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恼羞成怒地从他身上支起身来,“贺大律师,你到底要……这……”
不是她要结巴,真的!
谁会料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沉沉睡去的脸?!
自己起了的话题,竟然说了个头就转身睡去,这跟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是一个层次吗?是更高的吧?!
简直是过分!
相近的角度里,瞪着那道不算浓密的天字眉,往日是又跩又骄傲的,如今却懒懒地舒开如毛毛虫般地爬在脸上。他的睫毛,很短,完全不符合现在乖乖牌或毒药牌帅哥的审美观。但是往日老给人一种很能干的感觉,如今却是一种迷糊的味道,就连老是露出个得意洋洋的弧度的嘴角,此刻也显得懒懒的,完全无害……
看着看着,她不禁皱了皱眉。
这是贺剑?
那个大烂人吗?
当注意到自己的注意力竟然都集中在这个大烂人身上的同时,临子急急地把注意力抽离,视线睇不经意地流转,当擦过身后的书桌时,又飞快地调回去,细细地眯着,终于落在其中黑色的一点。
歪主意萌生,她不禁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头。
“既然看起来不像,就写个标签咯!”
歪笑着,临子手里拿着软性水笔,翘着小屁屁,开始给那张看起来睡得蛮舒服的脸上妆。一笔一画,都是快乐!最后,她把笔套套回去,忍不住向着自己的杰作赞叹一翻,伸手弹了弹那好看得叫人眼红的鼻梁,孰料,才要收手,手腕猛地被捏住。
看着那深邃的眼睛张开,临子惊得气都不敢透。
汗流,浃背。
看过来的目光,依然是那样的深邃,但当中又多了几分的迷糊,就连语调也含糊:“别闹了……熙康。”
熙康?
瞪着那又徐徐睡去的眼,还有那依然牢牢锁住她的大手,临子心里顿起疙瘩,也不管会不会把人吵醒,甩开他的手就转身站起来。
这落荒而逃般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临子心不在焉地离开,经过书桌的时候手不小心一碰,打翻了放在桌角上那杯已经没有温度的热咖啡。
浓烈的甚至带着酸味的咖啡,泼洒了一桌,而桌上那本来就满满的一桌杂书,此刻更添狼狈。
很难想象人前超有洁癖感的家伙家里会是如此的垃圾状态。
翻个白眼,她在凌乱的杂书堆里终于翻出了沾着奇怪斑点的纸巾桶,发狠地连抽了好几张纸巾,开始去整理桌面。
就在这个时候,手不小心碰了碰鼠标。
“……”
杂音霎时从耳机里传出来。
想起方才他匆匆关掉屏幕前说的话,睇向那头圆圆扁扁的屏幕开关按扭——深呼吸,临子伸手过去飞快地一按……
屏幕里,赫然出现了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西瓜头,笨拙的、早几年前就被淘汰的黑框大眼镜,明知道脸上有几颗显眼的雀斑也不去扑一下粉的……身上穿着过时动画片人物睡衣的……总归一句,不管怎么看怎么老气的女生,而状态,竟然是捂着脸哭泣蓦然被发现所以露出合不拢嘴的表情!
熙康?这个,就是贺剑用毫无防备的态度及语调对待的那个熙康?!
正想再细细地打量那个叫熙康的女人,不料屏幕上的语音聊天窗口突然跳出了个终止符号,然后,什么都看不到了。
系统显示的是网络错误,可……
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竟见贺剑沉默地倚在门边,双手抱着胸看过来,那深深的眼里,幽静得辨不出情绪,比往日更冷。
他似乎不想说什么,而她,被抓到未经同意随意乱碰东西,实在是做贼心虚,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尤其,不敢直视他的脸。
于是,游走的视线,注意到安静的大厅里面那个有点吵的东西——书架边上的挂钟。
这个挂钟,是与贺剑身份、性格极度不相称的款式——香蕉颜色的垒球捕手手套,边转边发出响亮的机械卷轴的声响。
“你……你家的钟真特别。”
被贺剑瞧得有点心慌,她只好随便找个话题,边说边悄悄地把屏幕关上,但一急则乱,乱嘛……竟然摸来摸去也摸不到那个扁圆的按扭!
贺剑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看过来。
就当她被看得有点恼火,发狠豁出去说“是我,是我动了你的电脑,那又怎样”的同时,没料到他沉沉地开口:“无聊人送的。”
不知道是否因为职业关系,贺剑每次说话,很容易就会使一旁的人乖乖安静下来,这次也不例外。并且,他说这番话时,脸上尽是嫌弃,可语调里却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十分的引人好奇。
“无聊人是指?”
“我刚刚睡着了?”
“啊……”
有些事,习惯了就好,可是对于贺剑这种完全脱线的说话方式,不管再花多少年,临子也十分坚信自己习惯不来。尤其,他还以一种理所当然得欠揍的口吻说了下面的话:“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为什么要……”
“关于刚刚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你要调查我的罪证,没所谓,你可以继续待在事务所里,可是,前提条件必须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待下去。”看着他边说边把咖啡豆倒进器皿里,说话的态度像在跟朋友讨论晚餐的内容一般,临子瞪傻了眼。
不过,这一傻眼,又直直地看到了他的脸……
“自然,那个窃听器你爱拿走就拿走,不然任着它放在原来的位置对我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他的建议很理所当然地说下去,可当他注意到何临觞的反应时,竟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明明……不该是如此的。
他认为,当把所有事情都说白了以后,何临觞这家伙即使不青了一张脸,起码也要恼羞成怒发一顿脾气再说的,可是,为什么她会这样?
竟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纵使心里奇怪,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抱胸靠墙,懒懒地等待着咖啡的蒸漏过程——自然,刚开始时他真的有保持沉默打算静观其变的,但她除了笑就是狂笑,甚至演变成了癫笑!似乎他越装作不在意,她越是痴颠。
忍不住皱眉别过脸去,当视线扫过吊柜上镶嵌的镜面玻璃时,他的瞳孔霎时无比放大!
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脸,竟然……
大烂人?!
竟然写了这样的字在他的脸上?!
而那边,看到贺剑如此神情的她,连忙止住了颠笑,当被贺剑状似漫不经心地睇了一眼后,她的脑海里赫然浮现出四个字——乐极生悲。
为了这四个字,她的嘴角僵硬了。
“我……”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根本不理会脸上难看的字眼,而她,在被如此注视着快要三十分钟以后,终于乖乖开口:“你爱怎样就怎样,我尽力配合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