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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情无猜 第四章 作者:陶陶
    他很久没到她家了,曾逸煌瞧着屋内的摆设,和以前一模一样,顶多是多了些摆设品,其他都没有什么改变。

    她的钢琴依旧在窗边靠内的墙壁边,客厅的坐椅由藤制椅改为米色沙发,大理石桌则改为光亮的玻璃茶几,他们连吊灯都换了,变得更加高雅气派。

    墙壁旁多了咖啡色的酒柜,柜里摆了许多他没见过的洋酒,还有些书籍,他坐在这里,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好点了吗?”佩嘉从厨房走出来,手上多了一杯冰水。

    “嗯!”曾逸煌点点头。

    佩嘉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静静地在他身边坐下,将手上的冰水递给他。医生说他的肋骨有瘀伤,右腹部也是一片瘀血,所以才会痛得冒冷汗,不过幸好没造成内伤,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问题。

    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家面对他爸爸,所以便要杨汉强先将他带到她家里来。

    “你以后别打架了。”佩嘉拧着眉说。

    “是他们找我麻烦,不是我去——”

    “我知道。”她的眉心依旧深锁。

    两人沉默下来,曾逸煌喝口水,眼神扫过她的侧脸,她的睫毛从这个角度看起来有些翘,虽然她现在仍看得出小时候的面貌,但五官已经渐渐摆脱稚气。

    “今天老师交代了一些作业。”佩嘉将身后的书包拿到膝上,拿出里头的教科书。“明天要考英文单字,还有……”

    他耳边听着她的轻声细语,目光则依旧停驻在她脸上,而后移下她的脖子,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颈下有条青色的血管横过,她的皮肤白白细细的,而且很软,忆及方才他拥抱过间感觉,他的脸立即升起一抹暗红,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盯着她的胸脯看。

    他连忙移开视线,吞了一大口冰水,急得差点呛着自己。

    佩嘉听见他的闷咳而自书上抬起头。“你怎么了?”

    “没有……咳……”他偏过头,不敢看她。

    “你很热?”她见他耳朵都红了。“我去开电扇。”她起身拂过他的小腿走到电风扇前面,按了“微风”按键。

    曾逸煌看着他们家的新电扇,想起家里老旧的大同电扇,一种烦闷的感觉再次在心底升起。

    “我要回去了。”他放下杯子。

    “为什么?”佩嘉不解地回过头看他。

    “我妈还在等我回去吃饭。”

    佩嘉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快六点了。

    他吃力地想自软软的沙发上起身,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见状,佩嘉立即伸手帮忙,想将他拉起。

    她的靠近让他有些心慌意乱。“我可以自己来。”他挣脱她的扶持。

    佩嘉一时重心不稳的跌向他,因记挂着他腹部的伤,她手忙脚乱地想避开,却反而与他撞成一团,整个人叠在他身上。

    “哦——”他的五官立刻皱成一团。

    “对不起。”她紧张地移开身子。“很痛吗?”她神情焦急。

    他张开眼,却发现她的脸就在他面前,他吓了一大跳,几乎不敢呼吸。“没事……’他忍痛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她懊恼的咬着下唇。

    他的视线移挪至她唇上,突然间发现她的嘴也很可爱,软软红红的,看起来好想很好吃,这念头才刚落,他顿觉一阵血气上涌,连忙转开脸,他无法抑制脸上浮现的臊红。

    “阿煌?”她的语调软绵。“你怎么了?”

    “没有,你快坐好。”他的语气有些暴躁。

    他粗暴的语气让她受到伤害,她没说话,只是移动身子在他身旁坐下,将散落在沙发上的课本收回书包内。

    曾逸煌转向她,瞧见她低垂着头,一抹懊恼的情绪顿时掠过心底。“我……我不是故意要对你这么大声的。”

    她没说话,只是移动书包内的课本。

    “佩嘉……”他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她散落在脸庞的发的。“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没移动也没应声,径自生着闷气。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良久才迸出一句,“你家的电风扇很安静。”

    他的话让她愣住,她抬起眼,瞧见他面带困窘,她的心情突然转好。“我弹钢琴给你听。”她起身。

    他见她打开琴盖,规矩地在椅子上坐下,而后琴音缓缓流泄而出,他不知道她弹的是什么曲子,但听起来很舒服,坐在钢琴前的她看来很……他不知该怎么说,很有气质,与他截然不同,一想到这儿,他又烦躁起来。

    修地,她停了下来,面向他。“你记得我们以前常弹的小蜜蜂吗?”

