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人称我为大侠。”仇释剑讥讽地说道。
“为什么?”宁千羽不懂,他整个人看起来是冷情,但那并不影响他心怀热血当大侠不是吗?
他那一双泛着冷意的眼瞳镶在清峻的脸庞上,配着潇洒的剑眉与淡漠、带着讥笑的薄唇,组合成一张非常吸引人的脸孔。他的好看是属于阴柔型的,和三个哥哥们的阳刚之气截然不同,却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一看再看。她心想,人人称颂的大侠,就该是长得像他一样吧!
“因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仇释剑冲着她残忍一笑,声音如鬼似魅般飘忽不定,足尖一点便扬尘而去。
他已顺手解决掉欺凌妇女的杂碎,倘若她要傻傻地继续在街上闲晃,再遭遇危险的话,那便是她蠢笨的选择,怪不了其它人。
“什么?!”宁千羽先是愣了下,等她回过神来,他已飘然离去。
“不,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同我开玩笑。”宁千羽摇摇头,完全不相信仇释剑是杀手。“……对,他一定是想要吓唬我才会这样说!不过,可晴怎么还不来?”宁千羽呆望着眼前的死尸,再抬眼望向传说中闹鬼的王家大宅,此时一阵微风似有若无地吹来,让她更觉恐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勇气了。
“是可晴害怕失约,可不是我胆小怯懦,她可没理由能再笑话我。”不管了,这里她待不下去了!而且,她发现人比鬼魅还要可怕,会做出更骇人的事来,假如她又遇上不怀好意的恶徒,恐怕没能像刚刚那样好运,能够全身而退,所以还是快点离开,别傻傻地死守在这里才是。
打定主意后,宁千羽马上离开这阴森森、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地方,迅速赶回家去,丝毫不敢再多加停留。
隔日,阳光普照,鸟语花香。
“龙渊山庄”内面对庭园湖水、拥有最好景致之处的“千羽阁”的主人,此时仍陷于睡梦中,小巧的脸蛋因梦魇而纠结在一块儿,娇小玲珑的身躯则因不安而不断地在床上翻转。
“小姐,已经日上三竿了,你该起床了。”丫鬟莲香走进房内,撩起纱帐,轻唤着。
“不要过来……”宁千羽依然紧闭双眸。
“小姐,你作恶梦了是吗?快醒醒啊!”莲香见宁千羽整张小脸布满冷汗,遂轻轻推醒她。
“救命啊!”突来的推移动作使宁千羽倒抽了口气,猛然睁开双眼,整个人弹跳坐起,灵灿的双眼瞪得老大,宛如正遭遇了惊心动魄的一刻。
“小姐,是我,我是莲香。”莲香发现宁千羽尚未回过神来,连忙要她看清楚。
“莲……香?”宁千羽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再定眼看了下四周,发现她早已回到家,马上松了口气。
昨夜她在四更天时回到家后,马上钻进被窝里,不愿去想上半夜所遭遇到的危险,怎奈一闭上双眼,就会看见对她不怀好意的中年男子。头一回遇到有人恶意要伤害她,最后还惨死在她面前,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一整夜,她全身抖得不象话,好不容易挨到睡着,孰料梦见的尽是那中年男子追逐她的画面,再不然就是那名男子死去的模样,害得她在梦中惊叫连连,幸好莲香唤醒她,要不然她肯定还深陷于梦魇当中。
“小姐,你究竟是作了什么恶梦?怎么会怕成这样?”莲香取了块帕子,为她抹去额际的冷汗。
“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恶梦。”宁千羽害怕地低喃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个可怕法?”莲香走到巾架旁,为她拧了条巾帕让她擦脸。
