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别新闻报道:北京时间9点,美国总统在讲话中明确向伊拉克宣布——游戏该结束了。他要求伊拉克军方负责人在四十八小时之内离开伊拉克境内,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官方发言人还宣称……”
“看情形,战争很可能就要开始了。”
电视台的记者们人心躁动,最安静的就属覃希踪了。从上午进办公室开始,她的嘴巴就没停过,一口一口拼命地吃,好像一辈子不曾吃过的食物要在这几天全部吞进肚子里。像是再不吃,以后就没机会似的。
小孙来找她的时候正看见她嘴巴里叼着点心,手指却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动。“嗳!伊拉克快打仗了,你知道了吗?你盯有没有去伊拉克啊?他是战地记者,对那边的情况了解得怎么样?”
“我很忙,我非常忙,我忙得不得了。”希踪眼睛紧盯着显示屏,嘴巴不但用于吃还用于说,功能发挥得相当全面。
“广东省非典型性肺炎人数正在呈上升趋势,弄得江南地区都人心惶惶,不断地有人抢购白醋、板蓝根冲剂,现在一瓶醋已经涨到十五块钱一瓶了。居然还有人抢购盐!说什么‘非典’是因为缺少‘碘’而引起的,盐中不是含碘嘛!只要多吃盐就没事了——小孙,你说这是不是吓闹腾?哈哈哈!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小孙傻愣愣地瞅着她,她是来找希踪讨论伊拉克可能到来的战事,她倒好,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广东非典型性肺炎的病情,她到底还让不让人开口啊?
“希踪,你BF到底有没有去伊拉克?那边战事挺紧张的,他要是去了,你也该打电话提醒他小心啊!再说了,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都准备撤出来了,我看就算原先进入的记者也该全部撤退了吧!”
“我是记者,我要报道出最真实、最准确的新闻情况。我现在就对‘非典型性肺炎’的情况作出报道,绝对不能让那些不法商人借此机会发横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虽然我不是什么著名的国际大记者,但我该做的我绝对不可以疏忽,我不能渎职。”她眼底的认真很陌生,很像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在描述战争和灾难时会发出的光芒。
随后则是长长的沉默,那沉默依稀蕴藏着浓重的悲伤,如沙漠深处逝去的云烟。
希踪特别的反应引起了小孙的注意,她蓦然发现希踪停在键盘上的手指在抖。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不确切。
“希踪,你BF不会真的在伊拉克……希……”
希踪冲进洗手间,将塞了一个上午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蹲在地上,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她的手指徘徊在拨打那一键上。
打开、关上,关上、再打开,反反复复十余次,她始终提不起勇气拨打他的号码。
同一时刻,远在巴格达的驭鹰死命地盯着手里的手机,快要将它瞪得穿孔。屏幕上是希踪的手机号,只要按下呼叫键,他就能听到思念缠绕的声音。可是,他做不到,说好了尊重她的决定,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打搅她的生活?
他如此犹犹豫豫,阿曼看着都快喷火了,“老大,你就打一个电话给你的东方小女朋友吧!这次伊拉克方面的口气比从前几次在危机边缘都来得硬,我估计顶多再过四十八小时,这里一定会被爆炸声填满,到时候你想打都打不通希踪的电话。还不如趁这个时候,赶紧告诉她,你在这里一切安好,而且你很想她,你很爱她,你很……”
在驭鹰失落的眼神中,阿曼不自觉地关闭了嘴巴。“老大,你……”
“我已经失去了说爱她的资格,我们分手了。”不想听到任何问题或是探究他心意的语言,驭鹰领头向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带有星型链坠的项链戴在颈项上,这项链的款式明显不适合他这个铁铮铮的汉子戴在胸前,他却丝毫不在意。手指碰触着垂在胸口那颗银白色的星,他感到勇气倍增。
“咱们该上路了,先去伊拉克的南部城市。如果四十八小时之后战争到来,排除全面的轰炸形势,那里该是最先处于危险中的区域。”
战地记者,永远活在最危险的炮火硝烟中。
☆☆☆
2003年3月20日
“中国特别新闻报道:北京时间10点05分,代号为‘斩首行动’的轰炸声在伊拉克的上空此起彼伏,以美国为首的联军正式向伊拉克发动军事打击。这次轰炸的主要目标是伊拉克境内的机场、军事重地和政府基地,其中包括伊拉克军方负责人位于巴格达的官邸……”
“开始了!开始打了!美国终于开始打击伊拉克了!”
