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莫尼斯高贵的车子驶进宜兰县的一个乡下,最后来到了一座山头。
车子停在一处空地,凌凡带莫尼斯步行到山里头,一路上,莫尼斯显得很沉默。
“好美。”莫尼斯迎风而立,他闭眸感受,许多画面在脑海浮光掠影。“为什么带我来?”他的声音里有很浓很重的情感,不像是第一次踏上这土地的感觉。
“我想跟你分享—个故事。”凌凡与他并肩而立,她的唇边因沉入回忆而扬起。“在我十八岁那年,我认识了一个日本男孩,他的名字叫柏原秀人,他在回日本的前一天,就是在这里向我告白,当时他承诺说会回来找我。结果,等了好久好久,他始终没来。我很气他的食言,还跑到这里大喊说要忘了他呢。后来,我才听说他病死的消息。”凌凡蹲下身拨开脚前的杂草,那里有一颗椭圆石头,上头还刻着模糊的字。“我很难受,我在这里为他造了一块碑,纪念我们曾经拥有的日子,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忘了他,所以,我想带你来见见他……”她回首看莫尼斯,却被他满脸的眼泪惊得说不出下面的话。
“别问。”莫尼斯蹲下来,由她身后抱住她,只是静静地流泪。
凌凡虽不明白,却无语的由着他抱住自己。过了一会儿,莫尼斯将她转过来,让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的表情很肃穆,眼神也很慎重。
“听我说,凌凡。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无稽,但这是真实的事,因为它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我身上。”莫尼斯凝睇她。“我本来打算想隐瞒下去,但是我一看到那件和服,我就没办法再伪装下去……然后你带我来这里……我看到你为柏原秀人所做的一切……这石碑,还有关于你想将他永远记在心里……我……”
“你到底想什么?”从他断断续续的字句中,凌凡有些了解,又有些懵懂。
“你认得这个吗?,”莫尼斯取下挂在脖子藏于衣服里的项链放到她手中。
“永保安康?”一看到当年她送给柏原秀人的平安符,凌凡眼神突然变得狂乱。“你认识柏原秀人?”她抓住他的手。
“不只认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勇敢的面对她的眼睛。“我就是柏原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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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柏原秀人回日本后,立刻表明想接受心脏手术。
他母亲是第一个持反对意见的人,但柏原秀人相当坚持,最后母亲顺从了他,将他送进瑞士一所相当具有名气的医疗机构。
临进手术室的前一天晚上,他与怕原真一促膝长谈。
“真一,我终于了解到你对雨亭的心情了。”
“怎么说?”柏原真一觉得柏原秀人从台湾回来后,整个人变开朗了。
“我遇见一个女孩。”柏原秀人一想到她,神情变得好温柔。“她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我想多留在这个世界,好好享受生命。”
“你是为了她才决定接受手术?”
“不,是她让我有勇气去面对我早该正视的问题。”柏原秀人嘴角噙着笑,然后握住他的手,眼神变得认真。“X.--,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你和雨亭的感情,还有,别恨母亲的一意孤行,也别恨她冷落了你,她只是太爱我……你不要去做什么事来肯定自己的价值。别跟自己过不去,你是柏原家重要的一份子,我把家里交给你了。”
“哥……”柏原秀人的这段话令他很不安。“手术我看还是别做……”
“我想睡了,等我的手术完成,咱们兄弟俩再好好谈,我有好多事要跟你分享。”柏原秀人又对他展颜二笑,然后闭上眼睛,睡前的药物使他抵抗不了困意。
“你睡吧。”
柏原真一帮他拉好被子,而他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与柏原秀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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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室
柏原秀人迷惑的望着病床上的男人。
他长得跟他好像。柏原秀人不禁俯下身,他的脸几乎贴上男人的脸,仔细的研究男人的五宫。
不!他不会错认这张脸,他每天都会在镜子里看到,这简直就是他自己。
“他的确是。”一个声音回应他的疑问。
柏原秀人猛地转身,视线与一个黑发蓝眸的英俊男人相迎。男人双臂交握胸前,一派闲适的倚在墙上。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他身后那片墙,冷冷冰冰。
“你说什么?”
“不要怀疑,床上那个人是你。”
“我?”柏原秀人回眸看看床上的人,再回头看看那名外国男子。如果躺在床上的是他,那么……站在这里的人又是谁?
“也是你。”男人再次回答了他的疑问。
两个人都是他!这怎么可能?柏原秀人瞪视他。“你是谁?”
