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感到非常没面子,可是君无戏言,大话又已经说出去,不能收回了,所以心情格外的恶劣。“想不到朕的一干大臣,居然还比不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皇帝坐在御书房中,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心情郁闷透了。
“万岁爷,皇后来看您了,正在御书房外,万岁爷是不是立刻传旨接见呢?”一名内侍向皇帝禀奏道。
“皇后来了?”皇帝皱起眉头,实在不想见皇后,“她一定是为了晓彤的事来见朕的,唉!朕空有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以分忧。”
“万岁爷想必是为了定远侯千金招亲的事烦心吧?”皇帝的贴身内侍小叶子机伶的说,“其实万岁爷不必烦恼,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早晚程姑娘的婚事都会有着落的。”
“有这么容易就好了。再说,也不只晓彤的婚事令朕烦心。朕气闷的是,满朝文武中也不乏才学高超之士,就是无人能对得出下联,岂不是证明了这些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上一次长公主回宫见驾时,就和皇后一搭一唱,嘲笑男人没用,全给一个小姑娘比了下去。朕一想起这件事,就不由得气恼至极!”
皇帝说得没错,晓彤开出条件没多久,就传遍了北京城,而她的婚事也因此演变成一场“女人与男人的对抗赛”。这一年来,北京城里上自王公亲贵、大臣百官,下至贩夫走卒,所有的男人都在老婆面前矮了半截,而所有的女人也都以晓彤为例,大肆宣扬女人比男人强的理论。
就连一国之君、位居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在皇后面前也有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万岁爷可是为了‘女胜于男’而生气?莫非是担心在皇后娘娘面前受窘,所以不想见皇后?”小叶子笑问着。
“哼!再这样下去,那些女人可真要爬到咱们男人的头上来了。”皇帝心烦气躁的站了起来,“难道真的没人对得出下联?”
“万岁爷何需烦心?程姑娘虽然号称京城第一才女,但终究是个女子;何况天下之大,奇人异士、饱学才子大有人在,万岁爷一定能在皇后面前争回面子的。”小叶子讨好的说。
“你说得倒容易,朕起先不也是这么想?哪知都过一年了,还是没人对得出晓彤的下联,怎么不教朕生气?况且皇后每次见到朕,那副又得意又古怪的表情,教朕看了就不舒服。”皇帝恨恨的说。
小叶子神秘的一笑,“其实万岁爷想争回面子也不难,奴才早替万岁爷想到了一个人,此人不但才气纵横,而且年纪也比程姑娘大不了几岁,还生得面目俊朗,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哩,一定能令程姑娘甘拜下风。”
“哦?真有此人?”皇帝又紧张又兴奋的问,“小叶子,你快说,只要真有这么个人,朕一定重重的赏你。”
“万岁爷怎么忘了?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小叶子走上来,附在皇帝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些话,皇帝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了,嘴角也开始泛出笑意,并且频频颔首。
“多亏你提醒,朕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呢?小叶子,事成之后,朕一定重赏你。”
“多谢万岁爷恩典。”小叶子屈膝行了个礼,才问皇帝:“这会儿只怕皇后等得心焦不已,万岁爷是召见,还是给个回话呢?”
“让皇后进来,朕现在有把握了,再也不怕皇后说什么了,而且还要皇后输得心服口服。”皇帝充满自信的说。
“是!”小叶子很快就将皇后请了进来。
皇后行了礼后,第一句话就问:“皇上满脸喜色,心情似乎很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现在还没有什么喜事,不过就快要有了。”皇席巴不得皇后有此一问,立刻说道:“朕正在打算要赏晓彤什么东西当嫁妆呢!”
“晓彤的嫁妆只怕一时三刻还用不着,皇上现在打算,不嫌太早了点吗?”皇后没想到皇帝会主动提起这件他一直觉得没面子的事,颇感意外,“臣妾可已经是死了半条心,看来要找个比晓彤更有才学的男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皇帝瞪了皇后一眼,“那也未必,晓彤不过是个小姑娘,念了几本杂书诗文,能有多大能耐?”