电视台里传来阵阵的骚动声,简直像世界杯足球赛的直播现场。正在茶水间里为自己泡杯咖啡提神的覃希踪手指一歪,热烫的咖啡烫伤了她的手背。
开始了,还是开始了,她逃避了太久的灾难终于还是开始了。甩甩头,告诉自己:这跟我无关!我身边没有任何人在伊拉克,我不需要担心什么,我只要忙好手中的工作就好,只要管好自己,就好!
踩着七公分以上的高跟鞋,她昂首挺胸走进主任的办公室。她几乎快忘了,她之所以选择过高的高跟鞋,就是为了配合驭鹰,让跟他站在一起显得娇小的自己不至于给人感觉落差太大……但是现在她不用再站在他的身边,再也不用了。
“主任,这是我收集到的有关香港和广东地区非典型性肺炎的资料。我可以作一个大胆的推测吗?”
“记者嘛!有时候需要一些大胆的揣测,否则永远无法抓到新闻焦点。”主任倒是很想听听她算不上高的意见。
“我估计这次的非典型性肺炎很可能因为广东人口流动量巨大的原因脱离广东省,传播到全国各个地区,乃至全世界。”
主任认真地看着手上的资料,作出第一层面的判断:“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希踪向前一步,双手撑着主任的办公桌,冷静地说出自己的计划:“我打算成立一支采访队,需要记者、摄像师和一名助手,三个人一行进入广州中山大学附属医院专门收治非典型性肺炎的病诊处进行实地采访——我愿意以记者身份亲临现场采访。”
同样出身记者的主任对新闻的敏锐自不必说,可是考虑到这次采访的特殊性,他犹豫了。“照目前看来,这个病具有传染性,而它的传染性到底有多强尚未有最准确的报告。希踪,你还年轻,而且这个病离我们江南地区——至少离我们这座城市还很远,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种形式的采访活动需要上级机关的批准,主任的忧虑希踪心里很明白,她难以擅自行动,却又想抓住这个人性化的新闻。“主任,我明天写个申请报告交上来,您先看一下,然后再决定吧!”
可笑啊!做不成夫妻,养不出夫妻脸,找死的心境却能传染。说好了不想他,因为心的犯规,她想甩自己一耳光。
希踪对新闻的敏锐触角让主任非常高兴,“好吧!等你写上来,我再看看。对了,别把自己弄得太累,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大好,工作归工作,要注意身体,知道吗?”
“谢谢主任关心。”希踪神色平常地退出了办公室。
她气色不好,不是因为工作太累,而是因为她想找工作来麻痹自己。以为累了,倦了,午夜梦回就不会想到远在战火中的他。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说分手,容易;忘记他,很难;想要抹去心头对他的爱意,更难。
她的心跳注定为他,若他不在了,她的心也就停止了跳动。所有分手的话语,都是徒劳的解脱。
能救她的人,就只有那只鹰。
而此刻那只鹰正飞翔在伊拉克炮火喧嚣的上空——
☆☆☆
无须任何语言,阿曼开着车穿梭在炸弹声中,他将最好、最准确的时机留给驭鹰,在寻寻的帮助下,驭鹰执掌镜头不时地用他的鹰眼捕捉战争最残酷的瞬间。
轰隆声不断,黑夜被战火点亮。导弹、炸弹、火箭像星星坠人沉寂的大地,却无法带来幸福的美丽。
时间在车的每一次转弯中消失,寻寻为另一架相机装上胶卷,换下驭鹰手中的这一架。“老大,给!”
