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孙少怀可是家喻户晓的童书插画家,自家出版社搞出的三流绘本,她实在没有脸面让他看见,那比让他见到自己的裸体还要叫人羞愧。
思绪一整。哎呀!这么不伦不类的比喻,难不成她还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啊,路惟洁,你这神经病,快醒醒吧!路惟洁濒临人格分裂的在心里和另一个荒谬的自己对话。
“那是你的绘本作品?”他挑眉看向她。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不关你的事!”她说得冷漠。
扯开冷笑,他毫不留情的大肆批评,“严格来说,画功很粗糙,而且插图跟故事内容没有太紧密的关联性,缺乏趣味——”
“够了,没人问你的意见。”她制止他的评论。
她当然知道这绘本的画功有多糟糕、她当然知道内容有多平凡、她当然知道这个作品有多失败……可是心知肚明的缺失被他这么一针见血的挑明说出,那种感觉就是一整个不舒服。
“怎么,不能面对自己的缺点吗?”嘴角勾开几不可见的弧度,他有恃无恐的迎上她的目光问。
就是这样!他那总是一眼就看穿人心的镇定模样每每让她觉得很挑衅,好像普天之下只有他孙少怀说的话、做的事才是王道似的。
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吐了口气,“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可以先离开了吗?”
“我没拦着你。”孙少怀口吻冷淡的说,然而蕴含在深邃眸子里的却是兴味盎然。
路惟洁隐忍着满腹的不满,盛怒的将稿子胡乱塞进包包里。
离开更衣室的前一秒,她想起自己的赤脚,沮丧的找出方才被弃置在角落的鞋子,在他不以为然的目光下套上鞋,准备一拐一拐的回家去。
然而当她的手碰上门把那一刹那,身后的孙少怀突然一反常态的开口,“路惟洁,要不要去喝一杯?”
“啥,你说什么?!”她仿佛是看见怪物的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咦,怪了!这家伙今天头上又没长角,发什么神经病呢?她满是怀疑的打量他。
“我想要去PUB喝一杯。今天刚从美国回来,时差还无法马上调整过来。你要不要一起去?”他提出邀请。
被那双深邃的眸子这样瞬也不瞬的瞅着,路惟洁不可否认自己当不是有那么点动心,然而目光往下看见套着半毁鞋子的脚,顿时心情大坏,心一横,决定拒绝。
像是看穿她心思似的,她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已经探手自梳妆台上拿起一只提袋,从中取出精致的纸盒递给她,“喏,如果没看错,你应该是穿六号半没错吧?”
“这是什么?”一脸戒备,她没打算贸然接过手,态度谨慎的询问道。
呿,她以为这是什么东西,整人玩具?毒蛇猛兽?孙少怀淡淡回答,“鞋子,给你的。”
“你买的?”她狐疑的看他一眼。
他莞尔一笑,“怎么,我不能买鞋吗?可是我看那店员对我还挺客气的,还是说我买的鞋你不屑穿?”难得正经五秒钟的他又吊儿郎当起来,轻佻的目光顿时让她浑身不自在。
拧眉,她忍不住回嚷,“我不是那个意思!”
该死,这个男人为什么就是有曲解别人话的能耐?
他淡淡的扯了嘴角,没再吭声,就正路惟洁臆测着他是否要发怒的当下,他突然起身上前一把将她压进椅子,不由分说的就拿出纸盒里的鞋子蹲在她面前。
“你要做什么?”她诧异的瞪着在面前矮了半截的他。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行动力十足了?她还没找到答案,右脚已经落在他的掌心之上,动弹不得。
“啊!孙少怀,放、放手——”她惊惶失措的嚷。
“我没碰你的手。”他冷冷的指正。
“放、放脚……”看见他眼里的揶揄,她思绪一转,当场为自己的语无伦次懊恼不已,“不是,我是叫你放开你的手,把你的手从我的脚上拿开!”
“不用怕你的香港脚会被我发现,我孙少怀不是碎嘴的男人,不会四处嚷嚷宣传的。”他调侃道。
脸一热,她再次濒临失控,“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才没有香港脚!”