“皇上到令天还这么嘴硬?”皇后得意的笑了起来,“晓彤也许能耐不大,但比起满朝文武百官,以及那些名士才子们,似乎略略强上那么一丁点儿。”
“皇后,你别太小看普天下的男人,天底下能人异士多着呢,哪里就被一个小姑娘难倒了?”皇帝意味深长的说。
“臣妾就不知道这位能人异士过去这一年来,可是待在哪座深山僻壤里,要花费皇上一年的时间才找得到。”皇后半嘲谑的笑道。
“胡说!这人就在北京城里,朕立刻可以召唤他前来。”皇帝嘴角带笑的看着皇后。
“哦?那为什么这一年来皇上不召唤这位大才子呢?”皇后根本不相信,因为京城里的名士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可是此刻她却一点也想不出,京城里有什么足可与晓彤相提并论的人。
“皇后,你别得意过头了,从前是因为咱们男人不愿和妇人一般计较,才让晓彤这妮子得意一时,你还以为男人真的不如女子吗?哼哼!你们女人呀,差得远了。”
话题又扯到男人、女人谁强谁弱的问题,皇后当然不甘示弱,立刻回嘴:“皇上,空口说大话谁不会呀?要是真的能在北京城里找出一个胜过晓彤的男人,除了依照约定将晓彤嫁与他为妻,臣妾还愿亲手为皇上缝制一件龙袍,另外再赐皇上找来的这名‘大才子’珍珠一斛、黄金百镒。”
“好,朕就和你赌!要是朕找来的人输了,朕也赏赐晓彤珍珠一斛、黄金百镒。至于御妻嘛,朕赐你大内珍藏的那套海棠花式的簪环首饰。”皇帝一听,正中下怀,尤其是皇后愿亲手为他缝制龙袍这个赌注,更令他心动。皇后少女时期曾居住在苏杭一带,习得一手绝佳的刺绣功夫,她的绣品也是京城一绝,曾得先皇、先后的赏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雀屏中选为太子妃,不过封为皇后之后,就很少亲自动手刺绣了。
“啊?就是扬州督府进贡的那套海棠首饰吗?”皇后惊喜的问。那套首饰出白扬州最著名的首饰楼“玉花苑”,包括两条项链,链坠是以红、绿宝石镶成海棠花的样式,链扣是两颗金光闪烁的猫眼石;四支发簪各由白玉和翡翠雕刻出不同的海棠花;还有一对玉镯,通体碧绿莹润,是由最上等的和阗玉制成;另外宝石耳环、宝石戒指、身上带的环佩等,无一不是巧夺天工、美不胜收的精品。
看到皇后惊喜交加的样子,皇帝觉得有些好笑,“皇后,别高兴得太早,或许是朕得了你亲手缝制的龙袍也说不定呢!”
“绝对不会,臣妾对晓彤有信心。”
“那倒巧了,朕对那位大才子也有绝对的信心呢!”皇帝笑睨着她,“那咱们就走着瞧了,且看最后胜负如何。”
皇后看着一脸莫测高深的皇帝,不知为什么,心上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心想,制作一件龙袍可要花上一、两个月的工夫,既耗神又伤眼力,或许她刚才不应将话说死了,而且该换一样赌注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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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子,怎么样了?他怎么说?答应了没有?”一见小叶子回来,皇帝立刻迫不及待的问。
小叶子心虚的看了皇帝一眼,嗫嚅的说:“这个……这个……管公子他……”
“他怎么样?”皇帝的心往下一沉,“莫非管玉也对不出下联?”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看管公子一定是对得出,而且他也说了,对联可说是雕虫小技、不足为道,只不过他不愿与程姑娘比试。”
“为什么?”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这……管公子说了很多,奴才也记不住,不过……”小叶子顿了一下,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管公子的意思彷佛是在说不想娶程姑娘。”
“什么?你是说他不想娶晓彤,所以不愿来对下联吗?”皇帝大出意外,“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莫非管玉已经订过亲了?”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也问了,管公子倒没有订过亲,可是管公子说他不想娶程姑娘这种侯门绣户骄宠惯了的刁蛮千金,还说这种女子有才无德,不会是好妻子,另外还有一句什么……什么……齐大非偶,总之,他不想来。”小叶子哭丧着脸说。
齐大非偶?皇帝想起了那个古老的故事,春秋时代齐国是个强国,齐僖公有位美丽的女儿文姜,他想将文姜许配给郑国的太子子忽,但郑国的国力很弱,一旦娶了强国的公主,日后做丈夫的非天天看妻子的脸色过日子不可,所以子忽就以“齐大非吾偶”为理由拒绝了这门婚姻。
不过管玉以此理由拒绝,皇帝是不能接受的。
“岂有此理,这算什么回答!他还说了什么没有?”皇帝恼怒的拍案问道。
“万岁爷请息怒,管公子他也说了,要是朝中实在无人能对得出下联,万岁爷输给皇后的赌注他可以为皇上预备。”小叶子赶忙回答。
“这是什么话!朕岂在乎那一点点儿赌注。哼!重要的是这场赌注朕若输了,以后哪还能在皇后面前抬得起头来?”