“阿曼,冲进炮火中,我需要这个镜头。”驭鹰的眼睛透过镜头看这个被战火染红的夜晚,他平静地诉说着一句话:“如果你拍得不够好,说明你离炮火还不够近。”
这是著名战地记者罗伯特?卡帕在1954年说的经典句子,它是驭鹰义父的座右铭,也激励着驭鹰、寻寻走上这条充斥着危险、死亡、激情和重生的道路。
阿曼停下车,让驭鹰拍摄下沐浴在炮火中的一处平民街头。下了车,驭鹰托着相机正准备按下快门,胸口的星型项链却牵动了他的手。掌心一时不稳,眼看相机就要摔在地上,驭鹰赶紧俯身去接……
那一瞬间,他趴在了地上,身体被一处房屋遮挡;那一瞬间,寻寻和阿曼坐在最坚固的防弹车内;那一瞬间,一颗从战机上丢下的炸弹在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爆炸。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寻寻和阿曼冒着不远处的轰鸣声,冲下车奔到驭鹰的身边。
他摆摆手,无语地诉说着他的不在意。抱着相机站起身,手指却紧捏着胸前的星型链坠。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不是它绊了他的手指,用这种方式让他趴下,可能现在的他已经永远趴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谢谢你,希踪。即使失去了那双等待的眼神,为了你,我一定要活着回家。
“阿曼,寻寻,咱们上车,继续下一个镜头——”
如果你拍得不够好,说明你离炮火还不够近;如果你在战火中幸存,说明远方的祈祷比死亡更坚定。
因为有爱!
☆☆☆
2003年3月22日
“中国特别新闻报道:根据伊拉克战事传来的特别消息,今天有两名外国记者死于战争,他们分别是……”
覃希踪站在电视机前,身体完全失去了行动力。她想离开,她不想看到新闻报道,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不想知道有两名外国记者死于战争,不想知道驭鹰很有可能正在面临危险,不想知道他是否还活在世界上。
握着手机的掌心不断地冒着冷汗,,湿意盈上她的心头。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打开手机,她忘记了从电话本里提取号码,直接拨打着熟悉的手机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因信号问题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希踪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那个号码,听着手机里传来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视屏幕,害怕突然播出新闻报道,报道又有一名战地记者死在战场上,害怕那个人就是她的鹰。
小孙来办公室找她吃饭,进门就看见希踪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超大屏电视机前面,手指惯性地拨打着手机,微微蹙着的眉是她全身上下惟一活动的地方。
“希踪,你在干什么?咱们去吃饭吧!希踪……”
她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脑子里就只有好似永远也拨不通的手机,眼睛中就只有电视屏幕上报道着的伊拉克局势。
小孙不放心地推了推她,希望能将她从自我意识中唤醒:“希踪,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你倒是说话啊!你这样一声不吭,我真的很担心。希踪……”
“我打不通,我怎么也打不通,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希踪呆滞的目光狂乱地搜索着四周,期盼有人能给她一点点的安慰。可是现在除了鹰的声音,没有人可以安慰她。
“怎么办?我找不到他,怎么办?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正在沙漠里等我去救他?还是,他现在躺在医院里,所以他无法接听我的电话。或者,他永远也没有办法接到我的电话?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才能听到他的声音,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明知道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她还是反复责问着自己,她是存心想让自己陷入疯狂中,她根本对自己无能为力。
主任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已经注视了很久,从刚才新闻里报道两名记者死于伊拉克,希踪就一直站在电视跟前,仿佛灵魂已逝,只剩下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他不放心地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本打算以主任的权威唤回她的神志。
“希踪!希踪,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家?没有了驭鹰,她怎么会有家?有他的地方,即使硝烟弥漫,战火轰隆,那儿也是她的家啊!
