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医院那曾令他却步的长廊上,他的心情已不再像过去那么沉重。
是活得理直气壮的季晓橙释放了某部分懦弱的自己吧?
一想起她高兴就笑,不高兴就怒气冲天,悲伤便大哭一场,简单明朗的表情,他就觉得人生要像她那样子活,会比过去轻松许多。
所以他慢慢学会了不再逃避被爱重伤的Doll,而来看她。
才一走近病房,柳浪就听到轻快的吉他声,伴随著季晓橙的歌声。
“啦啦啦,你是世界之光,啦啦啦,不需要押韵限制你的光芒,画面回到以前那些还没有你的冬天,回到後来有了你之後的夏季,一直以来伴随著我每次想起有你和没有你,感觉是清新,吃在嘴里是酸甜,躺在地板上你是旋转的大风扇,在春天的草原你是迎面走来的大白熊,啦啦啦,你是大风扇,啦啦啦,你是大自熊,风一直都是吹起我的长发,心轻飘飘的那样飞著,蓝天白云绿地和红红的果实,像安藤忠雄和陈绮贞一样,我想起曾经我和你的一切都是那样淡而轻盈,啦啦啦,你破坏我的规律,写歌不需要押韵……”
柳浪在病房门口怔住,听出季晓橙的嗓音不同於平常演唱时那样中气十足,反而变得轻柔无比,还隐含著前所未有的充沛感情。“她每天都到Doll的床前自弹自唱。”持田琉璃子走了过来。
“什么不需要押韵限制你的光芒?呵,可真有创意。”黑泽野十分欣赏她。“写了一首不押韵的华语歌曲,还当作是重点,日子久了可能会变成一个卖点,真有她的!她真是个天生的歌手。”
柳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澎湃,大步街上前,从後面紧紧抱住还在弹唱的季晓橙,脸埋进她的头发中,呼吸著属於她的阳光气息,感受她那透明而令人感动的独有特质。
这些年来他听过太多人说要对Doll有希望,可是真正这么做的人只有她!
季晓橙太过专注,冷不防被人从後面抱住,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知道是柳浪,只有他会用这么霸道而充满渴望的力量抱著她,那力量充满了他缺乏的需要,她的心跳得很快,但是好喜欢他跟她如此紧密相贴。
“每次……这么晚的时间,Doll都在睡觉,但是护士说,她最近除了三餐,还会再跟她们要苹果吃,我想,应该是被我乱七八糟的自创曲吓醒了,呵呵……”被他听到她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发表的自创曲,季晓橙不好意思的先替自己找台阶下。
“是写给Doll的?”柳浪问。
“嗯,因为我希望她能快点恢复神志,不管这些歌写得好不好,只要我在演唱的时候向大家提到这件事,大家跟著我,一起唱,唱久了,念力就会多,多一个人为Doll祈祷,她就会愈快恢复神志……我是这么想的。”
柳浪不由得笑了,“你简单的脑袋想出来的办法永远是直达阵地,绝对不罗唆的简单招数。”真有她的风格。
“你笑了,笑起来真好看。”季晓橙拨开他老是遮住脸的长发,露出清秀俊逸的脸庞和妖魅的眼神。
柳浪一向很讨厌女人对他动手动脚,而且他习惯将自己隐藏起来,可是怎么从她第一次在猪圈迳自拨开他的长发,替他绑个马发巴,他就没拒绝过?
“帮我绑马尾巴。”他将发圈放到她的手上。
她低头一看,是先前在猪圈替他绑头发用的那一条发圈,惊喜这个看来凡事都不挂於心的佣懒淡漠男子竟然会将这不起眼的发圈收好,不禁感到好幸福、好受宠若惊!