“万岁爷,管公子不肯来,可怎么是好?”小叶子着急的说,“眼下除了他,再没人能胜得过程姑娘了。”
“管玉这小子,真要气死朕了!”皇帝站起来,在御书房里绕过来、转过去,最后怒气冲冲的抱怨:“他也不想想,他们管家累世蒙受皇恩,朕今天有事找他,居然还推三阻四,一点都不知道上报皇恩。”
“万岁爷先别生气,依奴才看,这件事还是有希望的。”小叶子想了想,“管公子的爷爷是陛下当太子时的太傅,父亲又受陛下倚重,曾经封为吏部尚书,管公子不会不念陛下圣恩的。”
“是吗?”皇帝拉长了音调,慢吞吞的问:“那现在朕有事找他,他为什么不肯奉诏前来呢?”
“万岁爷,管公子是出世的大才子,奴才听人说,凡是才子脾气必然古怪,越是才气大,脾气就越难捉摸,所以依奴才浅见,皇上要管公于来,不能用诏令,而得用请的。”
“用请的?哼哼,他的架子倒是大得很哩。”皇帝冷笑两声。
“万岁爷要是生气,小的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朕不生气,你说就是了。”
“万岁爷甭觉得委屈,当年刘备请诸葛亮,不也三顾茅庐吗?”对皇帝的心思小叶子摸得很清楚,“可没人说刘备失了皇帝的面子,反而都说他礼贤下士,是个仁君呢!今天万岁爷就委屈一遭,将诏书改成请柬,奴才想,管公子看了,是非来不可。”
“这个嘛……”皇帝陷入了沉思,下张请柬是无所谓,可是他就怕管玉是笑傲王侯之流的人物,根本视权势如粪土,万一下了请柬再被拒绝,那他可就真的颜面无存了;万一消息又走漏传入皇后耳里,那更是会让他无地自容。
“万岁爷,您考虑得怎么样?是不是下张请柬给管公子?”小叶子试探的问。
“小叶子,你说朕要是下了请柬,管玉就一定会来吗?”皇帝问。
“这个……奴才……想……”小叶子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万岁爷既然都已经下了请柬,管公子应该是会来吧!”
“你也没有把握,对吧?”皇帝长叹了一声,“好吧!朕就亲自走一趟‘无忧山庄’,亲自去请管玉。”
“啊?万岁爷要亲自出宫去……去请……管公子?”小叶子的嘴张得老大,半天也合不拢。
“管玉不来,朕只好亲自去请了。”皇帝也看开了,神情显得很愉快,“再说无忧山庄是朕赐给太傅安享晚年的处所,昔年太傅未过世前,朕也常常出宫前去向太傅请益,两年前太傅过世,朕才不去的,说起来倒有些怀念。”
“万岁爷,这样不太好吧?奴才担不起这个责任。”小叶子想到皇帝私自出官,万一被人发现,查出是他怂恿皇帝出官,那可是死罪一条呀。
“怕什么?就朕和你两个人偷偷溜出去半天,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朕也想到一条妙计,一定可以让管玉出来和晓彤互较高低,朕非赢得皇后亲手缝制的龙袍不可。”皇帝兴致勃勃的说。
小叶子目瞪口呆,怔在当场。
“咦?你还呆站在这儿做什么?”皇帝看了小叶子一眼,以责怪的口吻命令道:“还不快去给朕拿便服来,朕现在就出官去。”
小叶子无可奈何的拿过一套便服来,服侍皇帝换了服饰,自己也换上寻常富户的管家衣衫,才和皇帝遮遮掩掩的出了御书房,往一道鲜为人知的侧宫门溜了出去;而一名躲在御书房的大书橱后目睹一切的小宫女,直等到皇帝走远了,才从书橱后闪身而出,往皇后所在的昭阳殿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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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玉?”听完小宫女的报告,皇后纳闷不已,“京城里有这么个人,我居然会不知道?这可怪了,你们几位听过这个人吗?”