“莫尼斯。”
“你是这里的医生?”
“医生?”那名唤莫尼斯的男人仰头了一下笑。“亏你想得出来……”他的眸子转而持住柏原秀人,射出凌厉的视线。“我不是什么医生,你也非你,你和我一样,都只是存在这个空间的一个无意义的魂体。”
“魂体?!”
“哔——”随着柏原秀人的疑问,一道剌耳尖锐的声音响起——
柏原秀人寻声看去,是病床旁的心率器发出的,同时病床上的男人也显得呼吸困难,身体剧烈的颤动。
这时,门被撞开,一名白衣医生冲了进来,他的后头跟着好几名护士。
白衣医生迅速的对病人做检查。
“医生!病人血压下降了。”一名护士惊惶的叫喊。
医护人员手忙脚乱的施行急救。
柏原秀人愕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是怎么一回事?”
“心衰竭。”莫尼斯来到他身旁,冷漠的注视病床上毫无生息的男人。
“什么意思?”
“你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还有一段观察期,观察你手术后的心脏是否能正常跳动,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保护工作,身体强壮的人就能恢复过来,尽管你有比其他人还要坚强的生存意识,”他瞥了柏原秀人一眼。“但你终竟没有办法熬过来。”
“不可能,我还好好地在这里。”柏原秀人瞪视他。
“你心里很清楚。”莫尼斯冷冷地看他。“你知道这次手术有其风险性,你也签下了切结书,当你孤注一掷时,你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到底是谁?”柏原秀人突然感到一股毛骨悚然。为什么他会这么清楚?
“你还不懂吗?”莫尼斯倏地握向旁边的人挥去——怪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竟然穿过了那个人身体。“你就快死了。”
“不……这是恶作剧对不对?”柏原秀人抓住他的肩,他挤出笑。可当他看见莫尼斯同情的表情,笑意从嘴角溜走。“不!我不相信!”他发狂似的冲到每个医护人员面前大喊。“我在这里呀!该死,看看我,看看我,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呀。”他仓皇的抓住其中一人,恐惧的发现,他的手竟像莫尼斯那样穿过那人的身体,而那人竟毫无所觉。
柏原秀人惊愕的踉跄退了几步。突然,一个护士迎面冲了过来,柏原秀人避之不及,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的身体穿过。
“承认吧。你就快死了。”莫尼斯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不!”柏原秀人跳起来。“我不能死!”他不甘心,他好不容易走到这里,还差那么一点。
他冲到正在为他施行急救的医生面前:
“医生,医生。请你听我说。我喜欢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凌凡。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要这么孤单凋零的死去,直到我遇见了她,她让我见识到生命的美好。我想为她活下去,我想跟她一起生活,我想陪她疯狂,陪她上山下海,陪她大哭大笑。我答应她了,我一定会活着回去找她,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活我……”
机器的叫声再次刺耳而无情的响起,柏原秀人闻声看去,正好瞥见机器上的心跳频率成一直线——
“病人心脏停止了。”
医护人员开始电击床上的男人。
柏原秀人在一旁焦急等待。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难受。
五分钟后,医生颓然的停止手上的动作,拉下口罩,他望向墙上的钟。
“不!请你再试一次,我还没放弃……该死的,不要放弃我……”
“死亡时间为十二点四十七分。”
医生毫无感情的职业声音截断了他的请求。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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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凌凡低喊。
听着莫尼斯的描述,她仿佛身历其境,深刻感受到柏原秀人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却无能为力去挽回一切。
莫尼斯双眸紧闭,拳头握得死紧,全身颤抖不已。每当回忆起这件事,他总是会再死去一次。
“你该告诉我的,你明明知道手术的危险性,为什么还要去冒险?!”
“我想跟你在一起,凌凡。”莫尼斯定定地看她。“那次你为我受伤后。我深刻的了解到我是个多么沉重的负担。该死的,我竟然让你受伤了。我根本不是男人,这样的我如何配得上你?”他的眼睛忧伤的望向远方。“爱是生长在悬崖边缘的花。想摘它必须要有勇气。于是,我下定决心,我需要健康,我必须强壮,我想要成为一个可以挡风遮雨,可以保护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所以,我要赌,我有一颗玻璃般易碎的心脏,但它因你而茁壮坚韧,我要用我这颗真心赌我的生命。”
“你这个笨蛋!”凌凡嘶哑的说。
“你得没错。”莫尼斯微微扬唇,那是一个非常自嘲的角度。“我是个笨蛋,我以为我对你的感情能感动天地,也许会许我一个未来,一个奇迹。我真的是这么想,直到我亲眼看见自己在眼前死去,我无能为力……永远见不到你这件事比死还要令我难以承受,我好恨,好不甘心!我怨天怨地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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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啊,你该死的到底在哪里?你听不到我的祈求吗?”
