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两支迎亲队伍各奔东西。
此时庄园里一座阁楼的二楼,身穿灰白长袍的管事站在一名玉树临风的男子身边。
男子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斗篷,面容彷佛隐在一层薄雾里,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见他狭长的琥珀色眸子微垂,似乎正注视着在庄园前分道扬镳、各自远去的两支迎亲队伍。
他微勾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而魅惑的笑容。
年轻的管事见自家主人似乎颇为愉悦,也面露笑意,询问:「主人这回可是有所收获?」
「嗯,是有些收获。」
「咱们在这儿已有三个月,可要再换个地方?」管事请示道。
「也差不多该去别的地方了。」男子回了句,抬手一扬,瞬间大雾弥漫,笼罩住整座庄园。
须臾之后,白雾消散,原本座落在此的庄园竟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一片荒野,彷佛那座庄园从来不曾出现过。
已远去的明芸秀等人,自是不知他们离去之后所发生的事。
唯一有所感觉的是坐在马车里的姜玉樱,先前她一直恍恍惚惚,陡然之间心头一悸,神智才猛地清醒过来。
醒过神后,她震惊的发现,与她同坐在马车里的喜婆和一名陪嫁婆子竟然换了人,变成了跟在明芸秀身边的人马。
「你们不是明妹妹那儿的人吗,怎么会在我的马车里?」她满脸惊疑。
婆子讶异道:「小姐,您这是还没睡醒吗?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我没说胡话,我身边的那些人呢?你们是不是上错马车了,怎么会在我车里?」说完,她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发现外头那些人也眼生得很,并不是张家的迎亲队伍。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她上错马车了?可这些人怎么好像把她当成了明芸秀似的?
喜婆和婆子相觑一眼,一脸莫名其妙,「咱们就坐在秦家的马车里,怎么可能坐错马车。」婆子说着上前朝她额头探了探,有些忧虑的说:「您莫不是病了,怎么净说起奇怪的话来?」
「这真是秦家的马车?」她错愕的问。
「没错。」喜婆回道。
她怎么会坐在秦家的马车里?她紧蹙眉头思索究竟出了什么事,倏忽间记起了昨夜作的一场梦——
「姜玉樱,你不愿嫁进张家,想嫁给秦书恩是吗?」
梦里,一名男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一开口便这么问道。
「你是谁?」那男子的容貌隐在朦胧的云雾里,她看不清楚。
「我是梦仙,可为人实现愿望,让人美梦成真。」
闻言,她双眼一亮,不由得脱口而出,「那你能让我嫁给秦二公子吗?」
「自然可以,但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之事,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我将取走你二十年的福运,你可愿意?」
她并不明白二十年的福运意味着什么,听见只要付出,就能如愿以偿,她毫不犹豫的颔首,「我愿意、我愿意,只要能让我嫁给秦二公子,我愿意付出二十年的福运。」
「很好,你将如愿以偿。」言毕,他抬指往她额间一点,便瞬间消失不见。
难道……昨晚的梦竟然是真的?
真有一个梦仙替她实现愿望,让她能嫁给秦书恩?
她又惊又喜,不敢置信的看向马车里的喜婆和婆子,小心翼翼的再次求证道:「这迎亲的马车是要送我到秦家,与秦二公子拜堂是吗?」
那婆子回道:「小姐,您怎么一觉起来整个人都糊涂了,这马车不送您到秦家还能上哪去?秦二公子还等着您过去拜堂成亲呢。」
见婆子和喜婆真将她当成明芸秀,姜玉樱惊异之后,镇定了下来,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瞧我都睡迷糊了。」
她按着胸口,压抑着惊喜之情,期盼着马车能尽快抵达秦家,让她能早日嫁给秦书恩。
另一边,明芸秀也从恍恍惚惚之中清醒过来,她很快便察觉异状,发现自己竟坐上了张家的马车,且离奇的是,这边的人竟然都拿她当成了姜玉樱,不论她怎么解释,她们就是不听,还当她病了,才会整个人错乱的胡言乱语起来。
她觉得这整件事透着古怪,想跳车逃跑,但马车里的喜婆和丫鬟将她强行按住,告了声罪便把她绑起来,让她动弹不得。
「三姑娘会不会是中邪了,否则怎么会把自个儿当成那位明姑娘呢?」喜婆忧心忡忡地说道。
她才没有中邪,中邪的是她们!
明芸秀想对外求救,但因她适才大声嚷嚷,喜婆拿绢帕堵住了她的嘴,免得她再乱叫出声,惊动到其他人。
「要不晚点咱们在下个城镇落脚时,找个大夫瞧瞧?」一名丫鬟说道。
喜婆思忖道:「我看三姑娘神智不清,找大夫怕是没用,得找个道士来驱邪才成。」
明芸秀「唔唔唔」的挣扎着想说话,却丝毫无用。
「这好端端的,三姑娘怎么会突然中邪呢?」丫鬟纳闷的道。
这也正是明芸秀心头的疑惑,怎么马车里的人全都中邪了,错把她当成了姜玉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努力回想,只记得今晨起来洗漱后,用了早膳,然后……她记得自个儿被扶上了马车,再然后……等她恢复意识,就坐在张家的马车里了。
她心念电闪,思及一个可能,莫非是姜玉樱钟情于秦书恩,想嫁给他,于是暗中使了什么手段,将她们两人调换了?
这马车里的丫鬟和喜婆应该是都被她给收买了,故意把她当成姜玉樱,想强押着她代替姜玉樱嫁到张家去。
等等,倘若如此,姜玉樱此时不就坐在秦家的马车里?若是这样,邱嬷嬷还有一菊、二兰不可能没发现主子被调包。
按理,她们发觉此事,应该会追过来换回新娘子才是,可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是邱嬷嬷她们尚未察觉这事,或是正在后头追着,只是还没追上来?
她再想到一个可能,抑或者,就连邱嬷嬷她们都被姜玉樱给收买了?
下一瞬,明芸秀便否决这念头,其他的丫鬟不说,邱嬷嬷自小看着她长大,不可能会轻易被人收买,再说,若真如此,日后她娘家人来探望时,她们要如何对她娘家人交代这事?
邱嬷嬷她们绝不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也许她们正在追来的路上。
这么一想,明芸秀稍稍放下心来,不再挣扎,耐心等待。
可一直等到快日落时分,都不见秦家那边的人追过来,她无法再安心等下去。
不久,迎亲队伍进了城,找了处客栈准备暂过一宿。
明芸秀头上罩着块喜帕,遮住她的脸,身上也披着斗篷,掩住她被反绑着的双手。
被扶着进了一间客房后,她听见喜婆真要去寻道士来给她驱邪,萌生了一线希望,心忖等那道士请来,再伺机向他求救。
少顷,明芸秀又纳闷起来,她仔细观察过喜婆和那些陪嫁下人的神情,她们的反应不像作伪,彷佛真的毫不知情。
她如坠迷雾之中,对眼前这离奇的一切大感迷惑。
不久,喜婆让人找的道士来了。
明芸秀头上的喜帕已被拿下,但下人们担心她又叫嚷起来,堵在她嘴上的绢帕仍未取下。
那道士进来,朝她看去一眼,便捋着胡子表示,「她这是被邪气侵染,一时迷了心窍,才会误认自个儿是别人。」
「道长,那该如何是好?」一名丫鬟着急的询问。
那道士慢条斯理的从衣袖里掏出几张符纸,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我这儿有几张驱邪符,你们晚点化成灰给她喝下去,连喝三日便能驱走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