我先送她回去。」
咦?她什么时候说她不舒服啦?胡俐茵一脸状况外。
「不要紧吧?需不需要派车送你们?」傅青汉以无比温和的笑颜对着胡俐茵发问,换来护花使者铁青着脸,不顾礼仪拉人掉头就走。
「哎呀,好无情哟!」连声再见都不说。
「早说过要你别乱放电,你偏不听。」她吐槽道。男人这种生物天生爱吃醋。
「小姐,那是有人偷偷拆我台的关系吧。」他手扠腰不爽的朝天哼气。
「生死交关嘛,你忍心我被开个大洞吗?」她可是被枪指着呢。
「嘿嘿,当然不忍心……」傅青汉偷偷转头大做鬼脸。要是不这么说,等会被开大洞的就会是他了。
紧盯着匆匆搭车离去的两道背影,女子唇角勾起诡异笑意。
夜鬿以为将胡俐茵带离会场就没事了吗?太天真了!傅青汉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灵活操纵杀人丝线的技术,而是以无形武器逼人步上绝路的秘术哪。
他擅长心战,透过人的眼睛深入内心,透过行为解析个性,透过言谈得知想法……普通人和他谈不到十分钟,就会把一切都摊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除了「视」的能力,他更擅长设圈套。若没猜错,他刚才应已在胡俐茵心里埋下怀疑的种籽,要不了多久时间,种籽便会发芽扎根,吸取丰富情感作为养分,以飞快速度长成大树。等到夜鬿发现时,一切为时以晚,胡俐茵对他的信任与感情将会如同她的心灵般完全干枯,变得一片荒无。
傅青汉……是连她也不愿与之为敌的可怕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