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俊不住,松了眉头,紧紧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耳畔低喃:“只有你,只有你……”
“我相信——”她揽着他紧实的腰身,尽情嗅闻他混合着刮胡水和体味的独特气息,静静微笑着。“所以我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不要多心,乔已经结婚了。”
她前所未见地束紧双臂,借着源源不绝的力道传递给他一份笃定,这份笃定能使他毫无顾虑地暂时撤手,让她安心返回另一个家乡。
回去那个家乡,保全住她的爱情。
第10章(1)
此刻雨又下了,即使隔音窗隔绝了倾盆大雨的噪音,窗内仍能感受到大雨的气势。
林咏南食言了。
一个月、两个月过去,她并未如期归来,通讯从繁多到寥寥可数,从热切到公式化报平安,他感受到了不对劲,但并未有所怀疑,他从不怀疑她。
第三个月,她传了一通电邮,短短数行,自此不再捎来音讯,她切断了各种通讯管道,彻底离开了他的生活。
终宽:这几个月独自在这里,我彻底想了想,我是真的爱你吗?还是把你当作乔?我见到他了,他很好,很幸福,即使有点遗憾,我已能坦然面对他。
你和他不一样,谁也不能替代谁,我想,自始至终,我爱的还是他,纵使我永远不能拥有他。
对不起,我还是喜欢这里。
分手电邮!
他从没想过会有女人以这种方式向他提出分手。
因为太离奇,太像个玩笑,他拒绝接受,直接删除,不把那封短信郑重看待。
但不能否认,她就此消失了,他甚至不得而知她的居住地,一个他以为永远不会和他产生关联的地方。
唯一能获知她还平安的方法,就是通过章律师的间接转述,而所有的转述含糊其词,缺乏细节,说和不说差别并不大,只能确知她仍然和律师保持联系,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所以她存在得好好的,在地球的另一端。这个事实阻止了他的躁动,他明白事出必有因,推测她遭遇了心理的困境,但到底是何困境?
他如常生活,如常进行他的工作规划,他是个冷静又有长足耐心的人,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理智溃散,生活潦倒,他对自己挑选的伴侣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强烈信心,时候到了,她终究会回来面对他,无论原因是什么。
他甚至不再猜测,他不做徒劳无功的事,她瞒着他必有瞒着他的理由。他只是不停地想起她,想起那段小镇上的夫妻生活,那段不被打扰的静好时光,像一幅温暖的油画,框住了他们的共同记忆。
不知道在另一个陌生的小镇上,她是否依旧不畏雨势,骑着脚踏车急驰在大街上?那头长发应该又更长了吧?那里阳光更艳,她不怕晒,脸想必又更黑了。
说不定,她不再骑脚踏车,而是重新驾骏那辆被她弃置多年的休旅车,过上翻山越岭的纵情生活,全心全意重拾那里的一切。他相信她可以做得到,她是他见过最具韧性的女生,纵使笑得很勉强,也绝少在角落里哀哀哭泣。
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如果她选择了更好的生活,他愿意放手,但是他又坚信,没有人会比他更爱她,她一定能体会这一点。
大概失神太严重,他被唤回注意力时,遭到威廉毫不留情的讽笑。
“想也没有用,真不知道你们俩这个婚是怎么结的?摸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就胆敢结婚,我呢,也糊里胡涂去帮你公证,这下人跑了,还不知道为什么,陆晋又不承认他说了什么杀伤力的话。坦白说,这个林咏南也真不简单,整个人一团谜,她出这一手根本像温水煮青蛙,慢慢撤离你的生活,等你不知不觉淡忘她以后,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分手了,连谈判都免了。”威廉捺熄了烟,斜瞅他一眼。
“算了,怪不了人家,你更不老实。”
因为他和林咏南一致认为,只要相爱,其它都不重要。
“她不需要知道我那些事……她的狗还在我这里,她会回来的。”
但无法忽略的事实是,她全都想好了,堆放在他住处打包成箱的私人物件她早就刻意清理过了。他曾一箱箱拆开翻寻,没有任何有关她在巴西的信息,只有其中厚厚一本几年前冲洗好的留念相本,全是一群异国年轻男女的出游记录,他轻易辨认出其中的乔,乔的独照占了三分之一多,即使是众人合照她也总是站在乔身边,笑得一脸阳光。
这个男人,是林咏南第一眼见到他时特别留心的真正原因吧,他无意发现,他们竟有肖似的外形和笑容。
“是吗?幸好留下的不是孩子,你上次不是暗示那位年轻有为的章律师要把那只狗送去动物收容所,结果呢?”
“……”
“‘悉听尊便’,我记得这四个字是他的回答吧?你那位逃妻根本不为所然。”
他低头不语,不甚积极地翻阅堆在他面前已半小时的厚实文件。
经过一分钟情绪沉淀,他集中精神阅读数页条文,谨慎圈出几个较有争议的法律字眼,无异议的部份拿起钢笔在空白字段签署姓名,将文件交给威廉,“这几个字请你的律师再斟酌一下用法,公司地点我还是建议别在你爸名下的大楼里设立,省得瓜田李下,又有人说我联合易家打击陆家。”
“公司刚成立总要开源节流,他不收租金不是更好?”
“那就把公司设在郊区厂办大楼吧,又宽敞又便宜,怎么样?”
“你不知道我讨厌塞车上班吗?”威廉瞪眼。
“那就搬到附近住啊,你想两全其美,又想让前女友刮目相看,可能吗?”
威廉没好气地点起第二根烟,“好吧,我再找找看。”
“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家里不是禁烟很久了?”他陡然注意到。
“现在才发现?被甩了以后啊,反正没人唠叨了。”
佟宽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迅速收拾好桌面散乱的纸张,张望一眼外面的雨势,忖度一下时间,抓起提包就要离开。
“喂,急着去哪?”
“律师事务所,找那位章律师。”
林咏南消失前,章律师见过佟宽两次,两次都印象深刻。第一次佟宽当着他的面吻了林咏南,第二次佟宽陪着她来到事务所询问官司细节,全程几乎由他发言,问题尖锐又周延,身为律师的他数度难以招架,不由得起意敬而远之。
没料林咏南消失后,佟宽无端成了他的常客,每一次见面客套话不多,接下来的会面时间,他便被对方强大的意志力逼使,非说出林咏南的下落不可。
他气势不如佟宽,嘴巴可是一等一的紧,客户的隐私只要交给他保证牢不可破。但两个男人的冷场对峙不可能成为常态,毫无进展又充斥专业术语的对话只会激怒对方。绝非他过敏,有一次他甚至感觉到佟宽如炬的眸光射出隐隐杀意,他慢慢相信这个男人逐渐起意对他使用暴力,并且已进入缜密思考阶段。
无计可施,他想尽办法躲避对方的约见,让对方扑空,但佟宽岂是省油的灯,一状告到大老板那里去,自此见佟宽等于提头来见,他只能痛苦地装胡涂。
今天无约,佟宽神奇地直接在停车场逮着他,他气得直跳脚。他才离开事务所五分钟,想必是他的女助理见到迷人的佟宽后脑波运作立刻失常,忘了他的叮嘱,透露了他的行踪,事务所里每位女助理都向他打听过佟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