她的两颊浮现愉悦的红晕,被人记得真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尤其是被他放在心上。
她像那天一样,慢慢的梳整他参差不齐的长发,在他脑後绑了个马尾巴,让他重新变得清爽俊明,称得上是个别具风味的美男子,既阳刚又有一股性感的妖魅,怎么看就怎么讨人喜欢。
“下次为我写一首伟大到不需要押韵的歌吧!”柳浪的口吻充满宠爱。
“又被你偷听到了……”
“我不用担心你会在圣诞夜那天输了,除非Anne比我们想像的狠。”
“输赢不重要,反正我参赛的主要目的本来就只是因为你的一句邀请,现在能得到你的肯定,还可以在PuB一再登台,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像个很炫的驻唱乐团,就圆了我从小到大的梦想了。最後如果Doll能恢复神志,我和蓝家那三个家伙就觉得不枉此生罗!”季晓橙说出真心话。
“是吗?”柳浪淡然一笑,她的无欲无求,有时跟他还有点像。“如果不能赢得唱片合约,就继续在我的PuB驻唱吧!”
“可以吗?哈,真的行吗?”她不敢置信的绽放惊喜笑容,跳起来抱住他的颈子。“谢谢,你真好。”
他低头,再次亲吻她的嘴,表达对她的喜欢。
“我之前有偷偷想过,如果能当你的女朋友,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我都醉了。”季晓橙感觉轻飘飘的。
“谁说我们是男女朋友了?”他问。
“难道不是?我们接吻了,以後还会因为音乐,成为主雇的关系。”
“这么简单就叫交往?”
“上次是想知道草莓酸不酸而吻我,现在呢?”她有点防备的稍稍推开他。
柳浪重新拉她人怀,“真爱生气。”
“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又是我崇拜了好多年遥不可及的巨星,能在自己梦寐以求的男人开的PuB里驻唱,还能得到他的赏识,这是我从来不敢想像的事,你不知道我的心情!我好怕有一天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我的能耐只有待在乡下养猪,然後嫁个平平凡凡的人……”爬上人生最美的山坡,季晓橙开始害怕,尤其她原本是个不起眼又爱作梦的乡下女孩,从没想过要到台北这个紧华的城市发展。
“你会衣锦还乡的,梦想再怎么不真实,都还有我。”柳浪这时才知道,在她豪迈的外表下,也有这么不安定的一面,对大台北又爱又怕的心情,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哪一天我不红了,你要跟我去油罗村养猪吗?”她脸红红的问。
柳浪差点软脚,“你一定要这么杀风景吗?”
“爱情要谈,面包也要顾啊!甜言蜜语不可靠,现实面才重要。”
“我不回答这种问题。”
“那你根本不爱我!”
“我有说我爱你吗?”
“厚,你又来了……”每一次他采取迂回态度,她就气不过的想打他。
“你也没说过你爱我啊!”
“如果我说我爱你,以後我们都不红了,你就会跟我回去养猪吗?”
柳浪觉得这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很像在签卖身契,我依然拒答。”“柳浪……”她不依的追打他。他们便这样跑出病房。
在崎顶海水浴场,季晓橙朗声唱著给Doll的“世界之光”,如织游客或坐或站,都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有些人常常遇到不定时出没在各乡镇各角落的Ganma,因此早就会唱这首歌了,便跟著她一起唱。
为了要冲官网的票数,Ganma乐团随时会出现在城市或乡镇的某个角落,可能是地下道、车站前、夜市、天桥、体育场外围,各级邻近学校邀请,他们也会去演唱,不管场合大小,只要时间不相冲,就前去表演,由於他们都是自己出动,也无约在身,想走就走,所以既不需要付费,又很自由。
这是季晓橙想出来的点子,喜欢Angelina的人大多是菁英分子,他们光是待在PuB里就会有人上网投票,而且他们夹带著SKY的资源,很有可能会灌票,那么Ganma就印很多宣传单,下乡随唱随停,打响知名度。
而在“告诉你”第一场就跟随著Ganma的一大票死忠乐迷,更是沿著海岸线发送今天和明天下午都有Ganma在海滩演唱的宣传单。
油罗村的长辈、师长、里长和村长:望著舞台上的季晓橙,不由得赞不绝口。
尤其是季晓橙的老师,对著季妈妈笑说:“没想到柑仔竟然从大台北红回新竹,那时候她农工都不好好的读,还喜欢跷课,都要我们这几位老师到市区、南湾等地把她抓回来,你还担心得逼硬著她到阿美的美发院当学徒,就怕她没出路。”
季妈妈欣慰的点头,“张三姑还到处替她作媒,每天都在问有没有人要柑仔,好不容易钓到龙勇华这条大鱼,更是每天上门来激柑仔,後来被柑仔赶了出去,她便散播谣言,说我们柑仔被一个长发男子搞大了肚子,真是!”