    他颔首,那是最简单,而且他最容易学会的曲子。

    她笑着开始弹这首曲子,听见熟悉的旋律,他也扯开笑容。

    他扶着沙发吃力地站起,走到她身旁,她让出位子给他,两人开始合奏这首儿歌,起先他弹得很慢,因为手指有些笨拙,后来才开始加快速度。

    两人越弹越开心,到最后便胡乱敲起琴键。

    “这是在干什么!”

    突然一声拔高的叫嚷让两人吓了一跳,曾逸煌偏过头,瞧见不知何时进屋的姚妈妈。

    两人立刻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佩嘉还算冷静地喊了声,“妈。”她的语调有些紧绷。‘你怎么回来了?”

    “你们在干嘛?不知道这样乱敲钢琴,钢琴会坏掉吗?”郑秀玉难掩气愤,红艳的嘴抿成一条直线。“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知道规矩,屋顶都要让你们给掀了。”

    她逼人的目光扫向曾逸煌,他的表情立即显得有些难堪。

    “我回去了。”他扶着钢琴起身。

    佩嘉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见他向母亲点个别后,便拿起沙发上的书包离去。

    曾逸煌才出门,郑秀玉便道:“你都几岁的人了,这样把男生带回家里,是要让人说闲话是不是?”

    佩嘉没应声,只是将琴盖拉下。

    “都上初中了,还是孩子吗?”郑秀玉走近。“回来我跟你爸说,让你转到‘南毅’去,省得你整天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我不转学。”佩嘉倔强地道。

    “这事由不得你。”她揉着太阳穴。“本来想回来休息一下,没想到一回来头更痛。”她在沙发上坐下。“去拿药过来。”

    佩嘉起身往厨房走去,郑秀玉放下皮包,以手指按捏了一下眉心。“我就知道那小鬼搬回来没好事,才回来没多久,你跟他又给我混在一块儿了。”

    佩嘉将头痛药及水杯放在茶几上,她拿了书包便要上楼去。

    “回来。”郑秀玉怒声道。“我话还没说完。”

    “你说来说去都一样,我听很多遍了。”佩嘉隐着怒气说。

    “你这是什么口气?”郑秀玉火大的起身,可才一站起,头就像要裂了一般,她呻吟一声又坐下来。“你存心要气死我不是?”

    佩嘉没应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郑秀玉喝水吃药后,才又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干嘛,妈是过来人。”她闭上眼,揉着太阳穴。“你们还小,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发现你还有很多选择。”

    佩嘉望向母亲,不明白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他爸就知道他以后不会有多大出息,要是功课好也算了,可我看他也不是块读书的料,你再跟他在一起,迟早会让他拖累。”她下结论地说:“以后不许你再跟他来往了。”

    “为什么?”

    郑秀玉睁开眼。“我说那么多都白说了啊?你是没听进去还是怎样?”她怒容满面的质问。

    “他是他,他爸爸是他爸爸。”佩嘉吐出一句。

    “你——”郑秀玉瞪着她。“你简直说不听啊你,别以为我没法治你,等你爸回来,你就知道。”

    对于母亲的威胁,佩嘉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背着书包上楼。父亲唯一有兴趣的就是扩张工厂,接更多的订单,他根本不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后来也的确证实了佩嘉的想法,姚冠吉对于妻子忧心的事显得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她想太多了,只要女儿的成绩没退步,就不用瞎操心,最后还不忘提醒妻子,不要胡思乱想,免得头又痛了。

    为此,佩嘉从不让自己的成绩有退步的可能,她总是保持在全校前几名的成绩;然而,自曾逸煌见到她母亲后,她发现,两人的距离又开始拉远了。

    她试着不去在意他,有时两人会在上下学途中碰面,但几乎没说什么话,除了文雁卡在中间外,他们四周也常围绕着其他人。

    上了二年级,学校以成绩重新分班,她与文雁被编在同一班,而曾逸煌则退至老师口中的放牛班。

    初二这年发生了许多事,她发现曾逸煌与杨汉强一票人学会了抽烟,杨汉强让文雁训了好久,而她就在这时发现杨汉强对文雁的情感,他虽对文雁的训话感到不耐烦,但有时却又会露出甘之如饴的表情。