稳占上风的孙少怀卸下她原本穿着的黑色高跟鞋,掏出手帕,十分绅士的擦了擦她的脚丫子,转而将宝蓝色的绒面平底鞋为她套上,“不错,比我想象中还要合脚。”他仰头看了她一眼,“走吧!现在你可没藉口拒绝我了。”
“你……”微启着唇,路惟洁感觉自己被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孙少怀搞得脑子发胀无法思考。
她真是不懂他,一直以来始终没有懂过,前一秒明明还在火力全开的奚落她,下一秒又忽然做些会让人感动的事情。
是呀,她被他出乎意料的贴心举动惹得感动下已,感觉脚掌被他的手稳稳的握住,像是被珍视呵护的女王。
当路惟洁还在试图从他脸上、身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的时候,孙少怀已经起身打开休息室的门。
“快点!我今天可是受了神圣的请托,绝对不可以再让你继续当新人的电灯泡。”他语带调侃。
一句电灯泡,顿时把她从云端上打落坠地,粉身碎骨。
“我才没有——”她强烈抗议。
哼,看吧!原来是受人之托,就说他不可能这么体贴入微的,至少对她不可能,他没掐死她就已经是这些年来最大的奇迹了。
对峙须臾,她将包包甩上肩膀,愠恼的要越过他快步离开。
忽然,他亲昵的一把搂过她纤瘦的肩膀。
“你干什么?”瑟缩了肩膀,她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亲近。
“怎么,你都不吃饭的吗?”质疑起手掌下的她为何骨瘦如柴。
不领情的她赏他一记白眼,“难不成你是想跟我讨论我有没有吃饭这问题?”她觉得荒谬。
孙少怀莞尔一笑,搁在她肩上的手霸道不收,半胁迫的把人带走。
“哎,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孙少怀,曾奕成只是娶了老婆,你不需要这么沮丧。”她揶揄。
“我比较沮丧你还嫁不出去。”
“放心,我又不会死赖着要嫁给你。”
前一秒还紧紧搂着她不放的手,下一秒突然冷漠的收回身侧。
路惟洁感受到他们之间被瞬间竖起的透明屏障阻挡,一阵发怔。
谁说女人善变?真要说善变,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投给这家伙一票!
罢了,她本来就从未懂过孙少怀,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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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周末,路惟洁都被孙少怀的一切搞得乱无头绪,平静的心湖仿佛被砸下了颗原子弹,不住的翻腾再翻腾……
她千想万想怎么也料想不到他后来竟然会这么对她——
“你这回是特地从美国赶回来参加蕾蕾和曾奕成的婚礼?”坐在前往PUB的计程车上,路惟洁决定大方的拿出对待朋友的态度来对待孙少怀。
“不是。”他淡淡的说。
“那是因为工作?”
“也不完全是。”他依然冷淡得像冬天的湖水。
这个闷葫芦干嘛装神秘?分明有鬼!“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回来?”她没好气的问。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路惟洁,你会觉得比较高兴吗?”靠在椅背上,他盯着她的脸庞问。
“我?!”诧异。
“对,你,如何?”他好整以暇的瞪着她。
尽管他的模样似真还假、深不可测,叫人一度很想信以为真,但她瞅了半天,却蓦地漾开一抹笑,“呵,孙少怀,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我,我们两个见面不闹出人命就很万幸了。”
故作轻松的别开脸,路惟洁却感觉到心里的某个角落正隐隐冒出不确定的声音。
我?有可能是因为我吗?不、不可能……她心底泛起的滋味像是腌渍失败的橄榄,苦苦涩涩的。
不可能的,毕竟,他们之间的和平早在多年前就宣告破裂了,不是吗?
孙少怀轻啐了一声,“你又知道了?”语气像是不以为然,带点赌气。
巧妙的收藏起心里骚动的情绪,她扯开一抹笑,“这种事情用膝盖想也知道。”
怔愣须臾,“随便你。”感觉心意被糟蹋,他懊恼的陡然别过头去,老半天不吭一声。
生气了?他皱着眉是因为生气吗?为什么生气?她在心里不只一次的问着。
计程车后座陷入寂静,如果不是司机扭开广播,这无声的空白怕是就要吞噬掉两条孤寂的灵魂。
孙少怀始终没有回过头,路惟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然而他的身影总是会霸占视线的一角,叫人很难忽略。
看着他的侧脸,她忍不住想起尘封的过往……
十七岁那年,因缘际会她认识了就读五专的他,那时候的他平易近人,总是不断带给人呵护、温暖,暖得叫人无力抵抗。
她无法明说自己有多喜欢见到他,若有似无的情愫让青涩稚嫩的她感受到初初跌入爱河的甜蜜梦幻,每天都被这种酸甜滋味折腾得辗转反侧。那时候只要眼睛看着他,她挂在嘴边的笑容便宛若是裹了蜜似的甜,见不到他,夜里就说什么也睡不着。
她是喜欢他的,深深的喜欢上他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一个假期过后,他毫无预警的冷淡疏远了她,甚至……彻底的消失,没有只字片语。
年轻涩嫩的路惟洁难过不已,好几个夜里都因为想念,心里发疼得厉害,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笑也找不到笑的理由,终日愁眉不展。
她一度以为自己生命就要枯竭,可是,时间抚平了波动,直到后来在大学时期因为蕾蕾和曾奕成的恋情,她又见到了他,但那时候的他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孙少怀。
而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路惟洁了。
到底是什么改变他们两个人?为什么原本融洽的情感会突然变了调?这些对路惟洁来说,始终是无解的问题。
不是没想过要探问,只是,问了又能如何?