现在事实证明,天生我才必有用,就算是爱作梦的少女,也有实现梦想的一天,看,舞台上的季晓橙多么的不同於以往,她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光彩多么的引人注目!”
在山城内,每个人日出而作,日人而息,大家都不认为明天会有什么不同,季晓橙也曾经这么以为,她好想不一样一次,如今她实现了,都得归功於柳浪的慧眼识英雌。
当晚,季家来了好多人,每个人都说季晓橙好厉害。
“如果你真的出唱片,阿爸先买一箱。”季武雄发下豪语。
“不要啦!我要靠自己的实力。”季晓橙也颇有骨气。
邻居太太们先後把香喷喷的饭菜移到季家的院子,边吃边聊。
张三姑闻风而至,“哎哟,我就知道柑仔是明日之星,所以才介绍龙勇华给你认识的啊!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他哪看得上眼?但是你跟那个长头发不男不女的流氓在一起也不好,三姑我来帮你介绍台北一个立委的儿子,他比龙勇华帅多了,也是你在PuB的那个什么……粉丝喔!”
“柳浪不是流氓!”季晓橙忙著打开竹筒饭,不耐烦的说。
“啊,不管怎样,他就是很危险啦!听说他前科累累呢!”张三姑扬高嗓音,刻意说给在场的亲朋好友听,尤其是季武雄。“那个立委的儿子告诉我,住那附近的居民都很怕靠近他,怕哪一天被他勒索、殴打或骚扰,他一直是醉醺醺又懒洋洋的,像是精神不正常,每个人都在躲他,只有那些闻PuB的名声而来的外地人和飙车族才奉他为神,他还有杀人未遂的前科呢……”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可以陪我喝酒就行了。”季武雄豪气的说。
“哈哈……”季晓橙痛快的跟爸爸乾一杯,接著跟同意这句话的叔叔伯伯乾了两杯。
“你们哟,真是不知死活,哪一天被他做掉了都不知道。”张三姑嘟喽。
“我会第一个找你……”一道幽幽嗓音在她的背後响起。
“呜啊……”张三姑吓了一跳,连忙转头,见到一个绑著马尾巴,露出清秀俊朗的面目的男人,一时之间还认不出他是谁,但知道那要死不活的声音正是出自长发妖怪。“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然後一溜烟的逃走了。
季晓橙见到柳浪,喜出望外,立刻迎上前,“你怎么会来?”
见他最近时常以绑马尾巴的模样出现,不但清爽俊美多了,也或许代表他有重新开始的意味,教她打从心底高兴。
“来陪武雄伯喝酒啊,免得那个立委的儿子经由张三姑的情报抢在前头,哪天你嫁给别人了,我还不知道。”他的语气酸溜溜的。
她的心里甜丝丝的,又嗔又喜,明知他是在说笑,但经由他的嘴巴说出来,就是特别受用。
“快坐下,今天我们一定要灌到你第一个倒下。”季武雄一见到柳浪,高兴得不得了。
蓝家三兄弟也缠著黑泽野闹进来了。
黑泽野见到他们都在吃饭,抽空跟持田琉璃子介绍道:“这里的东西都非常好吃。”
“琉璃子小姐,请坐。”季晓橙看见连她都来了,十分高兴的让出位子。
“啊,谢谢。”这种时间还这么热闹,持田琉璃子真是大开眼界。
也来这里串门子的许妈妈见到当初听到小真的遗愿的人都到齐了,而且发展出朋友的情谊,眼泛泪光的说:“虽然“流浪的天使”复出困难,可是你们藉由选拔赛让小真最喜欢的音乐复活,而且介绍小真听你们音乐的柑仔就是最佳实践者……这或许是比完成小真的遗愿更好的方式,我衷心这么觉得,可惜小真已经不在了,不然她要是看到现在这种景况,一定很高兴。”她拭去泪水。
“是因为小真,才把我们串在一起,我们才要谢谢小真。”季晓橙也想哭了。
“来吧!为了小真,乾一杯。”柳浪高举酒杯。
其他人吆喝一声,共襄盛举,都觉得在这样的星空下十分快意。
“为了你们,我滞留台湾,在日本的搭档有马枫都生气了。”留在台湾这么久,黑泽野几乎忘了自己是日本年销售量突破五百万盘的双人摇滚团体其中一员,他是填词的主唱,而另一个则是专司谱曲的钢琴手。
“喔,那个娘儿们。”柳浪笑了。“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他会吃醋吧?”