    面临男女间尴尬的青春期与同学间的取笑,文雁一直想与杨汉强划清界线,但她总是无法避开他,杨汉强不会让文雁逃避他。即使这意谓着他必须借抽烟、打架来引起她的注意。

    文雁与杨汉强之间的关系让佩嘉不免拿自己与曾逸煌做一番比较,这样的审视让她心惊,她这才发觉自己对曾逸煌的情感,或者不该说“发觉”,而该说是“正视”才对。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意他,只是从不去深究这样的情感,他们自小一块儿长大,一起经历许多事,她对他自然有份难以割舍的情感,但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感,有时,她会怔怔地发忡,想着她与会逸煌儿时共处的时光。那时对她最好的人该算是他吧?爸妈忙着工作,根本无暇顾及她。

    不知是不是小时候的感觉特别深刻,只要他陪她玩,或者给她一块糖,她就好高兴,心里感觉很甜很甜,小时候的喜欢是很纯粹的喜欢,可以每每在回想的时候仍然涌现出当时的甜蜜。

    而她也在这样的思考中,探究出一直隐藏在曾逸煌心里的魔鬼,终于理解为何他有时总会莫名其妙地就对她疏远开来,都是他的自卑感在作祟!

    上了初三,母亲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不再跟着父亲到处应酬做生意,但母亲并没有因此停止了所有的活动跟社交。她开始将生活重心投入与其他有钱太太打麻将、串门子、买东西及比较儿女这方面。

    一个礼拜总有几天她必须被迫在母亲的朋友面前弹别琴,听着母亲吹嘘她的功课有多好,以及亮出她从小学至今用过的奖状。

    起初她还能坐在客厅忍受这些虚伪的谈话,后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维持和颜悦色的神情,最后,她干脆不再像个傻子般地任人评头论足,甚至顾不得礼貌;只要她们一出现,她就锁在房里不现身。

    佩嘉抬首望了一眼蓝天,无意识地叹口气,在这种闷热的天气想这些烦心的事让她觉得更加烦躁。

    其实,她一向不怎么喜欢夏天,灼热的天气总让人心浮气躁,虽说她并不易流汗,但湿闷的天气老是令人觉得皮肤上像黏了一层糖水,不管怎么擦拭,都带着一股不舒服的黏腻感。

    她低头开始扫落叶,耳边环绕着几要激破她耳膜的蝉鸣。

    “好烦——”同她一起扫地的文雁爆出一声喊叫,她有张清秀的脸蛋,双眸圆亮灵活,像个洋娃娃。

    “什么鬼天气嘛!”她以手臂抹去额上不停滑下的汗,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拉着领口。

    佩嘉微微一笑。“你去泼些水会舒服些。”

    文雁放下扫帚,秀气的眉皱在一块儿。“竟然叫我们中午休息时间出来扫地,万一中暑怎么办?”导师真是没良心,就算想拿三年级整洁奖也不能这样茶毒学生。

    她没应声,只是走到树荫下稍事休息,看着文雁往走廊而去,她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她与文雁认识……该有十一年了吧?她微扯嘴角,牵出一抹笑意,脑中忽然闪过与文雁认识的经过。

    其实四岁以前,她对一切的印象都很模糊,只记得父母不常在身边,所以,她一下子在奶奶家,一会儿托付给外婆照顾,后来外婆过世,她便跟阿姨过了一段时间。

    之后,父母买了房子,接她与阿姨一起过来住,那时,她该有三岁了;一年后,阿姨出嫁,她当了花童,唯一记录下这件事的是收在相本里的泛黄照片。

    有时翻阅那些陈旧相片,她总觉那里头的小女孩不是她,因为她根本记不清那些事,她甚至觉得那个小女孩与她长得一点都不像。

    四岁之前,她没有任何玩伴,就算有,也不在她的记忆里,她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就是与她同年龄的邻居文雁,两家仅隔了一条街。

    那天,她趁着保姆睡午觉之际偷溜至杂货店买糖,当她从店里出来时,文雁将她当场撞倒在地,她甚至还记得两人发出的尖叫声。

    佩嘉微微一笑,她也记得跟在文雁后面追逐的杨家三兄弟。

    而后她们上了同一所幼稚园,一起上学放学、一起玩耍,直到母亲开始要她学琴,不想她整日在外游玩。

    “佩嘉、佩嘉——”

    文雁的叫唤打断她的思绪,她抬头瞧着文雁正舒服地在手臂上泼水,神情愉悦。“你要不要过来冲一下?很舒服耶!”

