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花灯!她哪有心情欣赏花灯?
十来天了吧!她想,他自那夜离去后,便不曾出现在她眼前。她知道,他是刻意地避开,以免两人碰面时尴尬,可该避的人似乎是她,而不是他。
看着眼前那张酷似轩辕烈的小脸,官荷心止不住那一波波袭来的思念,她好想他,真的好想,明明知道不能,也不配想他、念他,却怎样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渴望,一眼,只要见他一眼。随即,她用力地甩甩头,甩掉那纠缠她十多天,扰乱她心绪的人影。
官荷心你不配!她告诉自己,不知怎地,眼前忽地飘闪出一幕,她刻意遗忘却如烙印般深刻,一段令她痛不欲生的丑陋往事。恐惧之心骤然升起,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她在心里不断地重复念着,睁开眼,迎上一双关心中带着好奇的眸子。
“怎么,不舒服吗?”灵弄儿担心地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
“没有。”官荷心摇了摇头。
“可你脸色不太好。”
“有吗?”官荷心摸着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笑,“可能是人太多、太挤的关系。”
是吗?灵弄儿撤了撇嘴,心里怏怏地想,都已从街头挤到快街尾了,不觉这借口实在太烂了吗?以为我灵弄儿这么粗线啊!不过是看她那一闪而过的惊惧,她心闷闷,不回答就算了,干啥弄个烂理由敷衍?
灵弄儿噘着嘴,加快脚步地往前继续挤,她以行动来表示她在生气,当然,最主要是官荷心没满足她的好奇心。
“她怎么啦?”看灵弄儿嘟高小嘴,用力地拨开人群,官荷心不解且纳闷地问着身侧的人。
“她没事,甭理她,待会她就会自动回来。”丁剑飞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所谓,他会无所谓?其实他心里是紧张得要命,不单是责任,还有一份对她的情,那让他忧心。
心口不一!官荷心笑看着他拉长颈子,一双担忧的眸子直追随前头的人儿,那模样想教人看不懂都难。轻笑一声,她推了推他,“快去吧!别忘了她可是你的责任,丁执事。”
心事被人看穿,还让人一语双关地揶揄,丁剑飞俊脸微红,搔了搔头,“那你呢?”他是很想、很想追上去,可是又不能丢下官荷心母子。
“我?”官荷心指了指自己,“我会有什么事吗?”
难说,丁剑飞脚下踌躇着,心也犹豫着,是追还是不追?追那个怕这个,不追,又怕那个出事,真是难啊!
“快去啊!”官荷心笑着催他。
“可是……”丁剑飞面有难色。
“我随后跟上。”她用空着的手,大力地将他往前推去,“记得,找着了人可得等我,别把我忘了。”
人家都好心帮他了,他能说不吗?丁剑飞回头朝她感激—笑,挥了挥手便往人群里挤去。
“二愣子。”官荷心笑着摇了摇头。
“悔儿,好看吗?”她问着怀中看得目不转睛,张开大嘴巴的小人儿。
官无悔用力地点点头,他的笑容,自出了烈焰楼后就没停过。他的笑,让官荷心心下一紧,用力地紧抱着他,她感动又愧疚地在他小脸亲一下,感动他纯真的笑容,愧疚自己从未给他有如此开心又兴奋的笑。
他们两个哪去了?官荷心辛苦地挤过人群,来到街尾,却看不到该在那儿等她们母子的人。
他们不会忘了她吧?她朝四下看了看,怎么办?
再看了四周一眼,站在这儿等,她是不怕,四周虽不如那条设置花灯的街道那么亮,可也还有几处商家开门在做生意。问题是,要站多久?她有点沮丧地轻叹。
看着猛打呵欠的官无悔,官荷心像被传染似的,也跟着他一起打呵欠。好累,手好酸,她换另一只手抱。
等了又等,官荷心觉得不只手酸,连脚也酸,算了,不等了,再等下去天都亮了。
“唉,自己回去吧!”调整好早已睡着的官无悔,官荷心转动僵硬的颈子,举步朝来时中走去。
走没两步,她停了下来。看着眼前依旧拥护的人潮,她翻了个白眼,举步朝另一条路走去。要她再从原来的街道挤过去,她可不干,宁可绕道而行,虽然远了点、暗了点,但无妨。
走在黑暗的小路上,官荷心咽下一口紧张的口水,双手紧抱着官无悔,一双眼睛四处看,就怕暗处跳出个什么东西来。虽然告诉自己,不要怕,没什么好怕的,但她就是感到凉飕飕的,全身寒毛没来由得直竖。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官荷心咬着牙,抑下心头的恐惧,加快早已快如跑的步子。走夜路不是头一回了,为何今夜走起来,会令人感到害怕?