有马枫是个梳著华丽微翘发型的超美型钢琴手,像女孩子一样秀气,而且爱计较。
一直到下半夜,季晓橙跟众人一起喝酒聊天,好不快活,并深深的感到认识柳浪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将她的音乐传送给更多的人,可以经历这些惊险却精采的日子,还可以结识这些好朋友,这些都是柳浪带给她的,或许也是小真冥冥之中庇佑她吧?当初看似对世俗不屑一顾的台北猎人柳浪,竟然愿意三番两次下乡来看她,还跟她又上又直的父亲喝酒。
一个女孩究竟能作什么样的梦?即便只是一个秋夜的星空,也教她觉得幸一顺。
谢谢你,柳浪。
她双眼充满爱意的望著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这么爱一个人了。
PuB打烊後,柳浪拿起那把摆在家里很久的银蓝色吉他,调整一下弦线,然後将它挂在季晓橙的身上。
她不禁怔愣住。
“这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带著打工四年存下来的钱,远赴加拿大,请制琴大师Carruthers先生替我亲手制作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柳浪替她调整好背带长短後,退後几步,看整体感觉。“用这把吉他拚下去,你要是不赢,就等死吧!”
“这把吉他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吧?”她惊诧。“每场演唱会都靠它。”“如果能让它陪你征服第一场比赛,赢得胜利,更有意义。”
“柳浪……”她感动得几乎落泪。
“以我现在的级数,就算是两千元的吉他,也能要得让人目不暇给,就像那天在喜宴上我用老旧电子琴也可以弹DeeperandDeeper加入你一样。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灵异故事?宝剑不给英雄佩带,半夜是会哭的……”
她不由得噗哧一笑。柳浪每次要施惠於人,总是采取迂回的方式。
他太看得起她了,不过季晓橙暗自发誓,她要赢给柳浪看,不辜负他对她的期望,他们虽有不赢也无所谓的共识,但她还是要争一口气。
柳浪骑车载她到圣夫综合医院看Doll,速度比平常慢一些,因为一只手要抓住她从背後圈住他的手,时而抚摸,时而轻搔,就只是这么微小的动作,也足以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季晓橙紧紧闭上眼,背著那把银蓝色吉他,乘坐在酷炫的重型机车上,还让一个飘泊帅气的长发男子如此爱护,她感受到从他指尖传来的宠爱,如此甜美。
这种幸福,如果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他们打开。Doll的病房门,看见黑泽野伫立在床前,正在跟她说话。
“不要担心我,我替Swell的曲配上了这么棒的歌词,赶快编曲吧,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已恢复些许气色的Doll缓慢的回答。
Doll有些蓬松的长发,因为有护士帮忙打理,不失美丽,原本晶莹的大眼还有些失神,双手和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但随著时间的推进,应该可以慢慢恢复……这是季晓橙第一次看见清醒的.Doll,没想到她真像个仙子。
Doll缓缓的转头,见到记忆中最深、最痛也最爱的人,差点昏厥,嘴里喃喃:“Swell?Swell……”
“小心……”黑泽野连忙扶住她,想阻止她下床。
Doll拚命挣扎,想下床冲向柳浪。
黑泽野无言的看著。她将自己封闭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一恢复神志,最想见的还是柳浪,完全无视他这个未婚夫的存在。
不等虚弱的Doll下床,柳浪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接住。
“浪,我好想你……”Doll满是柔情的大眼里涌出泪水,伸出手抚摸柳浪的脸、柳浪的发,久久舍不得眨眼,像是要把这么长时间的思念一下全都补偿完。“为什么我好像很久没看到你了?”
