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明明该觉得如释重负的,为何另一种怅然又在胸口席卷而起,觉得她不但没有更轻松,反而愈加牵肠挂肚,不知道自己一颗心系的究竟是什么?
时针已经超过十二,折腾了一天若彤着实疲惫。
轻吁口气,她赤脚滑下沙发,爬上了硕大的床铺,抱着枕头孤零零地躺着,试着让自己睡去。或许是认床吧,她翻来覆去竟辗转无法成眠。
脑袋里翻来转去的,居然都是他跟“她”在一起的画面——
那个虽然称不上美艳,但气质姣好的女人,是他的……准妻子吧?是不是因为她不放他走,所以今晚的他无法来到这儿跟她同床共枕?
满缸子的酸涩占据了若彤的心口,想着想着,不仅心酸,连眼眶都忍不住泛红……
泪水盈睫,孤枕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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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只怕恨意虽然暂时蒙蔽了你的心,但追根究柢,你还是爱她的……
毕竟,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你可以恨她,整整恨了五年都没有消褪,不也证明你爱她有多深吗?
一整夜,雅萱的话魔咒似地占据郑擎所有的思绪,让他胸口难受地要爆炸。
如受伤的困兽般,找不回平日的优雅冷静,只能狂乱地在笼子四周乱撞,却找不着出口。
明知她的脾气骄蛮执拗,只要一丝丝不如她的意,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但今晚这几句,他为何就是无法释怀?
该死的!郑擎低咒一声,当想起若彤那双对着他时,总是怯生生、澄澈如水的眸子,他竟然有些相信雅萱所说的话了。
这怎么可能?
郑擎!你是白痴!你是懦夫吗?当初已被这双天使般的翦水秋瞳彻底戏耍过一次,难道你还想再错一回吗?
绝不!他在心底发誓。
“少爷,还不睡吗?”
已在屋前阶梯坐了一夜的郑擎,略微讶异地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何爷爷,这么晚了,还没睡?何奶奶呢?”
这对老夫妇是他请来照顾这栋他最钟爱的度假小屋,夫妇俩都六十多岁,虽然只是没读书的粗人,但真诚古朴的笑声,却深得郑擎的心。
相处下来,三人间的感情已不仅止于普通的主仆关系。“你何奶奶犯风湿,老早休息了。山上的雾气、水气凝重,少爷不赶快进屋去陪程小姐,在这儿发什么愣啊?”何爷爷快人快语,才不怕得罪郑擎。
为什么进屋?天晓得他为什么宁愿在阶梯上坐一整晚却不进屋去。
“何奶奶犯风湿,要紧吗?”
“不要紧、不要紧,”何爷爷直摇手。“老毛病了,谁教她平时老爱唆我,风湿一犯,痛得痛死了,可没空再念我喽!?”
见郑擎拍拍裤子起身,老人家跟上前去又道:“少爷,你该不是跟程小姐拌嘴才不进屋吧?”
何爷爷轻拍他的肩。“算了吧!小俩口还有什么讲不开的?程小姐晚上还特地替你留了盅汤放在锅里温着呢!饿了,直接端出来喝就成了。”
深呼吸一口气,郑擎的心紧揪着,一股烦躁急而汹涌地窜上心头。
他不想再听下去。“何爷爷,您早点休息吧,我进屋了。”
慢步走上二楼,站定在卧房门口时,郑擎心湖的涟漪也平静多了。
啪的一声,他打开房内的大灯,半睡半醒的若彤立刻惊醒地坐起身。
看清楚斜倚在门旁的郑擎,见他穿的衣服与下午不同,显然是洗过澡了……若彤心头的感觉好复杂——是在那个女人那儿洗的吗?
“你回来了?”
他眉梢眼底一丝笑意,冷淡地质问她。“我没回来,你能睡?”
“我……对不起——”若彤咬咬下唇,低下头声如蚊蚋地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以冷静的目光将她仅着软丝绸粉橘睡衣的姣好身材上下打量几遍,他好看的唇角勾起邪佞的笑意。“总得展现你的诚意,是不是?毕竟,三个月时间宝贵呐。”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但这事之于若彤终究太陌生。
“你要我……做些什么?”
“替我宽衣会不会?”他走近床沿,高傲地丢出一句,似乎以折磨她为乐。
她不笨,她知道——他分明是要羞辱她!
念头一转,反正就三个月,过完这三个月,便能抵销彼此的爱情,之后她的心底不再萦绕惦念着这个男人……
她用三个月,换回她剩下的人生。
看出她眼底的不驯,他胸口有一把怒火在焚烧。
用力将她扯撞在他胸前。“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容得你思考吗?”
若彤不再犹豫,她紧咬牙关,起身跪坐在床上,青葱似的玉指缓缓地为床边的他解开衬衫钮扣……
见不得她的从容,他忽地抓住她的手,凝视她的眼底。“吻我。”
“钮扣……”
“别管钮扣,我叫你吻我!”他朝她大吼着。
忍住委屈的泪水,若彤仰起头,踟踌着将冰冷而微颤的唇送上前贴住他的,细细、密密地吻着他。
一缕柔肠千回百转,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呀!
