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娄陌着急叫道,她却不睬,一把青锋剑横削左右马蹄,睨见一骑枣红马在几骑掩护下从夏煦那头独自逃来,她直直迎上。
马上大汉见状,作势掉头,侧身时却有几道冷光从鞍下疾射而出。这一下猝不及防,温芙衣竟来不及反应,耳边听得同伴惊呼,心头方生凉意,腰腹处便被人揽手一带,她顺势翻出几步,起身看时便望见飘于矮草之上的一绺发梢,纤长的,如浮在澄碧水面的倦懒海草,缕缕可辨。
而那人却是仰在马蹄下,对着扬蹄嘶鸣的马头举起一手,另一手置于其上——
“不!”温芙衣不禁叫出声,此等情势,就算她射杀人马,也难阻马蹄落下之势。
电光石闪之间,那马却似被瞧不见的大力扯了一下,扬起的蹄子微滞,却已足使那人滚身翻离蹄下。几乎是同时,马上大汉大叫一声,直直自马后坠地。
发生什么事?
温芙衣正欲掩目的五指愣愣地凝在了半空。
她不清楚,变故发生时便已掠来的几人却看得分明。正当那马要落蹄之时,女子袖中射出两道暗影,一左一右击在那马笼头之上,生生将马蹄阻了须臾,不只如此,竟还有第三支短箭越过马耳射入大汉肩头,他坠地之时带着缰绳后扯,又给女子避过马蹄争了时间。
这份眼力,这份准头,这份生死刹间的心志,将几人都惊在了原地。
束发女子却滚得无比狼狈,好容易停住,抬眼瞧那枣红马正不知所措地绕在倒地的主人身边。她吁口气,支身的左臂微软,真的很想就地躺下,只是周遭这一片狼藉——唉唉,人生最痛苦之事莫过于四肢酸软时却不能随地而卧了。
温芙衣仍是怔怔地跌在地上,看白琬珠慢吞吞地爬起来,随意拍去宽袍上的草屑,直身时脑后束发自肩畔弹落,细长的弧状,在星光下如未开的弓。
她向她走来,伸出一手,清俊的眉目有几分雌雄难辨的英气,笑意却是倦倦的。
温芙衣便不自觉地也伸手任她将自己拉了起来。
白琬珠微倾身拂去她裙边泥土,轻笑道:“红衣配丽人,可别让它弄脏了。”
这话若是男子说的,早被温芙衣当登徒子教训,可出自一个周身洒然的女子之口,她不知为何便面上微热,咬了唇道谢的话却说不出。
一旁娄陌见白琬珠将她拉起,方如梦初醒般抢身上来,“师妹,你没事吧?”
白琬珠不碍他们师门情深,退开回身一看,冷傲天与柳青皆拿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夏煦却负手立于他们稍后,端整的面上噙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心念一动:莫非这人早已看出我身有武艺?
只是当初又是他说恐她独行不妥,要留她下来的。
她环视四周满地呻吟的残贼伤马,忽地明白了其中道理。
这么些人,若她独自碰上了,也对付不了吧?
于是也在夜风星光间,露个淡淡的笑。
第二章袖箭(1)
几根枯枝扔在火堆上,篝火燃得更亮了,照得冷傲天手上的物事锃黑润泽。他细细端详,忽听到细微步声,抬头见是夏煦折返。
他问:“都处置好了?”
夏煦微微一笑,“总共二十七人,尽数点穴绑了扔在道上,明早自会有进城的人发现报官。”
“这便是所谓的能者多劳了,”温芙衣刚脱惊险,又有心情说笑,“煦哥哥,莫怪我们偷懒不帮你,只是都没你那手点穴功夫,怕给人轻易解了去。”
夏煦还未答她,一旁冷傲天又问:“死了几人?”
他眼中浮起一抹笑意,轻轻摇头。
竟无一人丧命?!
火旁几人飞快交换个眼色,他们都出身正道名门,自小便被教导不能轻易伤人命,故而行事虽张扬下手却仍有分寸。
使刀剑的那几人自个心里都清楚得很,方才对敌之时他们尽挑了四肢手足下手,并未伤一条人命,只是没料到白琬珠看似狠厉的袖箭竟也避开了那些人的要害。
冷傲天不做声地翻弄手间物事半晌,道:“此事便就这么了了吧,虽说江湖惯例不扯上官府,但这群马贼平素作恶多端,自个在官府留了案底,也怪不得我们借官府之手料理了。”
夏煦点点头,问道:“那位白姑娘呢?”
“她救芙衣时弄得一身狼藉,柳青带她到附近水源冲洗了。”冷傲天突将手中物事扔给他,“你看看这东西。”
夏煦扬手接过,见是一个状似弩弓的箭杼,制成了可套于臂上的圆筒状,若是关外牧民的紧袖窄服这箭杼只能佩在衣外,可换了中原的宽袍便能隐于袖中看不出异状。
他见这东西外表黝黑不起眼,手艺却极为精细,孔中仍留有几支短小袖箭,拆下看了,也只是一般的箭支,不矫饰也不淬毒,轻巧结实,倒是那洒然女子会用的事物。
“这是……白姑娘的?”
冷傲天“嘿”一声,“没见过这么爽快的人,我才说想瞧瞧她的兵器,竟便解下给我了。她果真不是中原江湖的人,难怪我们会看走眼。”他生性有些武痴又自视甚高,只对身手上得了台面的假以辞色,便连这些世交中他单爱与夏煦计较也是因其他人功夫皆在他之下,只这夏煦探不清底细,几次要求比试都被他笑着糊弄过去了。
“这东西造得甚为精巧,我所见过的机簧中也只有唐门的暗器可比,但那女子若没有这等身手也不能将其威力融会贯通,因此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便都生了个念……”冷傲天突地停下,原来白琬珠与柳青也已返来。
夏煦回头看去,见那身形瘦削的女子鬓边几分湿意,风尘既去便显清爽许多,只那眉目间的疏淡之色总是不减的。
他觉她特别也正是这点,不管周遭发生何事,旁人对她如何,她总似并不放在心上。
白琬珠看他一眼,不经心地移开目光,却瞧见另几人也都在看她,她心知有异,便直截了当问道:“诸位有话要说?”
那几人对看一眼,少见开口的娄陌便道:“师妹,你提出的,该你说。”
“什么话!你们敢说自个没有起念?”温芙衣便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嚷了起来,飞快地瞅白琬珠一眼,又撇了脸去。
“还是我说吧,”冷傲天语调平平道,将箭支抛还白琬珠,“咱们都看中了你的身手,有心邀你同行。”
料不到他会这般说,白琬珠面上一怔。
“我们原先谈的事,想必你也听见了。我们此行追查的恶徒身怀吸人内力的邪法,一近他身便不好办,咱们几人使的不是刀剑便是指掌,若有你的袖箭相助,此事风险便少了许多。”冷傲天不紧不慢地道。他待人行事只瞧武艺,白琬珠既得他认同,便是个人物,他可不像先前两人那般拉不下名门世家的面子。
“之前你同夏煦说的话,也被芙衣这丫头听到了,她道你一路飘泊并无目的,既然如此何不加入我们?自然,你大可拒绝,反正中原武林的事与你并不相干。”
白琬珠看温芙衣一眼,见这红衣姑娘神色尴尬地别脸,她心下暗忖:原来她暗地便在注意那夏煦与我说话了,却又是为何?
不经心环视,其他人也都在看着她,竟似一心等她答复。她从未碰过此等情形,不由有些踌躇,突听夏煦道:“此事不妥,这次咱们本已是私自行动,不该再扯他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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