或许该说,他们两个人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彼此,所以只能继续这样若即若离的周旋、再周旋……
“蕾蕾说你目前在童书出版社工作?”孙少怀突然回过头来提起她的工作。
来不及收回泼洒的回忆,“呃……是,是呀!”她赶紧低下目光回避,以免自己纷乱的心绪被他发现。
他皱起眉,“又心不在焉了。”
“我哪有心不在焉?”她定睛驳斥。
“要不然为什么恍恍惚惚的?”他一副罪证确凿的模样。
“我只是想事情出了神。”
“在想什么?”他目光满是玩味的锁定她那总是叫人一目了然的表情。
“没什么。”她拒绝说明她的思绪。
“说没什么的时候通常就是有什么,这就是女人。”嘲讽的口吻。
“哼,你很了解女人吗?”她大不以为然。
“称不上了解,但是八九不离十。”
“是哦,八九不离十的笃定。”一想到是诸多经验造就出他这种八九不离十的笃定推论,路惟洁不知怎么的口气蓦然发酸起来,嫉妒的藤蔓迅速的缚捆住她的心智。
“怎么,你似乎不太高兴?”他眯起的眸子似是要看穿她。
“呵,我干么要不高兴?告诉你,我高兴得很!今天是蕾蕾的婚礼,我高兴得不得了。”她反驳他的话。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她微扬的下颚,“不管你高兴与否,不用像只虚张声势的刺猬。”
她格开他的手,“我、我才不是刺猬,我只是……”
孙少怀不想继续跟她争辩,扬手制止了她的辩解。
到嘴边的话硬是被迫咽下,路惟洁当场鼓胀了脸颊宣示不满。
讨厌!她真是讨厌被他瞧扁的感觉,那让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打从方才他就不断像猫捉老鼠似的以逗弄她为乐,瞪着他的背影,若不是理智还占上风,只怕她就要失控的诉诸武力。
下了车,两人还没来得及走进PUB,孙少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喂,什么事?”他的口吻中不难察觉一丝威严。
对方兴许是在探问他的行踪,他毫不回避的正面回答,“我是回来了,但还有些事情得处理,暂时不会回去。”
是谁?会是他的女朋友吗?跟随后面的路惟洁直觉的猜测。
须臾,俊逸翩翩的孙少怀突然风度尽失、气急败坏的大叫,“阻止她!你们一定要阻止她!该死!绝对不能让她上台北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绝对不能让她来——”
话落,他惊魂未定却又满脸怒气的挂上电话,旋即像只无头苍蝇的在红砖道上焦躁的走来走去,跟方才揶揄她时的胜券在握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尽管路惟洁礼貌性的站在一定的距离外,可是他的激烈反应实在太叫人纳闷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尽可能不激怒他的小心问着。
他慌乱的目光一看见她,仿佛这才意识到她的存在,尴尬的爬爬头,“路惟洁,今天不喝酒了,我还有事得先离开!”
说完,他走回马路边扬手招计程车,浑身散发着紧急、迫切的诡异氛围。
“为什么?”她不解的追上前。
“我有事得先回去了。”他拉开计程车门。
“孙少怀,你该不会就要这样把我撇下吧?”她简直不敢相信。
“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娃了,如果附近没捷运,也应该知道怎么叫计程车回家吧?”
可恶,这跟她是不是三岁小孩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关系到他身为男人该有的绅士风度!
“等等,孙少怀,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啊?现在已经很晚了哎,你就算再怎么信任台湾的治安,也该帮我……”
没等她发表完她所谓绅士与淑女社交守则的抱怨,归心似箭的孙少怀已经跳上计程车,连声道别都来不及说,就催促计程车司机从她面前堂而皇之的呼啸而过。
路惟洁瞠目结舌的看着扬长而去的车身,待她回过神来,“孙少怀、孙少怀——”孙少怀早已经不知道去向何方。
可恶,杀千刀的!早知道就不要答应跟他来小酌,这里根本不是她平常的活动范围,也没有直达到家的公车。
想到他如此无视于她的存在,突然撇下她一个人离开,她无法消化这股挫败感,气急败坏的当场直跺脚,“可恶的孙少怀,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
她真的气了整个周末,直到周一上班,她都还感觉体内残留浓重的烟硝味,绝对是余怒未消所致。
顶着被怒火占据的脑袋进了办公室,出版社的同事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路惟洁以为他们是在替上周五的厄运感念她的身先士卒,淡淡的回以笑容,拉开椅子入座。
张瑞玲滑动座椅挨近她,二话不说先是赏了她一拳,“你是没神经还是天生乐观啊?竟然还笑得出来!”
