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孕了?可是……可是我不想吐也不嗜酸呀!」怎么可能?但……她的月信……好像真的迟来了两个多月。
成亲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常常会因为当家的一句话、一个拥抱或亲昵而感到开心,同时又痛恨自己懦弱投诚;也可能因为当家当日早出晚归,行踪不定而生气,觉得不受重视。在思绪反复的煎熬之下,她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没什么好讶异的,有的人怀孕呀,不仅不想吐,反而胃口更好呢!像你娘当初怀你弟弟的时候,就一点异状都没有,直到五个多月肚子都隆了起来,你娘才意识到肚子里可能多了个小娃娃。」
幸好柳鸣风的喜讯发现得早,要真让她做粗活,万一孩子流掉了,那多痛心。
「我有孕了……我有孕了……」怎么办?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等事情。她不怕关释爵不疼这娃儿,重点是他们两夫妻之间的气氛,怎么给娃儿一个好环境?
柳鸣风当真慌了,她好怕肚子里的孩子会因为灭神赋,而遭遇像她幼年时的劫难,她怎能忍心让孩子背负这种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伤害?
童年的悲惨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那种恐惧像一双手紧紧地掐在她的脖子上,想置她于死地,她胸口急遽起伏,却无法好好呼吸。她捣着下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带她的孩子离开这里,离开灭神赋。
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家,她的孩子更是寻常不过的小儿,他们为什么要活在恐惧之下?
「别怕,头一胎难免紧张,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厨房看牛肉汤好了没。」
库塔嬷嬷前脚一走,像无头苍蝇般毫无方向的柳鸣风立刻掀被下床,套上袄靴、围脖,绑上披风,后脚跟着就离开了房间。
第9章(1)
天地之大,她能走到哪里?
柳鸣风像失了魂似的,走在离马场屋宅有段距离的草原上。她真像个呆子,什么都没准备就跑了出来,可是当下只想逃离恐惧的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现在冷静了,突然发现未来的路好远,她看不见,虚无缥缈的感觉实在吓人。她不想离开马场,更不想离开当家,但天下有谁不知道前任柳盟主届内,能自由进出主楼的丫鬟水仙就在「九逸马场」里?
或许旁人会忌讳当家,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当年爹爹盛名载誉天下,那些匪徒还不是起了歹念?甚至看她年纪小,方便下手,趁爹娘忙于接待客人多有疏忽时,便将她掳走要挟。
盟主山庄有「九逸马场」一半大吗?孩子在马场里玩耍打转,说不定人不见了半天才察觉,怎能教她不害怕?
除非离开马场,安分守己、隐姓埋名,与灭神赋彻底切断所有关联才行……
「你不是水仙吗?怎么愁眉苦脸地在这儿游荡呢?关当家欺负你了?」
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教原本低头思考该如何让关释爵点头同意她离开的柳鸣风疑惑地抬头,顿时间,惊恐与颤栗立刻爬满全身。
是元池庆!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讶异吗?」元池庆奸邪一笑,利落下马。少了各门各派监视的眼睛,在这里他不需要披上盟主的正义,可以大方露出他原本的个性。「我也讶异能再碰上你啊,鸣风师妹。」
「你看了『风云阁』内的名册?!」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可不是?」倘若不是盟主山庄主楼重建完工,他由少林寺搬回时买了一批奴仆,华清一个一个问,毫不马虎,甚至溯根祖籍确认所言事实,他也不会一时好奇地上「风云阁」翻看名册,意外发现了这隐藏多年的秘密。
元池庆不想再跟她客套,直接表明来意。「我这回来找你,就是为了师父的灭神赋秘籍。你留着也无用,不如就让给师哥,我好替师父发扬光大。」
「我又不会武功,爹爹把灭神赋留给我做什么?他早就传给阿雨了。」
「你说谎!鸣雨师弟资质普通,爱才成痴的师父最多口头指点,怎么可能把秘籍留给他?再说师父重面子,如果不是把秘籍传给你,岂能容忍亲生女儿扮作丫鬟替人洗衣抹地?」他就是笃定这点,才确信秘籍在她身上。
元池庆步步逼近柳鸣风,突然听见远方好像有数名男女在找人,拼命地喊着「夫人」,而且是「水仙夫人」。
他扬眉问:「你嫁给关释爵了?」
柳鸣风不敢回答,他眼里的嗜血光芒实在令人感到害怕。
「不说就是默认了。」元池庆看往马场方向,宛如冥府使者准备来拘魂,阴恻恻地笑了。「很好,看来你是把灭神赋交给关释爵了?」
「没有!」柳鸣风急忙否认,看他的表情,她突然有种毛骨耸然的感觉。「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灭神赋不可?」
「因为我想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我要成为真正的武林盟主!」坐上代理盟主的位置,他才知道天下第一并不够,若没有权力在手,根本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嘴,他是沾了柳照先的光才坐上盟主位置,并非凭实力取得的,他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厉害!
让她知道也无所谓,死也做个明白鬼,反正等灭神赋到手,他岂会留破绽在人间?
柳鸣风实在生气,天下第一是杀人的借口吗?他简直不择手段、丧心病狂!
为了灭神赋,他减了盟主山庄,难保他又会为了灭神赋而毁了「九逸马场」,她得把他引走,不能让他伤害释爵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
「我爹爹没有把灭神赋留给我,但是他有告诉我他放在哪儿,而且你已经看过了。」
「怎么可能?」元池庆眯眼质问,他何时见过灭神赋来着?
「怎么不可能?」不论释爵是否瞒骗过她,他在乎马场的心绝非造假,他是用心用情在照顾这片土地,她看得出来也无法否认,所以只要她能力所及,她一定不让元池庆越雷池一步。
柳鸣风冷哼一声,道:「灭神赋就写在水仙的家史名册内,以藏头诗的方式编了进去,现在爹爹走了,只剩我知道写在哪几页、哪几行。」
爹爹为了安她的心,曾经设了一局暗棋,倘若日后有人挟持她探问灭神赋的下落,便将他引入「风云阁」内,将爹爹预先写在水仙家史中的藏头圈出,诱对方修练爹爹窜改过的假心法,短期内虽有武艺大增之效,殊不知强大的功体已经开始腐蚀五赃六腑、逆转经脉,此乃爹爹把内化外放的口诀颠倒相反的缘故。
「『风云阁』只有盟主能进出,今日有我,自然无人拦阻,如果是你要如何进去?方才你才骗了我一次,说减神赋留给鸣雨师弟,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元池庆大怒,语气高扬。
「你以为『风云阁』没人看顾打扫吗?我有后门的钥匙。」爹爹生前打了一把藏在后门樟树的树心内,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好,我姑且信你一回。」元池庆本想再追问细节,不过马场的人似乎快找到这儿了。他点了柳鸣风的睡穴,将她扛起时,从她身上落下了一个物品。
元池庆拾起拆开,奸邪地笑了一声,随即跃上马,迅速离去。
他怎么可能全然相信柳鸣风的话?她不把灭神赋交给关释爵,那关释爵将她带回马场还有什么意义?然而柳照先将灭神赋以藏头诗的方式写入水仙的名册中又非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