“宫主,这是个好机会。”红衣压低声道。
冷若冰环顾四周一眼,轻摇了下头,“再等会。”
“宫主。”红衣低嚷。
“红衣,宫主是怕那男人跟在她身后。”紫衣轻蔑的嗤哼一声。
紫衣的讪笑声,听在红衣耳里,是刺耳到了极点,“我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红衣咬牙回道。
紫衣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好心没好报。”
耳根子不得安宁的冷若冰,蹙着眉,不悦地各瞪一眼,轻斥,“别吵。”
红衣、紫衣缩了缩头,吐了吐舌,彼此互瞪一眼,同声道:“是。”便扭过头,不再看对方。
三人轻巧、足下无声地跟着毫无所觉的官荷心。
其实,冷若冰倒不是怕轩辕烈会突然冒出来,而是她很好奇,好奇这貌不起眼的女人,能攫住轩辕烈的心。
由那个她们派去卧底的丫头口中得知,他对眼前的人似乎很关心。他和她是什么关系?他喜欢她吗?冷若冰悒郁地想。
她在想些什么?冷若冰自嘲一笑。她是寒冰神宫宫主,是个没有资格谈情说爱的人。
悲叹口气,抛掉那烦人的思绪,冷若冰恢复一贯的冷漠,冷冷地注意着前方。
看来消息是正确的,她唇边勾起一朵诡谲的笑。“是时候了。”抬头看了看圆月,她轻声说。
红衣和紫衣同时回头,朝她一颔首,两人提气,往前飞去。
冷若冰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月圆,人呢?人可会圆?”
“你们要做什么?”官荷心瞪大眼,惊慌地看着突然挡住路的三人。
做什么?冷若冰轻蔑地冷冷一笑。官荷心惊慌失措的娇弱模样,让冷若冰愈看愈不顾眼,愈看愈觉她“刺目”,等等,她又想到哪儿去了?冷若冰暗咒一声,眼儿往官荷心一瞟,她改变主意了。
虽然眼前三人同是女子,但她们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再笨也看得出来她们不安好心,官荷心睁大凤眼,瞬也不瞬地盯着三人看,偷偷地挪着步子,希望她们没发觉,她祈祷着。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她的脚不过动了一步,红衣就闪身挡在她身前,“想走啊?”红衣讪笑两声。宫主是怎么啦?也不说话,也没个暗示,到底是动不动手?她闪身挡人的同时想道。
冷若冰踱步到官荷心面前,冰冷的寒眸直直射入她的眼中。蓦地,冷若冰出手探向官无悔。
早有戒心的官荷心,虽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愣,可手也没松,仍是抱得死紧。“你要做什么放手。”官荷心虽怕,但被抢的是她的命根子,再怕也不能松手。
放手?多好笑,冷若冰促狭一笑,手掌一个,往官荷心肩胛一拍,登时,官无悔已在她手中。
冷若冰那一掌,力道极轻,但她却感觉整只臂膀全麻了,“悔儿。”顾不得手臂麻疼,官荷心伸出手扯住无意闪身的冷若冰,“把孩子还我。”
“我会还你,不过,不是现在。”冷若冰对那只扯住她的手,厌恶地皱了皱眉,手一挥,将官荷心弹了出去,跌坐在地。
“不!”官荷心再度回到冷若冰面前,直扯着尚未清醒的官无悔。“我跟你无冤无仇,把孩子还我。”只拉到官无悔的一只小手,她怕拉伤了他,不敢用力扯,只是紧紧地握住,“我求你,放了无悔,你要抓,抓我好了。”官荷心哀求着。
对她的可怜像,冷若冰只不屑地一哼,“待轩辕烈将舍妹找回,你儿子定当无恙而回。”
轩辕烈!官荷心一惊,“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母子和他非亲非故,为何找上我们?”她咬着牙,不让盈眶的泪溢出。
冷若冰冷冷地瞥她紧抓的手,“放手。”
“不放。”官荷心深吸一口气,“该放的是你。”
冷若冰面无情,二话不说,出手送她一掌。
“住手!”