“啊,怎么了吗,瑞玲姊?”她不懂的问。
“你哦你,完蛋了啦!总编一早就撂下狠话,要你进办公室后马上去找他报到。”张瑞玲满是同情的传递着第一手消息。
“找他报到?!有说要做什么吗?”
“没有。”张瑞玲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会不会是要开除惟洁?还是总编要继续上周五的训斥大会?”总是比别人先紧张的林秀丽小声的臆测着路惟洁的下场,脸色因胃疼而发白。
也罢!与其在这儿瞎猜,还不如亲自探个究竟,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路惟洁不想想那么多,只是扼腕着方才塞进肚子里的早餐没能好好的消化。
她拍拍肚子,“算了,反正进去就知道。”
“惟洁,待会儿身段低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激怒那个死胖子了,好端端的没必要跟自己的薪水过不去。”张瑞玲以前辈的姿态劝说。
“嗯,我知道。”
低调、低调……卑微、卑微……
壮士再一次断腕,路惟洁神情慨然的起身走向未知的深渊。
叩叩——
“总编,我是惟洁,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她记住张瑞玲的提醒,尽可能的放低姿态。
“进来!”
“是。”她小心翼翼把门带上。
“你知道孙少怀这号人物吧?”总编劈头就问。
“孙少怀?”是巧合同名同姓,还是指同一个人?路惟洁诧异的望着总编,企图在他满是肥肉的脸上理清意图。
浮肿的脸庞忍不住又爆出怒火,“天啊!路惟洁,你到底是不是从事童书出版工作的人?竟然连孙少怀都不知道?”
“我,我当然知道……曾经在美国从事动画电影,最近几年数度拿下波隆那插画金奖的孙少怀。”她赶紧说,接着试探的问:“是他没错吧?”
“你总算不至于笨到没救。”总编无力的叹了口气。
“总编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天真童书出版社要跟他签约合作了!”肥厚手指烦躁的爬过抹满发油的稀疏脑袋。
“什么?”惊呼。
该死!他们麦可童书的死对头又要祭出狠招了,而他们又得毫无招架能力的躺着挨打啦!路惟洁光听就觉得无力,未来的几个月,总编的怒火只会更加蓬勃,不会有歇止的时候了。
“路惟洁,你不是一直想要用这些得奖人的名气来提高绘本童书的买气吗?”
“总编,不是名气,而是更好的呈现方式。”她忍不住纠正了总编的说法,“好的绘画搭配好的故事内容,小朋友一定会喜欢,家长自然愿意掏钱出来购买。”
挥挥肥胖臃肿的手,他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好了、好了,我已经听你那一套理想主义不千百次了。”
她习以为常的扁扁嘴,“总编,这次您打算怎么因应?还是用低价促销吗?”莫可奈何的口气。
每一次出版社的业绩遭遇挑战,总编的脑袋除了想出降价这个方法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
“不,昨天在业界的酒会上,天真童书的总编辑实在太不给我面子了,路惟洁——他肥胖的身子突然从深陷的皮椅中挣扎起身。
“我在,我一直都在。”她忍不住掏掏耳朵。
他瞬也不瞬的瞪着她,“我要你马上跟孙少怀联络,一定要让他改变心意跟我们签约合作,我要让天真童书的人知道,不是只有他们才能签下孙少怀,我们麦可童书一样可以争取到孙少怀的插画,一样可以大张旗鼓的出版孙少怀的作品。”
“总编,您不是一直说,这些有名气的画者价钱太昂贵,不敷成本……”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要拿我以前说过的话来辩驳我今天的决定,我要你拿着你的企划去跟孙少怀谈插画合作。”他当场打回她的质疑。
“可万一孙先生不愿意……”
总编嗓门猛地拔尖,“路惟洁,我不知道什么叫做不愿意,他不愿意,你就要拜托到他愿意为止,用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我都不管,我只要你拿下孙少怀的插画合约!”他抓过杯子当场仰饮个涓滴不剩,“听着,这一次如果你没有争取到跟孙少怀的合作机会,我就要把你踢到松山仓库去看管那些存货!”他龇牙咧嘴的大吼。
路惟洁懵了……
天杀的死肥子,竟然要地去管库存——
今年她是什么厄运缠身?合作对象谁不好挑,为什么偏偏是孙少怀那个阴晴不定的臭男人?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即将风云变色,心想,现在辞职不晓得来不来得及?
“好了,出去、出去,总之尽快给我好消息。”总编不耐烦的打发她。
被驱赶出办公室的路惟洁垮着脸,一时间真不知道要怎么宣泄胸口那股焦躁和不满。
猛地看见门口那株藤蔓盆栽,她发了狂似的抬脚踹去——
“嘶——”倒抽一口气的她反而当场跌坐在地,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痛、痛、痛……他妈的要命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