可怜的Doll,因为心灵封闭得太久,烧炭吸入太多废气,虽然脑子没有坏,但是记忆力一下好一下坏,刚才还说她写好了歌,现在她的记忆又停在她自杀前。
“K说我这次的词写得很好,很配你的曲呢。”Doll微笑,拿出字迹有点潦草的纸。
柳浪疑惑的看向那张纸。那不是季晓橙写给Doll的“世界之光”吗?他瞥了黑泽野一眼,黑泽野只是沉默不语。看来是季晓橙每晚在.Doll睡觉的时候自弹自唱,竟无意识中让口d模模糊糊的记起来了,但她早已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想的,还是听到别人唱的。
Doll看到柳浪身後还站了一个人,也没心思去留意,因为她的目光被季晓橙脚边的银蓝色吉他吸引了,Doll绝对不会忘记这把吉他,那是Swell最珍视的吉他,她笑了。
“你是带它来陪我的吗?你总是很忙,每当必须离开的时候,都说见它如见你。嫌我烦的时候,就把我丢在它旁边,叫我好好的抱著它。”Doll回忆起那些偶尔的争吵、拌嘴,此时却显得甜蜜,她抬头笑道:“你去忙吧,我现在懂得要体谅你了,我会好好的抱著它,等著你。”
惹人怜爱的Doll像做错事被惩罚很久,终於知道要乖的小女孩,柔美的脸庞流露出殷殷渴望,希望当她表现好时。柳浪能早一点回来这里看她。
“告他给我吧!”她很主动。
“这不是……”季晓橙想要解释。
柳浪二话不说,拿起银蓝色吉他,递给Doll。
Doll心满意足的把吉他放在床头,拉了柳浪坐在床沿,偎进他的怀里,吻了吻他的颈颈。
“Swell……我再也不会做出让你生气的事了,你还是最爱我的,对不对?”
看著这一幕,季晓橙不知道要怎么调整自己的心情。Doll是她最心疼的乐团主唱,她每天努力,为她绞尽脑汁,好不容易现在她的情况总算好转了,可是……柳浪送她的十八岁吉他,还有他整个人,现在全成了Doll的……
“走吧。”黑泽野拍拍她的肩膀。
季晓橙愁眉不展的看著坐在床上的那对男女,始终不愿离去,最後是持田琉璃子握住她的手,拉著她离开。
他们三个人各怀心思的步出病房,来到门口。
“那把吉他……Swell才送给我而已。”季晓橙低声喃喃。
“是吗?哇。那你在他心中真是意义非凡。”持田琉璃子总是会挑好话说。
“可是……他毫不考虑就把它给了Doll……我不是在跟她吃醋,只是……”
“他们每次遇到对方都是这样,可以交出身上所有的一切,就连我跟Doll的婚约也是一样,更何况是一把吉他?”黑泽野苦笑的说。
季晓橙的眼中都是担心、伤心、怀疑,看著比她还要痛苦的黑泽野。
“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Swell是柳爷爷其中一个儿子领养的,因为他们生了五个女儿,很想要有个儿子。Doll就是那对夫妇的么女,事情很凑巧,领养了柳浪之後,他们竟然就生了个儿子,柳浪很自然的被冷落,因为他不再重要了……这也是柳浪之所以对钱财、世俗、归属感很不屑一顾的缘故吧?”翼泽野边回忆边说,“後来那对夫妇决定去日本发展,却把柳浪留在台湾,让他跟著柳爷爷。Doll很小的时候就跟著父母去日本,接著跟我在京都大学相识、相恋,说好了她大学毕业那年六月就要娶她。Doll也欣然答应,我们还订了婚。我们本来是要一起到台湾告知她的亲朋好友,但我为了研究所的课业,只好让她先回台湾……哪知竟然就在那短短的时间内,她与养兄柳浪产生了化学变化……”