这一声,为时已晚,只见官荷心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像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丁剑飞一个纵跃,接住险些落地的官荷心,看着面无血色的她,他将她放置在地,抬起头厉声道:“纳命来。”
“凭你?”冷若冰冷笑道。
不待冷若冰出声动手,红衣、紫衣两人飞身向前,和丁剑飞打了起来。
“剑飞。”跑得气喘吁吁的灵弄儿,气都还没喘过来,一个飞身也加入战局。
丁剑飞一个回身,格开劈往灵弄儿的弯刀,“弄儿,去照顾荷心。”
“不,我要帮你。”她闪躲得有些狼狈。
帮他?别害他就行了。“弄儿。”丁剑飞担心地叫。
他的话刚落,便见弯刀又将落在她身上,闪过了红衣射来的箭矢,他手一秒,将她揽抱人怀。
灵弄儿惊恐成分地看着那直朝面门而来的刀,下一秒她已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胸怀。好险,她轻吁了口气,蓦地,她感觉到丁剑飞身子一僵,头一抬,见到他扭曲着脸,似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红衣、紫衣。”冷若冰轻唤。
两人闻声,回头一看,见冷若冰做了个手势,两人对看一眼,飘身过去。
“站住。”灵弄儿扶着摇摇晃晃的丁剑飞,“将解药交出来。”他中毒了,她知道,她又惊又慌又怕,看着丁剑飞瞬间紫黑的唇,她好想哭。
却离去的三人脚下一顿,“没解药,不过你放心,他死不了的。”红衣回头调侃道。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灵弄儿任泪水流下,大声怒吼。
红衣耸耸肩,“信不信随你,反正他是死不了,顶多躺上个把月。”
“把话说清楚!”灵弄儿用力地拭着泪,“还有把小孩留下。”她指了指官无悔。
“意思就是说,他会当一个月的废人。”红衣转头看了看冷若冰。
“回去告诉轩辕烈,娃儿,寒冷神宫带走,要人,教他交出舍妹。”冷若冰说完,冷冷地瞥了灵弄儿一眼才转身消失于夜色中。
“喂——”灵弄儿不知所措,只能任泪水滑落,“剑飞……怎么办?怎么办?”
乔淮惊愕地瞪大眼,不敢相信烈焰楼的总执事丁剑飞会直着走出去,横着被人抬回来。
“怎……怎么回事?”他有点结巴地问抽噎不止的灵弄儿。
“乔……都是……我……”她哭到连话都说不清。
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乔淮先派人去请大夫,然后……唉!然后该去请大少出来。
嗯,好像少一个人,乔淮走出去的身子回转过来,“弄儿小姐,无悔小娃呢?”他差点忘了。
不提还好,一提她哭得更大声。
不会吧!乔淮略显苍白的老脸这下子更白了。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外走去。
来到东侧“狐狸窝”,这正是二少令狐狱的院落,至于,为什么叫“狐狸窝”?他高兴,谁管得着?
乔淮入了“狐狸窝”,人都还没走到房门,就听见不悦的低沉嗓音。
“不是说了,没事别来。”
“呃……”乔淮吞下卡在喉间的一口痰,“大少,是……剑飞出事了。”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官荷心出事一事。
轩辕烈沉默了会,“很严重?”
“还……好。”他也不知道,心里紧张地猛搓手,“中毒。”大少自那夜后便躲在这,谁也不见,阴阳怪气得让人不敢靠近。
“请大夫了?”轩辕烈质问。
“请了。”
“那就好,去看着他吧!”他烦,他只想快快打发人走,别站在那扰他清静。
乔淮脚下不动,身子倒像长虫般,扭来扭去。
“还不去?”轩辕烈沉声斥道。
“大少。”他豁出去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
“官荷心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官无悔下落不明。”乔淮一口气说完,闭起眼睛,缩着脖子,等他的暴吼声。
没有!怎地没反应?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乔淮霍地张开眼。吓死人了,大少何时站在他面前,怎么连丁点声音都没有?险些吓得—命归西,他猛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人在哪儿?”轩辕烈平静地问。
人?哪个人?乔淮怔仲了会,见他脸色愈来冷,才回神道:“烈火轩。”
轩字未落,轩辕烈早已不见了。
唉!乔淮不禁替自己的未来悲叹,怎么赏个花灯,也能赏出事来?真是,唉!