    “不用了。”佩嘉摇摇头,站在树下她已经觉得凉爽多了。

    文雁顺道洗完脸后才笑着回来。“总算舒服多了。”

    佩嘉勾起笑。“快些扫一扫就能回教室了。”她离开树荫,再次扫着落叶。

    “佩嘉。”文雁拿起扫帚。“你昨天跟我说不考高中是真的,还是我中暑听错了?”

    她微笑。“你有中暑吗?”

    文雁皱起眉,一脸正经。“我跟你说真的。”

    但佩嘉却只是勾着唇角,没有回应。

    文雁瞥她一眼。“为什么?”

    “我昨天说了,我对升大学没兴趣——”

    “我才不信呢!”她快速地将落叶集中在一处。“再说,念大学有什么不好?你功课好,升学绝对没问题。”

    “我想念商职。”佩嘉一语带过。

    “可是——”

    “别说这些了,先把地扫好。”佩嘉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扫好还不容易。”她迅速将落叶扫进畚箕里。“扫完了你可得老实跟我说喔!”

    佩嘉笑而不语,就在两人打算回教室时,不经意地瞥见曾逸煌的身影。

    “是汉强他们。”文雁也瞧见他们一行人。“中午时间他们跑出来做什么?”她的语气有着兴师问罪的味道。

    未等佩嘉反应,她已冲上前,杨汉强一伙人在瞧见她时…愣了一下。

    “大嫂。”蔡永健、高祝宏与洪启华同时出声。

    这声音一出,立刻让文雁瑟缩了一下,随即瞪了他们三人一眼。

    “不要鬼吼鬼叫的行不行啊?”她怒道。本来两个人鬼叫就已经够烦的了,没想到初二时又多出了洪启华这号人物,鬼吼部队的分贝自此又上扬不少。

    他们三人见到她凶恶的神情非但没害怕,还露出微笑,蔡永健的因身高一直以龟速前行,所以,除了皮肤比以前黑许多以外,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高祝宏的身材则是不断往横向发展,爱吃是罪魁祸首。

    洪启华则戴了一副黑框眼镜,身形瘦长,初二时他被勒索,杨汉强路过时救了他,后来他索性也就跟在杨汉强身边赖着不走了。

    至于杨汉强因为文雁而发火将竹湖初中的纪志远打成重伤住院,所以被留级一年,这已算是最轻的处罚了,若不是情有可原,学校网开一面,他恐要被退学,再不然就得面临转学的命运。

    经过这件事,文雁简直变成了杨汉强的管家婆,不许他跷课、抽烟、打架,所有能管的她一个也不放过,为的就是担保他能顺利毕业。

    “你们为什么没在教室睡午觉?”文雁质问道。

    “我们又不是小学生。”蔡永健代表回答。

    “这跟小学生有什么关系?规定就是规定。”文雁火气高张。“你们是不是要出去打架?”她一脸怀疑。

    佩嘉没再细听他们的回答,因为她发现曾逸煌朝她走来,似乎有话想对她说,她借着扫地移到一旁,他尾随而至。

    她抬眼望向他,发现他也正瞧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事?”她先开口。

    他盯着她,表情复杂。“你不考高中?”

    她微扯嘴角。“文雁告诉你的?”

    “为什么?”他拢紧眉头。

    “我不想升学。”她柔柔地微笑。

    “为什么?”他又问。

    她定定地瞧着他,眸子深沉难懂。“你想我升学?”

    他颔首。

    “为什么?”这次轮到她反问。

    他整眉,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你功课好,没理由不上高中。”

    “上高中以后呢?”她顿了一下。“再上大学?”见他理所当然地点头,她微微一笑,没再说下去。

    曾逸煌紧皱眉宇,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你……”

    “文雁说要替你们补习,让你们考个高职念念。”她转了话题。“你也考吗?”