四壁无言,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房间里寂寞的回荡。柏原秀人颓然的跪倒在地,双眸一闭,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噢,我不管你是伟大的神还是可恶的撒旦,听着,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么请你听着,我愿意像浮士德出卖灵魂换得元气那样出卖我的灵魂,只要让我回到她身边,让我陪在她身边,即使是一抹见不得人的孤魂……”
“真的吗?”
柏原秀人倏地睁眸,瞪向始终冷眼旁观的莫尼斯。
“我虽然不是神,但是我可以让你美梦成真。”莫尼斯无视他眼里的熊熊怒火。
柏原秀人还是一语不发的睨他。
“我也不是撒旦,所以你用不着出卖你那可怜又可悲的灵魂。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只是想跟你谈一个交易。”
“交易?”
说话间,柏原秀人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病房。病床上也躺着一名男,他的身上插了各种插管、仪器。柏原秀走近一看,眼光猛地投向莫尼斯,眼底满是疑问。
是我。”莫尼斯讥诮的看着床上另一个自己。“我因为赛车出了意外而被送了进来,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我却执意不肯醒过来。我已经昏迷一个月了,医院日前已正式判定我为植物人。”他突然笑了出来。“这很讽刺是不是?我想死,却偏偏死不了,你拼命想活,却偏偏活不成,哈哈哈……”
柏原秀人笑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活?”
“我爱过一个女人,就跟你一样,我想与她共度晨昏,一起分享生命的每一件事……别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我不是生来就这么无情,我曾经爱过、笑过……”他停顿了一下,那一向讥诮的蓝眸飞来一抹哀云。“也痛过。我爱的那个女人因为癌症去逝了……哈,真狡猾,”他嘴角卷起一个悲伤的笑意。“我们说好不离不弃,直到世界末日来到……你知道吗?我们约定好了,她却毁约丢下我。”他的声音低不可闻。“这里已经没有我可以依恋的人了。”
柏原秀人无语,他可以了解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心情。
一个开门声惊动了两人,望去,一个中年贵妇走了进来。贵妇有着和莫尼斯相似的外表,她的神情憔悴而哀伤。
她来到床前,深深地凝睇床上的男人,眼里有着点点泪光。她拿起棉花棒沾水凑向男人,滋润他干枯的唇。
“你过得好吗?贵妇人跟着床上的男人说话,她的语调是如此的温柔,仿佛男人是清醒的。“今天天气真好,天空蓝得没有一片云,真想带你去外头走走……”
莫尼斯别过脸,不忍看那贵妇。
“真的没有你可以依恋的人吗?”柏原秀人望着贵妇。“我可不认为。她是你的母亲吧,她一定很爱你,你怎么忍心让她伤心难过……”
“闭嘴!”莫尼斯猛然上前扯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瞪他。“你懂什么?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你以为我喜欢?我爱我的家人啊,可是我已经累了,我走不下去了。一只燕子不能成春天,一朵花不能成花园,自从她死后,我的心就捅了一个大洞,不再完全了。你了解那种独活的痛苦吗?别自以为你可以了解我!”
他懂的。柏原秀人任由他发泄。还没爱时,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甚至不怕死亡来到。但自从遇见凌凡后,他就不再是那个无情无欲无所求的柏原秀人了。
“你所谓的交易是什么?”他问。
莫尼斯松开手上的箝制,他定眸看他。
“我的身体借你,你可以达到你的心愿,回到她的身边。”
柏原秀人听过“借尸还魂”这种传说,却怀疑其可行性。“代价是什么?”
“代替我照顾我的家人。”
他毕竟不是个无情人。柏原秀人心里欣慰的想。“身体借我,那你怎么办?”
“我要去找她,我感觉到她就在这天地间,她正在某个地方等我。”
“找到她之后?”