来到“烈火轩”,轩辕烈摒退所有人,坐在床沿看着官荷心。出了什么事?他伸出手欲抚上她的脸,才知,他的手竟抖得厉害,乍听消息时,他整个脑袋都空了,一颗心揪疼得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好苍白,他抚了抚她的双颊,握起她的手探着脉,还好,有点乱,有点弱,但无大碍。他将她的手放在脸上磨蹭着,另一手爱怜地抚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好一会,他轻叹了声气,将她扶坐正,他双手抵上她的背,运功替她疗伤。
他师弟孤绝生悟性奇高,尽得他师父真传,而他,在医理方面,只习得一、两成,不过,这种小病小伤,难不倒他。
不到一盏茶工夫,就见官荷心哼了一声,张口吐出一口淤血。
“荷心。”他抱住她软倒的身子。
“悔……悔儿。”官荷心梦呓似地喃念。
“醒醒,荷心。”他拍拍她恢复红润的脸颊。
“悔儿。”她缓缓地睁开眼,一见着轩辕烈,便激动地揪住他的前襟,“悔儿呢?悔儿在哪?”
无悔!他的孩子,轩辕烈心下抽紧,将她紧抱入怀,轻声道:“荷心,静下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
他柔声的话语,如魔咒般,让心神狂乱的官荷心静下来。
“她们带走悔儿。”回想起那一幕,任官荷心再勇敢、再坚强,也无法面对此时急涌而无助。她手紧揪住他的背,官荷心将头埋入他的胸膛,放声大哭,此时此刻,她只想有个依靠,而他,是她最想要的人。
轩辕烈收紧臂膀,不发一辞,任她泻泄,顿时,体内回荡着官荷心凄怆的哭泣声。
直到他发现怀中的人抉哭断气了,才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别哭了,把事情经过说给我听。”
官荷心抬起红如兔眼,肿如核桃的眼,抽噎着,“他们……要你交人……才放……悔儿。”
“他们?”轩辕烈不解地蹙了蹙眉。
吸了好大一口气,官荷心描述着那三名拦路抢人的女子,及其衣着、身形。
寒冰神宫!不用猜,光听脸蒙面纱就知道了,轩辕烈握紧拳头,心里想,冷若冰,你不把我烈焰楼放在眼里,休怪我无情。
他瞬间阴鸷的神情,让官荷心没来由得心头一颤,他可会救悔儿?“你会救悔儿吧?”她怯怯地不确定地问。
她的话,让他的神更阴冷一分。她在怀疑什么?他拧着眉地瞅住她。
无辜的回视,官荷心歉然地垂下头,“对不起,我不想这么说,可是我……”
她梗住的话声,让他的心再度揪紧,“别说,我懂。”他将她的头按在胸上,不去看那会让他心疼的脖子。
官荷心伸手扯了扯他,“你会吗?”
“会,”他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坚定的说:“一定会,我保证。”
她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累了?”
她轻点了下头,她好累,可是她不敢睡。
像是知道般,轩辕烈在她身边柔声道:“睡吧,陪你。”
仰起头,她凝视他深深邃慑人的,却又安定人心乌黑瞳眸。
“睡吧!”他府下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不会走。”
看着看着,官荷心只觉得眼皮愈来愈重,她好累、好困,睡一下,睡一下就好了。
轩辕烈轻摇头她,见她阖上眼,头靠在他肩处,又俯下头吻了吻她的额。
她瘦了,十多日未见她比原先更娇弱,也更让人疼。突地,他有股冲动,想扯开她的衣服,一探究竟……而他,真做了。
雪白颈项,让他心荡神驰,锁骨香肩,令他口干舌燥,直想一口咬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他将衣服整个拉下。
是她!轩辕烈心下狂跳,他以为自己看错,但是那巴掌大、如火焰般的胎记就在他眼前,他没有看错,没有判断错,她正是“她”!
将衣服拉回整好,他将她抱得紧紧的,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不见般。
“荷心,荷心。”他不断地喃念。曾经在梦里,他张口欲唤那朦胧的身影,却不知如何换起,而今,他知道了,她叫荷心。
他的荷心,找了三年,老天终于听见他的心声,让她出现在他的眼前。不会了,他不会让旧事重演,他不会再让她自他手中溜走,她是他的,他不会也不准她溜走。
还有他的孩子,无悔。
无怨无悔,他想到她那夜的低语,唇角不禁慢慢上扬,她无怨无悔,所以替孩子取名无悔,官无悔,不,轩辕无悔。
荷心,纵使你有千百个理由,我也不会让你走了。“荷心,你听到了吗?你是我的,永远,别想逃走,我不会准,你听到了吗?你背上的火焰胎记,正是上天特意替我烙下的,你等着我这把烈火来怜惜你吧!”烈火怜荷心!这是上天注定的。
眼前虽有儿子的事待办,但他知道,寒冷神宫不敢下手伤他的儿子的,他有把握,“烈火阎王”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现在,他只想拥着她,陪她一起度过这令她狂喜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