持田琉璃子看著自己最爱的黑泽野讲起这件事还是一脸惆怅,非常不忍心。
季晓橙静静的听著,从来不知道柳浪的身世竟然这般无奈,可他总是表现得无所谓、不痛不痒,不禁为他感到心痛。
“等我拿到硕士学位,来到台湾,和柳浪一见如故,同时对音乐有著十分浓厚的兴趣……当时我不知道柳浪早就爱上Doll,不管他写了什么曲,Doll的词总能填得十分契合,於是我们组成了“流浪的天使”,一下子就风靡各大PuB,超级经纪人施曼莲当然不放过我们,竟然有能耐把我们这三个难搞的人都搞定,所以……我们就出道了。”
持田琉璃子深怕黑泽野回忆起Doll的自杀会不堪负荷,於是接著说下去,“Swell和Doll秘密交往,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或许他们暗自承受著两人是养兄妹的关系,而Doll又与黑泽野有婚约的伦理与道德压力吧!三年内出了三张专辑,Swell受到各方瞩目,到美国担任许多重量级乐团的配音贝斯手,还出了独奏专辑,偏偏Doll是个需要人陪伴的小花儿,後来他们常常吵架,在一次争执中,Doll当众说出了她和Swell的关系,从此,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夹在未婚夫与最爱的哥哥之间,Doll得同时面对伦理、道德、亲情、友情、爱情的多方煎熬,常常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与柳浪争吵,因此他选择避而不见,在得不到最爱的人又对不起最爱她的人的折磨下,她只好自戕,想要一了百了……
听完这么惊心动魄的一个故事,季晓橙仿佛能感受到当时他们承受的巨大压力,一颗心也跟著惴惴不安。
“那么……现在对他们而言,是不是算雨过天青?”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先做好你的每一场演出吧,不管怎么想,我们都不会知道的。”黑泽野无奈的说。
“K……”季晓橙望著他,有种感同身受的心疼,也非常钦佩他。
持田琉璃子分别握住季晓橙和黑泽野的一只手,三个人的手叠在一起,调皮的说:“哪天教我一个乐器吧,我们来组成单恋俱乐部。”黑泽野和季晓橙相视大笑,持田琉璃子总是能适时的给与温暖。
“好,我要做给Swell看,就算没有那把必胜吉他,我也能赢!”季晓橙信心十足。
“拚了!我会帮你加油的。”黑泽野帮她打气。“我帮你做祈胜娃娃。”持田琉璃子也说。
最近,“告诉你”天天爆满,有许多不得其门而人的人挤在外头看电视,因为随著决赛日期的接近,Angelim和Ganma常常安排在同一夜晚上场表演。
“怎么最近都没看到柳浪跟你们一起?”言拓问。
不等他们回答,施曼莲便幸灾乐祸的说:“听说Doll的精神最近好多了,柳浪当然要去陪她啊!至於其他的女人,都只是他一时兴起,打发时间的对象而已。既然Doll都清醒了,Swell和K一定会牺牲一切为她做任何事,“流浪的天使”复出是指日可待的事了。选拔赛根本也没有意义,我看搞不好会不了了之,我们还想要退出呢!”