希踪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用力抓住主任的手,丝毫不肯松开,“主任,您派我去伊拉克吧!我要进入伊拉克,我要去采访,您让我去吧!主任,拜托你,求求你,您就让我去伊拉克吧!我不用别的人陪同前往,我一个人去,我一个人也可以把报道发回来。您就派我去伊拉克吧!我一定要去啊!”
“希踪,你先冷静一点!”主任大喝一声,极力喝醒希踪,“你要明白,这种危险的战地采访,我们这种市级电视台是不可能批准的。至少需要省一级的宣传厅下令,才能批准你前往。就算宣传厅批准了,去约旦的签证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下来的。而且你不会阿拉伯语,你怎么进行采访、报道工作。即便你真的到达了约旦,你以什么办法进入伊拉克呢?要知道,那里已经不比战前,现在已经很难进入了啊!”
她现在根本管不了这么许多,她只知道她要见到驭鹰,要见到完好无损的驭鹰站在她面前,否则她会被自己给逼疯。那比死于战争更可怕!
“主任,你说只要宣传厅下令我就能到达约旦首都安曼,对吗?”
希踪的眼神有一种排除疯狂的凛然,好像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怕了,她只想进入战火的中心地带,只想……回家。
“主任,我请假!请一周……不!或许两周,或许一个月。”
“那广东省非典型性肺炎的报道工作怎么办?”主任手臂微扬,试图以职业的责任镇住她不要命的慌乱。“这两天台里正在对你交上去的报告审批,也许下周就能批下来,你不是很想跑这条新闻吗?难道你要半途而废?”
她不要!那是她追求的新闻,她不想放弃。可是,她追求的爱呢?她要舍弃吗?
驭鹰,你在离开我飞往巴格达的时候是否面临着同样的难以抉择?你不想丢下我们的爱,你也不想放弃你追求的灵魂,但是最终你还是残忍地选择了追寻你的灵魂。如果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收到了,我学会了,所以这一次我也不会放弃我的战场。
只不过,我这个人此较贪心,我要的不是选择而是全部!
“主任,我不放弃广东省非典型性肺炎的采访任务!一旦台里决定派人去广州,请你立刻打我的手机,我会直接飞往广州。我现在有事,一定要走。”
只要见到他,只要确定他一切都好,只要知道他在战火硝烟中依然保存一颗为她跳动的心,她就可以坦然地飞往广州,飞往她自己的战场,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以生命为代价的战场——她这样确定地告诉自己。
希踪头也不回地拎着包冲出门外,现在的她不顾一切,只想飞到鹰的怀抱。
在进电梯的前一刻.希踪找到了空置许久的电话号码——
“东方日意?我是希踪,你的学姐覃希踪,有点事想请你帮忙……现在学校没课吧!到我家见面,好吗?咱们见面再说……好!一会儿见!”
希踪没有给自己空闲的时间去胡思乱想,回到曾是她和驭鹰两个人的家,她立刻收拾起行李,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她还将所有跟非典型性肺炎有关的资料、信息全部整集成册,预计在旅途中消化人脑。只有准备好枪,才能随时打响她的战争。
等她手上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东方日意也敲响了她的家门。
“日意?你来得好慢啊!”
“慢?学姐,我可是花了五十多块钱坐出租车来的,这还慢?”
东方日意目前就读于希踪毕业的那所大学,两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同是学生会成员,彼此还算熟悉。今年日意毕业,曾到电视台面试,希踪顺便邀请她到家里玩,一来二去,两个人反倒比在学校的时候熟了起来。
“学姐,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
希踪没有时间跟她客气,直截了当说明目的:“日意,我现在想进入伊拉克……”
“你现在要进入伊拉克?”日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是吧?人家伊拉克难民说不定明天就要逃出来,你却要进去?做记者需要这么专业吗?你没必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吧?”
“日意,你听我说。我所爱的人……我所爱的人正在伊拉克采访,我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面对战火硝烟,我也想和他在一起——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我写的言情小说里经常有这样的对白。”东方日意是个三流言情小说创作者,就是那种退稿永边远比录用稿件多,即便是出版后的言情小说也没多少人看,即便有人看,也是骂声高过称赞声的言情小说创作者。“可是,我能帮你什么呢?”