闷哼一声,似是受不了她过于轻缓的挑逗,郑擎十分粗暴地拉开系住睡袍的丝带,使她一身滑嫩的玉脂凝脂遽然毫无遗漏地呈现在他眼前。
若彤低呼一声,下意识想举手护住赤裸的胸前……
“你已经是我的人、我的情妇,早该有心理准备,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不必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想想,当时你对我是多么热情……”
说着,他硕大的手掌攫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试图抵御的双手向上拉高,以蛮力钉在头顶。
清楚自己是逃不了。若彤认命地咬住下唇,承受他狂风暴似的吻在她颈边、颊边胸前肩窝落下。
她的柔顺使他不再顾忌她的抵抗,他的双手用力地揉抚着她丰美的乳房,那力道使若彤娇嫩的肌肤留下一道道指痕。
他的吻濡湿灼热却不带感情,每一次深深的吮吻啃噬,根本不管她疼不疼痛,他尽情地肆虐发泄!
没有太多的爱抚,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她的身体里。
若彤害怕地以双手指尖紧紧攀住他的肩膀,惊恐徨的泪水不断自她眼角坠落,但这一次,郑擎真的没有停下来!
当他灼烫的欲望抵住她的柔软时,若彤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任他将她修长的双腿缠上他的腰间,等待挺身而入——
她不断在心中给自己心理准备,只要一下、一下下就好了……
可是当他真的刺穿她,她仍忍不住疼痛地惊呼出声。
“好痛!”
她的泪、她疼痛的呼喊灼痛了他的心。
从她生涩的动作、不安的眼神,还有……紧窒得像从未让人进入过的甬道……郑擎的头脑有着一瞬间的清明——难道在他之后,便没有别的男人碰过她?
这样的体认让郑擎的心,闪过一刹那鞭笞的抽痛,几乎无法继续……
然而,一旦与她那双被泪水浸润地水亮眸子相望,他便无法避免地从其中看见那个当时曾经疯狂恋上她的自己……而当时那个总是笑得如此甜美、黑白分明的大眼总是如此无辜的她,在他为她感到心痛的同时,是否也正暗自讪笑他的痴傻?
巨大的矛盾在他胸口强烈地撞击着……
郑擎将被情欲、道德、现实和仇恨交缠而痛苦的脸,埋入她如云丰润的秀发间……
他选择不看她。
一个猛烈的挺进,他的欲望急而猛地在她体内律动,直到一股灼热在她体内爆开,他趴倒在她柔软无骨的身躯上急喘着,良久后,气息逐渐平稳,才毫不留恋地自她身上翻滚而下。
他起身,冷冷地将睡袍丢还给她,自顾自地理好衣服,便走出房门——自始至终不曾对上她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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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熬着酸涩的双眼,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她的心好疲惫,却总不得安稳成眠。
待金光熠熠的阳光筛进落地窗,将整间卧室照得明净敞亮,若彤才意识到——天亮了,噩梦般的长夜过去了。
她稍稍移动身体,发现下身酸痛,接着,昨夜的一切在瞬间悉数流回她浑沌的意识里。
她的心一恸,泪水又汩汩流下面颊……
她不明白,,那个曾经对她轻怜蜜爱的郑擎,为何能够待她如此残忍?难道过去的种种爱恋没能在他心上留下半点痕迹吗?
当他毫无怜惜地侵入她体内,那蚀骨的痛亦直接戳入她的心窝,几乎等于杀了她……
而他,在乎吗?
游魂似地起身进入浴室,若彤一遍又一遍无意识地以香皂搓洗自己的身体,希望能将他在她身上的冰冽冷酷洗去。“程小姐、程小姐……”
数不清洗了第几遍,一个老迈但热切的声音唤醒了若彤,她停下动作,却无应声。
“程小姐……”她无心理睬,对方却是锲而不舍。
是何奶奶吧!
穿上白色的日式棉袍,若彤终于关掉热水,打开浴室的门走出来。
“何奶奶。”她轻轻打了声招呼,眉间的悒郁不曾稍减。
何奶奶跟何爷爷是天生一对,都是热情和蔼的老人家,已是六十多岁的身子骨却保有一颗年轻的心,哪像她?年纪轻轻,心却已枯寂地如经历百年身。
“吃早饭喽!”何奶奶捧着一盘早餐上楼,叽叽喳喳地叨念着。“你们年轻人好命哪!睡到太阳晒屁股还能睡,不像我们,老了想睡也睡不着,凌晨四、五点眼睛就睁得比龙眼还大。”淡淡地扫了一眼盘里烤得金黄的可颂面包、煎得嫩黄透明的太阳蛋,还有一杯刚榨的鲜果汁,若彤却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她拿起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看似无意地问道:“郑先生呢?”
“郑先生?他有回来吗?”何奶奶没啥心眼地说道。“郑先生是个大忙人,来无影也去无踪,这房子他一年来不了几次,不过,看得出来他挺喜欢这儿就是了。”
她忍不住探问。“他都……自己一个人来吗?”