    “我不会考。”

    “为什么?”这回轮到她发问。

    “我想出去工作。”他简短地回答。

    佩嘉颔首,明白地没再继续问下去,她知道他一直想脱离父亲,而唯一能做到的方法是经济独立,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与他母亲独自生活。

    “你妈赞成吗?”她突然问。

    他噤声不语。

    他不用回答,她也知道答案了。

    “你爸妈知道你不考高中吗?”他将话题导回。

    “我还没告诉他们。”她无关紧要地说。

    他原想再说下去,却突然意识到周围一片安静,他微转司头,发现杨汉强与文雁几人正盯着他们,专心地听着他们讲话。

    他的视线才触及,他们立即撇开头,假装在说话。

    佩嘉将落叶扫进畚箕里,而后对文雁道:“我先回教室了。”

    文雁示意她等一下,回头朝杨汉强训示了几句不要“为非作歹”之类的话后才跟上她。

    多年后,当佩嘉回想自己在这关卡所作的决定,虽说有些意气用事,想法也太过单纯,但她从来不后悔自己下了这样的决定。

    那时,父母在知道她的决定后,几乎要被她活活气死——依照父母当时的说法,他们用尽所有的方法,不管是打、是骂。她都不曾屈服,原本单纯的决定,最后却在父母恐吓威胁的说教下,成了十恶不赦的罪。

    像是如何在亲戚间抬起脸来;祖宗八代的脸都让她丢尽;她这个不孝女,养她这么大做什么;她是让谁洗脑了?是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把她带坏了;到最后,父母甚至互相责备起对方来,而且一致责怪是对方没将她带好,宠坏了她……

    听到最后她都麻木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屈服,直到那时,她才知道自己的脾气原来是这么倔强。

    当她带着让父母抽打的伤出现时,她瞧见曾逸煌在长大后第一次对她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情感,他盯着她小腿上的血红抽痕,表情震惊且不可显信。

    “只是看起来糟了点,可其实已经不怎么痛了。”他的激动让她下意识地找了些话来缓和他的情绪。

    “为什么?”他握紧拳头,极力控制油然升起的怒气,他对这样的伤痕知道得太清楚了,他甚至很清楚这是几分的力量所造成的。

    “因为我不考高中。”她往前走,准备去上学。

    他突然攫住她的手臂,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心急。

    她不解的看着他。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接不下话。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愤怒,他想为她做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做,这无力的感觉让他更加沮丧。

    “我——”他再次开口,却仍是戛然而止。

    他痛苦愤怒的表情让她怔仲,她不知道他会这么在意她身上的伤痕。

    “比起你以前受的伤,这不算什么。”她温软地说。

    “不要跟我比这个!”他粗鲁地道。

    她没接话只是沉默。

    她的不语让他慌张,他吞咽一口唾沫,紧绷道:“我……我不是凶你,我……”此刻,他好痛恨自己拙于言词。

    “我知道。”她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却隐藏着一丝软意。

    “我……”他的声音开始粗哑。“我只是不想……我知道那样会有多痛,我不想你痛……”他没忘记她的身体有多软,她跟他完全不一样,因此,他不觉得她承受得起任何痛。

    她望着他紧绷的表情,仍是一贯地轻声细语。“我知道。”

    看着她白皙的肌肤上令人怵目心惊的红色瘀痕,他未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宁愿是我受伤。”

    话一出口,他便转开视线,佩嘉的双颊则染上粉晕,瞧见他的耳朵红透,她的内心满是喜悦,她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他看向地面。“你听你爸妈的话,不要再被打了。”他的手突然滑下她手臂,握住她的柔美。

    她手儿让他握着,深怕任何不当的话语会让他再缩回壳里,早上清凉的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她的裙摆在风中轻轻起伏,她的心跟着晃动,像湖面上的一缕扁舟,在木棉渐开的五月里,她知道他的心从没离开过她,他只是压抑着,她一直都晓得的……。

    他缓缓移回视线,与她水灵的眸子相对,他的手牢牢地握着她的,仿佛再不会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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