只要日意肯帮她,这件事就好办了。希踪握住她的肩膀,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日意,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你伯父曾经到大学来视察工作。他还特意到学生会来找你,看你在大学的生活怎么样,对不对?’
“对啊!”伯父很疼她,可她却不想借伯父的声望成就什么。没想到,那次伯父去视察还是将她的“老底”捅了出来,害得她在大学窝囊了四年。“你要我帮忙的事跟伯父有关吗?”
“他是宣传厅副厅长,只有得到他的同意,我才有机会进入伊拉克。日意……日意,你帮帮我,好吗?”
日意被她的话吓傻了,“学姐,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我倒没发现原来小说中的情节也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我更没想到有人会为了爱而连命都不要——真的是连命都不要。学姐,不是我嘴巴坏,你如果真的进入伊拉克,很可能会再也回不来的。学姐,你可考虑清楚了!”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非常清楚。”就是太清楚自己有多么不能失去驭鹰,希踪才会作出这个决定。“我有护照,是驭鹰去年带我出国玩的时候办的。我现在需要的只有宣传厅的任命书和相关证件,只有你能帮我。”
不是吧!学姐连怎么走,需要什么证件都考虑得一清二楚,不像是神志错乱的样子啊!可她要不是精神有问题,怎么会这个时候为了一个男人坚决进入闪耀着战争礼花的伊拉克呢?这不等于为了一个男人去死嘛!
大概是没谈过恋爱,没有爱上过任何人的关系吧!虽然写了很多言情小说,也看了上万本言情小说,但日意仍然无法想象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柔弱女子为了一个男人冲进战火硝烟,面对枪林弹雨,连命都不要的样子。
“学姐,你真的打算不顾一切去找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要了?你可想清楚了,一旦进入伊拉克,你可是想逃都逃不回来。”
希踪笑一笑,心中酝酿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两年来,我的内心在不停地挣扎。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害怕失去他,我无法眼睁睁地送他去战地,去灾难现场。我宁可与他分手,宁可不要我们的爱,也不愿意面对失去他的危险。”
他们打了一场两个人的战争,没有人是绝对的赢家,也没有谁是彻底的输臣。
分手两个字,很容易就能说出来。可是要斩断心中对他的爱和想念,此生怕是妄想。明知道,他们是谁也离不开谁,何必再辛苦地折磨对方,煎熬自己。她愿意飞到他的身边,不做驭鹰的人,只做一个陪伴鹰飞翔的人,陪他捕捉生命的每一个瞬间。
人说,战地记者是追逐理想的亡命徒。爱上战地记者,才是无畏的追爱者。
“现在我不怕了,我好像终于明白——他是穿上红舞鞋的精灵,注定这辈子追逐战争,跟随灾难。他是一只鹰,飞翔是他的生命。除非他死,否则他永远也脱不下脚上的红舞鞋,而折了翼的鹰惟有堕落天涯。我愿意陪他飞翔,做他的一双翅膀。”
两个人的战争因为爱而化干戈为玉帛,每个人都是最大的赢家,每个人也是惟一的输臣。赢得的是一生的爱恋,输掉的是自己的心。
希踪的唇角泛起微笑,恬适而安宁,这一刻她无畏无惧。满心里只有将要重见的喜悦。她相信自己一定会飞到驭鹰的身旁,她也相信他正在等着她。
希踪猛地抬头,却见日意正握着笔,搬出一本蓝色的笔记本刷刷刷地写着什么。“日意,你在干什么?”
“把你说的话记下来,以后也许能用在我的小说中啊!”果然是言情小说作家,典型拼命三郎型。
“那你希不希望这个故事以喜剧结尾啊?”言下之意,要她赶快帮忙,她去伊拉克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日意身上。
日意合起笔记本,回她一朵如花的微笑,“放心吧!编辑部不接受悲剧结尾的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