皇后的眼睛瞄向围绕着她坐成半圆形的王妃和朝廷命妇们,她们是以进宫觐见皇后的名义而来,实际上却是应皇后之邀前来开会。这群命妇都是持女人胜过男人的看法,因此在晓彤的婚事争端中,不用说全都是站在皇后这边,高举对抗男人大旗的;而这一年来,这批娘子军也的确由于晓彤的缘故在丈夫面前出足了风头,不少人更因此大发雌威,将丈夫治得俯首贴耳,再不敢违逆太座闺令。
但是日前皇帝胸有成竹的和皇后订下赌约后,皇后一直觉得心中不安,所以不但在皇帝身边埋伏了线民,还不时邀请这群命妇进宫共同会商大计。
“管玉?是谁呀?”
“是嘛,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宇!”
“他真的才学很高吗?”
“难道皇上真的找了秘密武器来对付晓彤?”
命妇们吱吱喳喳的讨论起来,可是对“管玉”这个名宇,大家都觉得十分陌生。
“哎哟,这我可想起来了,难道是他?”突然间,皇后的大姑子,也就是皇帝的姊姊昭华长公主叫了起来。
“长公主,你知道这个叫管玉的人?”皇后急忙问道,其它命妇也都关心的注视着长公主。
长公主为自己刚才的大嚷大叫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羞涩的一笑,“我不知道管玉,不过他的姓氏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或许和管玉有关。”
“哦?长公主究竟想起了什么人?”皇后很好奇的盯着她,“我却是不记得有什么姓管的人呢!”
“那当然,那时候皇后还没嫁进来哩!”长公主在脑海中追忆着,“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皇上还没被封为太子,当时大家看好的太子人选是七王爷,不过皇上有个好太傅,他叫管征羽,官拜翰林院大学士兼文华殿侍讲,等于是先皇的老师,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这位管大学士和皇上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呢?”皇后很惊讶,她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太子妃了,至于当令皇上是如何被封为太子的,一直没有人对她提过。
“那时候几位皇弟都想被先皇选立为太子,先皇也为此很伤脑筋,每位皇子都有优点,也各有缺点,由于选立皇嗣关系着国家日后的命脉,因此先皇格外慎重。当时最被各方看好的人是七弟。”长公主看了七王爷的夫人一眼,心想,要是当时先皇作了另一个决定,如今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
“臣妾是福薄之人,哪有当皇后的命呢?”七王妃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不过时不我予,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索性口头上大方点,“皇上是真命天子,才能娶到美丽大方的皇后,坐上龙廷,至于咱们那位七王爷,既然是当王爷的命,那就只能配我罗!”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长公主点点头,再往下说:“当时先皇很倚重管征羽,私下都尊称他为管先生,几次征询管先生有关立储君的事,管先生都大力赞扬当今皇上,说皇上仁孝、不偏听,论个人才华虽不若七弟,但是当君王重在会用人,白己无才反而可以用天下之才,这句话说动了先皇,才立了皇上做太子。”
“嗯,这位管先生想必是满腹经纶,才能得先皇如此倚重。”皇后佩服的颌首称赞。“后来呢?”
“皇上受封为太子后,管先生也被加封为太子太傅,负责教导皇上为君之道。”长公主回忆道,“但是一等到皇上继位,管先生就以八十高龄告老退休,皇上几次劝不住,只好答应,最后恩赐北京城郊的玉泉山做为管先生养老的地方,还特命工部动支了一百万两白银,在那儿给管先生建了一座山庄。”
“那么这位管先生和皇上令天去找的管玉会有关联吗?”皇后看着长公主,“可是为什么从来没听过管玉这个人呢?”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管先生只有一个儿子,才学也很高,记得皇上在初登大位时,普封他尚书或什么官职的,可惜不久他就因病死了,这之后我再没听说过管家有什么人了。”长公主说。
“这么说来,管玉难道是管先生的亲戚?”皇后皱眉思忖着,“皇上为什么那么有把握管玉一定能胜过晓彤?”
“回皇后的话,刚才听长公主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想起来了,这个管玉莫非是三年前殿试时,被皇上亲笔点为探花郎的那个人?我好像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说话的人是右承相李牧之的夫人。
“右承相是三年前科举大考的主考官,这么说起来,管玉是尊夫的门生了?”长公主关心的问,“李夫人,快跟我们说呀!”