季晓橙自然听得出施曼莲是在讽刺她。原本Ganma每一场表演,柳浪都会从头看到尾,可是自从Doll的情况好转之後,他就一次也没来过,既现实又残酷。
“真他妈的倒楣,歇!橘子小姐,你干嘛那么无聊,每天到医院唱歌给Doll听?Doll这个活死人醒来,不是让我们没得玩了吗?“流浪的天使”一复出,谁还有搞头?”Angdlina的鼓手Tony更是说得直接。
Angelina其他的成员都在大笑,用脏话附和著他。
“你说什么?”季晓橙难以置信的问。
Anne斥道:“Tony……”
季晓橙挥出拳头,朝他的脸打去。
然後两支乐团的成员恶狠狠的扭打在一起……
施曼莲和言拓出面,签了名、付了保证金,带Angelina的团员离开警局,留下Ganma四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
这时,脸色铁青的柳浪大步走了进来,警局里所有的人员都不由自主的让开,谁都不敢挡道。
资深的王组长一见到柳浪,赶紧上前劝道:“有话慢慢说,五年轻人只是血气方刚……”
柳浪冷冷的推开王组长,眼神冷冽的看著季晓橙,“你为什么要先动手?”
“因为他说了很不礼貌的话。”季晓橙不甘心。
“出入PUB的分子复杂,下流的更是一堆,你怎么不每一个都打?”
“他说的话让我很在意。”
“如果你以後出唱片了,不管是街上、网路、媒体,每天都有人不满意你、挖你的隐私、攻击你,你是不是受不了就出手打人?那你退出比赛好了,因为我已经看到你的未来。”
尾随他而来的Doll上前,抱著他的手臂摇了摇,出声缓颊,“算了,她才刚出社会,什么也不懂……”
一见到Doll也来了,季晓橙更是莫名的难受。Doll一天比一天好,她为她感到高兴,可是当Doll迈向正常时,是否也意味著SWell将离她愈来愈远?看他现在对她疾言厉色的样子就知道了,季晓橙愈想愈心酸,他对心爱的女人永远没辙,不管是Doll自杀或是发脾气,他从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她,他一只会对她季晓橙凶!
因为她只是个选拔赛的替代品,是他不愿流传出去的小真的遗愿唯一见证人吧?
“对,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人,我应该回乡下帮我爸爸养猪、种菜,什么“流浪的天使”杯乐团选拔赛?什么大台北的繁华梦?这些对我来说本来就是遥不可及的,现在Doll病好了,我们也可以打道回府了。”季晓橙难受的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谁说你可以走了?我并没有要保你出去,你想要回乡下,是不是?你在这里拘留三天,好好的思考一下,等你想清楚了,我再来接你。”柳浪骂道。
“Swell……”Doll从没看他这么生气过,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害怕。
“你……”季晓橙气得快要受不了。他吃定她在台北只有他一个人可以靠,是不是?
警界的“不破之神”杨尊慢吞吞的从侦讯室走出来,才刚结东值夜时间,无酒不欢的他拿著一瓶啤酒猛灌,一点也不顾警察形象,他绕到了风暴的中心点,嗤声冷笑道:“柳浪啊……你这家伙,前科累累又爱惹是生非,现在居然还有脸说出“拘留三天,好好的思考一下”这种官样话,是当爸爸了还是怎样?”
柳浪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没想到一向爱说风凉话的杨尊居然还不放过他!
“嗤!”季晓橙忍不住偷笑。
“你再笑……”柳浪非常不爽。
蓝子汉盯著杨尊,看到他拿著酒、态度闲散傲慢、警员证上写著杨尊两个字,莫非——
“杨尊?!你……你该不会就是华人之光“不破之神”杨尊呢?”
“我们一家都是你的迷耶!”蓝而郎跑上前。
“根据你破过的案所拍成的影集,我们还有录下来喔!”蓝仁味手足无措。
被捧得高高在上的杨尊龙心大悦,“回去吧!我无条件释放你们。”
“Yeah!”蓝家三兄弟十分开心。
“杨老大,你会不会太随心所欲?”柳浪觉得他这个警宫潇洒得有点夸张。
“我们这五个,哪个不是这副死德行?!尤其是你……”杨尊扬起眉头。
为了避免杨尊爆出更多料,让他在季晓橙的面前难堪,柳浪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隐忍住,同时觉得无奈,为什么他就是不愿在季晓橙的面前表现得太糟糕?尤其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