何奶奶呵呵一笑。“老人家年纪大了,记不得那些事。”
听出何奶奶明显偏袒郑擎的回答,若彤没说什么,只是努力朝何奶奶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才稍稍平息的胸口再度无端翻腾。
他都带谁来?他那个气质脱俗的准妻子吗?她忍不住这么猜测。
问题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程若彤,你脑筋不清楚了吗?她在心中狂骂自己,
三个月后,你就要彻底脱离他了,至于他跟谁在一起,娶了谁都与你无关了呀!
但,为何心口如压了一颗大石头般,沉重地教她连呼吸都觉困难?
颓然倒回床铺,若彤抚着被纷乱的思绪挤得难受极了的胸口,蜷缩在被窝中,抱紧这一床被子,她那颗无依的心,才稍稍有了靠岸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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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彤丢下公司休假去了,慧慧这才知道平时若彤的工作量有多么庞大!
苦哉苦哉!她这个倒霉的替死鬼,原本挂个公关经理的职称,她平时得以在外闲晃的时间还真不少,哪像现在,齐彦飞忙着在外洽公,她就得被死死地绑在公司里,哪儿也不能去。
“林经理,有位祈先生急着要找您。”内线电话里传来秘书甜润的声音,但慧慧听了只觉得头疼。
自从发现若彤休息后,祈少风就天天用电话烦她,要她交出若彤的联络电话或地址,天晓得她要是知道,还需要在这里担心得半死吗?
若彤自从那天跟郑擎离去后,就失去联络,就算祈少风成天对她吵吵吵,她也交不出半个鬼给他!
都是齐彦飞那个大猩猩,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直接去找郑擎要人,她只好等等等,等着若彤哪天能给她报个平安……瞄了眼墙上的钟——九点半,距离郑擎要来公司交样稿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应该不会这么巧让他们俩正好撞个正着吧?
“让他进来吧!”慧慧已经做了决定,好歹与祈少风见上一面,免得他天天烦她。
话才刚交代完,一名西装笔挺,看上去颇有玉树临风之姿的男子便疾步走了进来,看样子他真的是急坏了,平时礼数周到的他,此刻竟连敲门这等基本礼貌都省了。
“若彤到底去了哪里?我有急事要找她?”
说真格的,祈少风这个人她见过几面,虽然他待人总是谦恭有礼,但慧慧对他却硬是挤不出一丝好感。
她闲闲地回答。“我不是告诉过你,若彤她度假去了,至于地点我不知道。”
“若彤一向把公司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怎么可能不把行踪交代清楚就休假去了。”
若彤两手一摊,对于祈少风质问似的语句感到不太舒服。“祈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对你撒谎吗?”她将身子前倾,态度严肃地望住他。
祈少风表现出一脸无法置信的样子,稍顿了顿,他话锋一转,询问道:“我听说,那个曾经惹得若彤伤心欲绝的男人回来了,这事是真的吗?”
“啊?”这事儿理应只有她知、齐彦飞知,这个祈少风怎么会晓得?他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吧?害她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再说,这种莫明其妙的谣言,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祈少风脸上的表情尽是焦躁不安,见慧慧装傻,他甚至于坐不住地站起身来回走动着。“若彤好不容易答应我的求婚,我不希望因为那个男人而节外生枝……”
“若彤答应你的求婚?”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慧慧也不由自主激动地站起来。
不可能吧?这等大事,若彤怎么可能不跟她商量就决定。
被她这么一问,祈少风才稍稍改口。“她是没有明白表示答应,不过意思也差不多了!”
说着,他猛然抬头看向慧慧。“慧慧,你别再瞒我了,请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若彤到底去哪里了?我可不希望答案跟那个姓郑的男人有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在若彤身上花了多少工夫,我可不希望前功尽弃!”
刹那间,慧慧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暴躁不耐,这些负面情绪虽然被隐藏得很好,但仔细观察,仍依稀看得见跳跃其中的星火。
这会儿齐彦飞又不在,慧慧边思索着如何应付,边打太极拳,满脑子只想着要把这个讳莫如深、表里不一的男人尽速打发走,免得给她惹麻烦。
“其实若彤不过是向公司请了三个月的假,难道你就对自己那么没信心,连三个月都等不得?”慧慧也不是省油的灯,此刻便口齿伶俐地将祈少风的话给一一回了去。“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这种事,还是让若彤考虑清楚再回答你比较好,再说,你若是真的爱她,别说三个月了,三年你都得等下去,是不是?”
祈少风嘴巴上不讲,但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是碰了软钉子。
压抑下满腔不满,他扶扶眼镜,声音温和却以谈判般的口吻说道:“就算不方便告诉我若彤的行踪,看在我这么爱若彤的份上,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位郑先生是否真的已经回到台湾了?”
正想着该怎么甩开如水蛭般黏水的祈少风,一记低厚笃实的男声,却突兀地闯了进来——
“我怎么不晓得自己那么出名,才刚回来台湾不久,就有人处心积虑要探我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