“是,回长公主的话,当年拙夫出任主考官,回家时曾经大大夸赞一名考生,直说他是少见的天才……对了!那人的名字就叫管玉。他来拜见拙夫时,臣妾因为好奇,躲在珠帘后偷瞧。”李夫人不疾不徐的说。
“真的吗?他长得怎么样?”几位夫人好奇的追问。
“哎哟,这可不是臣妾吹牛,管玉真是人如其名,好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哩!”李夫人滔滔不绝的大加赞扬,“还记得那天他穿了件蓝白两色的宽袖儒服,腰间系着一块玉珏,就这么走进来对着我家老爷行礼,等他一抬起头来——”
“怎么样?快往下说呀!”
“管玉一抬头,可让我大吃一惊,臣妾活了五十多岁,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又英武又俊美的男人,”李夫人啧啧称奇,“真是脸似桃瓣、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尤其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简直就像可以看透人心似的。他那种阳刚的男性美,还有饱读诗书的智慧光彩,教我真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当时我只觉得都说美女倾国倾城,其实俊美的男人也有同样的魅力。”
这一番形容让所有的贵妇们听得如痴如醉,恨不能亲眼一睹管玉这位俊俏才子的翩翩风采。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突然开口,“等一等!”皇后一挥手,皱着眉问:“管玉如果三年前就中了探花,何以至令仍未在朝中任职,甚至连我都没听过这人呢?”
“回皇后,妾身听拙夫提起过,管玉经过殿试被皇上钦点为一甲第三名的探花后,就传来他祖父过世的消息,所以就回家守丧三年,并没有分发任何官职,甚至连探花的缺也由他人递补,至于管玉的探花身分则移至守丧完,也就是今年,再与本科进士们一同公告。”李夫人说。
“这么说,令年的科举尚未举行,探花之位就已经先订好是管玉了?”皇后大概明白了,“想必管玉是管先生的孙儿辈,所以皇上才会亲自去找他。”
“皇后所见极是。”众人也赞同这项推论。
“管玉既然中过进士,还拿过探花名次,想必才学不低。你们看,晓彤会不会输给他?说不定他真能够对出晓彤出的对子的下联呢!”皇后开始担心了。
“皇后请放心,依臣妾看,管玉最好是拒绝出来比试,否则他是输定了。”七王妃信心满满的说。
“哦?七王妃,这话怎么说?”
“皇后别忘了,管玉不过中了第三名的探花,在他之前还有第一名的状元、第二名的榜眼,这两人目前都在翰林院任编修,而且也都未婚,前阵子皇上叫他们来对下联,不也是苦思了三、四天,最后承认对不出来,还惹皇上发了一顿脾气吗?”
“这也作不得准,自来探花都是选年少英俊的进士,所以管玉既然是美男子,皇上可能有意将他列为探花,却不表示他的才学低于状元或榜眼。”长公主不以为然的分析。
皇后吃惊的看着长公主,“长公主的意思是……管玉有可能胜过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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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山庄建在北京城的玉泉山上,整座山都是管家的产业,是皇帝为报答太傅而赐给他安养晚年的地方,经过管家两代的经营,已经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著名园林,山庄依山筑屋、引水为池,台楼阁错落有致,加上遍植名花异草,可以说尽得山水灵秀的雅趣。
而山庄内的楼阁亭台各有特色,包括藕香洲、征观园、雪香云阁、净深亭、观耕亭、梧竹幽居、半窗梅影、绣绮楼、枇杷园、玲珑馆、伴我小坐轩、扇阁等等,都是皇帝以往来探访太傅时很熟悉的地方。
通往后花园书房的访月桥上,还有当年皇帝来访时管玉所做的一首诗,其中两句“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桐已秋声”,曾令皇帝大为惊叹,而当时的管玉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皇帝因此特别御笔亲题这两句诗,并传令刻成石匾,悬在无忧山庄的书斋门口。
“原来皇上和管公子家有这样深的渊源,那么管公子这回若不为皇上效力的话,可太说不过去了。”小叶子一路上听皇帝说起和管玉家族的交情,觉得此行说动管玉的机会大增。
“管玉这个人哪,是不能用帝王的权势命令他做什么,”皇帝诡秘的一笑,“不过朕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他自动出来和晓彤比试。”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无忧山庄的大门口,守门的家丁还是以往那位老人,认得皇帝的面貌,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要进去通报主人,不过让皇帝拦住了,他问明管玉正在书斋玲珑馆,就带着小叶子走了进去。
管玉是管征羽嫡亲的孙儿,皇帝过去曾微服私访无忧山庄多次,他对皇帝并不陌生,但是对于皇帝只带了一名内侍私下来看他,倒感到十分惊讶。
“微臣何德何能,劳圣驾光临,惶恐之至。”管玉向皇帝行叩拜大礼时,同时吐露了心中的惊讶之情。
“朕此行没有别的事,只是想到太傅在世时对朕的恩德,没想到朕还来不及报答太傅的恩德,太傅就过世了。”皇帝很感慨的看着这间书斋。
“皇上,家祖父如果知道陛下如此垂念,一定十分感激圣恩。”管玉看着满脸哀伤的皇帝,心里猜测着皇帝此行的目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怀念他的祖父吗?