“我……不记得了。”宁千羽接过巾帕,耸了耸肩,不敢告诉莲香关于她昨夜的遭遇。莲香一旦知晓,肯定会告诉她爹娘还有上头三个哥哥,到时庄里绝对会闹得天翻地覆,她以后就算想大白天出门游玩也不会被允许,所以为了日后的自由,她选择不透露只字词组。
“不记得了?小姐你也真是的,都怕成这样,竟然还会不记得。”莲香摇头叹气,没再追问。
“就是不记得了嘛!”宁千羽干笑了声,想要轻轻带过。
“不过依我说,小姐你会作恶梦,很可能是被城南荒废的王家大宅给冲煞到了。”莲香边整理床铺边说道。
“你怎么会突然扯到城南的王家大宅?”宁千羽怔了下,暗自猜想莲香是否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没事提起王家大宅。
“小姐你有所不知,我今儿个一早听厨房的陈妈说,王家大宅前头死了个男人,有人说那男人死于江湖仇杀,也有人说其实是死在冤魂手中。还有,这王家大宅前莫名其妙死了一个人已经够吓人了,没想到连城南人称『神枪手』的蒋老爷,昨夜也被刺客杀死了。令人惊奇的是,他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人发现曾有刺客潜入,连和蒋老爷同房的蒋夫人也没能察觉房里多了个人,直到今儿个起来,才发现身畔的蒋老爷已经被杀了。你说玄不玄?所以啊,我猜是王家大宅里的冤魂作祟,不然怎么短短一夜就生了这么多事?”莲香说着今天早晨听到的消息。
“王家大宅的冤魂若要作祟,也该是在王家大宅里,怎么可能会跑出来?”蒋老爷是怎么死的,宁千羽一点都不清楚,但她很清楚死在王家大宅前的那个中年男子,是命丧于谁人手中。
“谁说不可能?住在王家大宅附近的人说,昨夜听见一名年轻女子的哭求声,听见的人都说那就是死去的冤魂出来索命了。昨晚谁也不敢出来一探究竟,全都躲在家里,结果今儿个一早一看,果然有人被索命了!再说了,人真有办法无声无息地杀了蒋老爷吗?我想唯有冤魂才办得到吧!小姐你会作恶梦,肯定就是被王家大宅给冲煞到了。幸好咱们山庄在城东,否则真不知会出啥乱子呢!”莲香说得活灵活现,一副王家大宅里的冤魂真在夜里出来到处索命作乱似的。
“莲香,你想太多了,正因为咱们住在城东,离王家大宅快半座城,怎么可能被冲煞?你就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宁千羽不好让莲香知道,她就是众人口中那名昨夜出来求救索命的冤魂。
“哎,小姐,说冤魂出来作祟的可不仅有我一人啊!唉呀,你不信就算了!对了,可晴小姐来找你了,要我去请她进来吗?”莲香快手整理好床铺后,开始为宁千羽梳妆穿衣。
“可晴来了?你快请她进来。”宁千羽迫不及待要见秦可晴。
“是。”莲香欠身出去请秦可晴进到宁千羽的香闺。
很快地,秦可晴如一阵风般飘进宁千羽房里。秦家与“龙渊山庄”比邻而居,双方儿女自小就玩在一块儿,秦父擅使阴阳刺轮,以阴阳刺轮扬名于江湖,身为大女儿的秦可晴得了父亲的真传,于平辈的江湖人士当中,算是出彩人物,她在无须外出替父亲办事或练武时,总会到“龙渊山庄”和宁千羽玩闹。
“可晴,你可来了!”宁千羽双手插腰,一副佯怒要与秦可晴算帐的模样。
“是啊!莲香,你去帮你家小姐搬早膳进来吧,都日上三竿了,千羽她还没吃,肯定饿坏了。”秦可晴向宁千羽使了个眼色,要她别不小心将昨晚的事说漏了嘴,并特意支开莲香,不让莲香听见她们俩待会儿要交谈的内容。
“是,我这就去。”莲香倒了杯茶水给秦可晴后,马上退下到厨房去准备宁千羽的早膳。
“可晴,你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王家大宅前等到四更天都等不到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怕了?”宁千羽期待秦可晴会说出“害怕”二字,这样的话,以后她在秦可晴面前就可以很神气了。
“我才要问你是不是怕了呢?我在城南的李家肉包铺等你一块儿到王家大宅,结果一直等到五更天了还不见你出现,这才死心回家呢!”秦可晴没好气地说道。