“不弃不离,直到世界末日来到。”
柏原秀人突然对眼前这个男人生起一股敬意。
“你考虑如何?快点下决定,等死神提走你的魂,我就算是上帝也救不了你。”
“我接受。”柏原秀人对他露出诚挚的笑容,他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莫尼斯。”
莫尼斯定定地看他,蓝眸与黑眸在交会时交换了彼此的友谊。“很高兴认识你,柏原秀人。”他伸出手,握住伯原秀人。
两手交握,一股强烈而莫名的能量向柏原秀人,柏原秀人顿时感到一阵天摇地动。他的手松开莫尼斯的掌握,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暗的旋涡,他想逃却无法移动,反而被吸了进去,意识模糊涣散之际,莫尼斯的声音愈来愈远——
再见了,柏原秀人……“哔——哔——哗——”
机器的叫声惊动了贵妇,贵妇花容失色的瞪着病床上的男人。
男人困难的想举起手,嘴巴因为装着呼吸器而发出咕哝难辨的声音。
“医生!医生!”贵妇跑出房问大叫,又跑回病床抓住男人的手。“尼斯,噢!宝贝儿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医生与护士们冲了进来。
“医生。他怎么了?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痛苦?”贵妇迭声问道。
医生没有回答贵妇的问题。只是仔细的检查病人与检视仪器的数据,渐渐地,医生的神情变了。“不可思议……”他喃道。
“仕么意思?我儿子他怎么了?”贵妇急问。
“莫夫人.”医生将贵妇带到病人前。“你的儿子已经恢复意识了,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前些还被宣布成为植物人的病人竟然清醒了,除了身体有些虚弱,一切都很正常。
男人紧闭的眼睑突然一动,然后,在众人的屏息中缓缓睁开眼睛。他那如窗外晴空般的眼睛先是一片茫然没有焦距,然后渐渐变得清晰透澈,凝看着眼前的人。
医生检查他的瞳孔,然后取下他的呼吸器,问: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视线越过众人,盯着房间后面的某一点,良久,他缓缓抽回视线,投注眼前早已热泪盈眶的贵妇,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
“莫、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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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所有的故事。”
凌凡怔然的看着柏原秀人,不,是莫尼斯。要不是手上那个平安符,她真不敢相信世上竞有这种事,难怪那次在画室,他会问她信不信“借尸还魂”。
“我用了半年的时间调养身体,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学习与接手莫家的化妆品事业。你知道,我是个不食人问烟火、游手好闲的柏原大少爷,从来没有经营事业的经验,向来都有人帮我打点,更别说与各式各样的人交际。突然间,我必须周旋在这些杯光鬓影中,囫囵吞枣我所不熟悉的事务,我忙得像一只陀螺转呀转,解决了一个问题,新的问题又接踵而来,几乎将我吞没。尽管恐惧,尽管身体疲惫,因为心里有你,我才能支持到现在。”
他定睛看她,蓝眸有一抹温柔的笑意。
“我不是没有想过回台湾找你,只是我不知道该用哪一种面目见你,
是柏原秀人,还是莫尼斯?在你的认知里,‘柏原秀人’已经死了,‘莫尼斯’对你而言又只是个陌生、毫无意义的名字,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你身边,这些问题日夜煎熬着我的身心。”他苦涩的笑。“我一直都在看你,看你成了广告明星、模特儿,看你潇洒俐落的身影走在伸展台上,看你在萤幕里自信的微笑,我始终都在看你。”
听到这里,凌凡不禁动容。
“后来,公司提出—个企画案,我们的产品一直都在欧美市场销售,他们提议将触角伸到亚洲,请亚洲女星代言,并在亚洲设置专柜。当你的照片出现在多试镜的照片堆里,我再也没办法克制自己,我决意亲往台湾面试,好一劳永逸终结这两年来的相思之苦,我要重新追求你,以‘莫尼斯’的身分。再次见面,你还是没变,短发、不驯的神情、麦色的皮肤,就像记忆里头的模样,我依稀仿佛回到了那年夏天,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我为此流下喜悦的眼泪。”
他闭上眼睛,沉人记忆里,唇边不觉绽出微笑。凌凡被他的神情深深地撼动。
“我爱你,凌凡。”他蓦然睁开眼睛,视线攫住凌凡。
凌凡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瞅着他。两年前,柏原秀人在她心里播了种,两年后,是莫尼斯让它发了芽,长出了花。而他们都是他。
莫尼斯捧起她的脸,她那双犹盈着泪的眼睫,令她看起来如此的脆弱与无助。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凌凡。”莫尼斯吻去她眼帘上的泪。
他抬起头,与凌凡的视线两两相对。
“和我一起到法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