“自太傅过世后,朕真是如折股肱,遇到什么难解的事,再也没有人来为朕分忧解劳,”皇帝叹了一口气,“这让朕不由得更怀念太傅了。”
管玉沉默,因为他还是不明白皇帝这一番哀叹究竟有什么目的?
“唉,记得当时太傅曾经要朕多用天下之才,可惜的是,太傅却没有教导朕万一遇到贤才不肯为朕所用时,该怎么办才好。管玉,你是太傅的嫡孙,想必有良方可以告诉朕吧?”
这下子管玉已经不能再装胡涂了,只好苦笑的回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巨,只要皇上诚心求贤,又岂有不能为陛下所用之人呢?”
“那么朕亲自登门求他,算不算是诚心求贤了呢?”皇帝盯着管玉的脸问,“还是要学蜀汉的刘备一样,三顾茅庐才算诚心呢?”
“圣驾亲临,当然表示陛下有绝对的诚心,只不过陛下既然有诚心,想必不会太强人所难。”管玉尴尬的回答。
“你既然这么说,那就太好了。”皇帝完全不理会管玉的后半句,他高兴的拉起管玉的手,“朕就知道,管太傅的子孙一定是忠臣,绝不会不把朕的事放在心上,有你出马和定远侯的千金比试,一定可以打败她,朕是赢定皇后了。”
“陛下,依微臣看,这场比试根本不必要,俗语说:好男不与女斗,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管玉还是有点不情愿,和一名女子比试文采,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荣耀的。
“管卿,你可大错特错了。”皇帝连忙解释,并且说出当日晓彤以对联为名,小小的讽刺了皇帝多姬妾之事,最后皇帝叹口气说:“定远侯这个小女儿可不能当一般小姑娘看待,她在朕和皇后面前出了这么个刁钻古怪的对联,一年来满朝文武无人能对出下联,真是削尽了所有男人的脸面,现在就连朕在皇后及后宫嫔妃面前也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皇上又何必与一个小姑娘计较?”管玉摇摇头,“她想出风头,就让她去好了。”
皇帝一愣,心想,非说点重话激出管玉的斗志不可,否则他抱持着好男不与女斗的念头,万一故意放水,岂不糟糕?
“管卿说得也有理,朕起初也是这么想,无奈这件事越搞越大,现在全京城的女人都在说原来男人这么没用,连个小姑娘也比不上,朝中大臣的妻女还和皇后联手,说要争什么女权,还说应该要让女人读书识字,将国家大事归女人管,让男人待在家中。”皇帝故意轻描淡写的说。
“什么?岂有此理!”管玉果然中计,冷笑着哼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就不信一名小姑娘能高明到哪儿去,只怕她还不知道‘学问’这两个字该怎么写呢!”
“管卿,朕倒是不想和这一班妇人相争,不过……”皇帝故意停住不说。
“陛下,微臣以为这些女子闹得太过分了,男主外、女主内乃是人伦纲常,如令她们之中不过是出了个略有文才的少女,就自以为了不得,想和男人平起平坐,这件事不能等闲视之,就让微臣去教训一下这位侯爷千金,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同时也让她知道女子终究是女子,不可能强过男人的。”管玉冷冷的说。
皇帝看到管玉的反应,心中暗喜,他已经想象得出皇后输了赌注后的那副脸色,一定有趣极了。不过当着管玉的面,皇帝还是装出十分淡漠的模样,“管卿,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定远侯的千金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到时候你和她比试时也不必出全力,只要让她知道自己不如你就够了,别太扫地的面子,小女孩儿嘛,别弄哭了人家。”
“是,微臣会注意的。”管玉口中这么说,心底却暗暗发誓,一定要大展长才压倒那位刁蛮千金。但是他却不知道,这种反应早在皇帝的算计之中,而皇帝是故意说出反话来刺激他的。
“此事有管卿出面,必然马到成功。”皇帝太高兴了,拍着管玉的肩膀哈哈大笑,“到时候朕一定重重封赏,只要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朕都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