“咦?咱们不是约好三更时在王家大宅前见面吗?”宁千羽愣了下,不懂秦可晴怎么会跑到李家肉包铺等她。
“是约三更时在李家肉包铺前见。”秦可晴斩钉截铁地对着她说道。
“可是我明明记得,你说三更时约在王家大宅啊!”宁千羽一脸纳闷。
“一定是你记错了!你啊,老是这么胡涂怎么成?”秦可晴受不了地以食指轻点了下宁千羽的额际。
“原来是我记错了呀……唉,瞧我这记性,怎么会这样?”宁千羽见秦可晴说得十分笃定,发现自己竟连这么点小事都会搞错,让她不禁郁闷地抱头哀号。
“对了,我听人说今儿个一早被人发现王家大宅前死了个人,你不会正好撞上吧?”秦可晴向宁千羽打探第一手消息。
“唉!被你说中了,真是让我倒霉撞上了那个恶徒。”宁千羽幽幽地叹了口气。
“恶徒?此话怎讲?”秦可晴紧张兮兮地追问细节。
“那个人是个大坏蛋,他见到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王家大宅前等你,于是想要……嗯……总而言之,他很坏就是了。”一提及死去的恶徒,宁千羽仍旧心有余悸。
“既然他那么坏,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而且还出手杀了他,我怎么不晓得你这么厉害来着?”秦可晴可是非常清楚宁千羽不懂武艺,除非防身的袖里箭出其不意地伤人,否则她可不认为宁千羽有杀人的本事。
“正好有人出现救了我,不然我就惨了。”宁千羽简单带过。
“原来有人救了你啊!幸好你没事,你若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秦可晴话锋一转,为宁千羽能够全身而退感到开心。
“幸好我安然无恙,不然让你为我伤心难过,我一定会更难受。”宁千羽看着她,微微一笑,感受到深厚的友情持续在两人心间滋长,不敢再想倘若仇释剑没出现,她会遭遇到怎样悲惨的后果。
“话说回来,你可知道出手救你的人的来历?”秦可晴继续绕着昨夜的事打转。
“来历?我不晓得啊!”宁千羽摇摇头,并无向任何人透露仇释剑名字的意愿,毕竟他出手杀了一个人,她不想他为此惹上麻烦。
“啧,你向来不懂江湖事,我问你岂不是白问?瞧我,也和你一样犯胡涂了。”秦可晴这才想到她是问错人了,宁千羽全然不懂江湖事,昨夜恐怕是吓傻了,又怎会想到要询问对方的来历?
“我是胡涂虫,你也是胡涂虫,这样我们才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啊!”宁千羽开心笑着。
“我可一点儿都不想和你一样啊!”秦可晴的食指再次点了下宁千羽的额际,这次力道较大了些。
宁千羽不以为意,仍是格格娇笑着,为她和秦可晴是物以类聚而兀自开心。
“咱们俩要不要再找一天来测试你的胆量啊?”秦可晴兴味盎然,再次提议。
“还试啊?别忘了,昨儿个夜里我可是独自一人走到城南的王家大宅,还等你等到四更天呢!那样一段长路再加上遭遇的危险,我想已经足以证明我没有爹娘和哥哥们的保护,所拥有的勇气依旧不输你这个江湖侠女。”老实说,要她再于三更半夜时独自一人在外头行走,她真的会害怕,怕的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鬼怪,而是心生歹意的恶人。
“你啊,还差得远呢!”秦可晴翻了翻白眼,再以食指用力点向宁千羽的额头。
“可晴,你再点下去,我的头都要被你点出个洞了。”宁千羽捂着被秦可晴一点再点的额头,娇声抱怨。
“偏要点破你的头!”秦可晴故意不理会宁千羽的抱怨,继续点、点、点。
宁千羽笑嘻嘻地闪躲秦可晴的一指神功,和秦可晴在房间内追逐嬉闹,她笑着、闹着、叫着,跑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渐渐摆脱了昨夜恶徒所带给她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