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潇干笑了下,耸耸肩,道:“好吧,我想我差不多也该走了。”她识相转身离开,却在房门前停下脚,又抛来一句,“对了,照这样看来,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帮你把刚才的事情回绝掉?”
“全都回绝掉吧。”
不管是联谊也好,爱心补品也罢,他什么都不需要。
闻言,周静潇比了个“OK”的手势,掉头走出了病房。
“回绝掉什么?”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夏光桦的好奇心。
孙时郁看了她一眼,像是故意要刺激她似的,坦白道:“联谊。”
“联谊?”
“可能是跟一些单身的检察官或是书记官,我也不太确定。”
“哦……”她点点头,静了一会儿,又问:“你喜欢同行的?”
啧,这女人是失忆了吗?“我以为我那天已经表示得够清楚了。”
“表示什么?”
“你装傻吗?”他倾前,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她错愕,脸颊有些红了。
“嘶……”结果他因为动作太大,背上传来一阵撕扯与灼烫的剧痛,“痛……扯到伤口了。”
“谁叫你受伤了还不安分。”
“谁说受伤了就不能示爱?”
“你可以用嘴巴。”
“我是用嘴巴没错啊。”
“我的意思是用嘴巴说!”
他被她逗笑了,一笑又扯到了伤口,“痛痛痛……”
“够了你。”她可是完全笑不出来,“你的伤口在背后?”
“嗯。”
“是……枪伤吗?”
“小刘没说?”
她摇摇头,“没有,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只说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没说太多细节。”
他没答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双眼有些浮肿,眼底布着淡淡的血丝,他不太确定那是因为缺乏睡眠,还是因为哭过。
“你其实可以不用来的。”
“我怎么可能不来。”
“你自己也才刚出院,应该要在家里好好休息,别到处跑……说到这个,我这几天会找一个新的保母来照顾小翔。”
“为什么?!”她的表情彷佛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居然问我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要让你能够好好休息,而且你现在也不缺钱了,没必要让自己这么忙碌。”
他后来知道了她是连载作者,也去了解“连载作者”的意义,知道她就算没有经济压力也必须如期交稿,所以,他不忍再增加她的负担。
可她脸上的表情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负心汉。
“重点又不是钱……”她低喃。
“是呀,以后我们不谈钱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你想见小翔,随时都可以去我家,我甚至现在就可以把钥匙交给你。”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你可以直接搬进去”。
“那我想见你的时候呢?”
他耸声肩,“你有我的电话号码,我也有你家的钥匙。”
也许他想表达的意思很单纯,可她脑海里的画面似乎有点越界了,不小心往辅导级的方向做了联想,她连忙甩甩头,甩去了脑中那些莫名香艳的画面,扯开了话题。
“有件事情,我有点在意……”其实是相当在意,而且不解。
“你说。”
“你受伤了,没人联络你的家人吗?”虽然早就知道他和母亲关系不好,但儿子受伤了,做母亲的理应知情才是。
他却摆出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你自己出了那么大的事,不也没通知家属?”
“那又不一样,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万一我爸妈知道我独居出了那种事,他们早就把我绑回花莲了。”她才不想谈什么远距离恋爱。“而且,跟你比起来,我受的那点伤根本微不足道。”
“没有什么伤是微不足道的。虽然你受的是皮肉伤,但你在精神上所受到的冲击是我的好几——”
“别转移话题好吗?”她打断了他的话,追问:“你跟你妈的关系真的那么恶劣?”
他思忖了几秒,摇摇头,道:“不能说是恶劣,但我很清楚我们关系破裂的原因,我知道什么消息是她不想听见的。”
“你不能替她下决定。”
“我可以。”他说得笃定,“她就是不希望我走上同样的路才拚命阻止我走这一途。所以我不会把坏消息带给她,不管出什么意外,我都不允许局里的人联系她,就算我殉职了也一样。”
第10章(2)
知道自己一时劝不动他,夏光桦不再说话。
孙时郁冷静下来,放软姿态。“抱歉,我的口气不好,我知道你是好意。”
她摇摇头,没吭声,这个道歉她受不起。
仔细想想,她也只不过是他刚交往的女朋友,到底凭什么来干涉他与母亲十几年来的恩怨?
她太自以为是了。
这空荡冷清的病房,让她不自觉地替他感到了心疼与寂寥;然而,转念一想,她既然不是他,又怎能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感受?
他是否已经习惯了独居在这座孤傲的城墙里?这道高耸的城墙又是为了保护谁?是保护他自己,还是保护城墙外那些爱着他的人?
她忍不住伸手,指腹在他的唇瓣上轻轻滑过。
他的唇色比平时苍白许多,是因为大量失血的关系吗?迟来的心疼啃咬着她的心脏,淹没了前一刻的浓情爱意。
“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他握住了她的手,轻吻了她的指尖。
刹那间,她问自己,是否会为了闪躲这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而宁愿错过他受了伤的消息?
几乎是不需要思考就有了答案——她不愿意。
即使明知心会疼,她也想陪在他身边;而且,她打赌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最后,她摇摇头,没答话。
他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似曾相识的表情,那是一种近乎失控的忧忡,就像他的母亲。
他很想让她知道,他孙时郁真的没那么软弱,绝对可以照顾好自己,不需要她来分担自己在工作上所面临的危机压力。
“你在乎我吗?”她突然出声。
“当然。”
“我也很在乎你。”
他听得一脸莫名,抓不到她的重点,“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很在乎你,所以,从此我受苦受难,我都不会让你知道,我的痛苦我自己承担,你只需要看到我快乐平安的一面就够了。这样,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下去吗?”
他愣了下,哑口无言。
“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她微勾唇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光桦……”他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比较,可又说不出话来反驳她。
他想起了他的前妻。她也是个好强的女人,很少诉苦、不爱抱怨,辛酸只会往肚子里吞,直到她崩溃了,裂痕也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也许光桦说得对,事情被缓着、被莫名的理由给拖着,等到蓦然回首时,一切都已经找不回。
“我该走了。”她看了看手表,“你也多休息。”
说完,她倾身在他的额上轻吻了下,那轻柔如天使之羽般的纯真之吻,竟让他的心里泛出一阵酸涩,错以为那是一记吻别。
“光桦?”他唤了她一声,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口叫她。
她没理会他的呼唤,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小刘走了进来。
“我刚才好像看到小翔的保母?”他指了指门外方向。
“她有来一下。”
“你们怎么了吗?”
“嗯?”
“她为什么哭着走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拳打在孙时郁的胸口,那道铜墙铁壁瞬间被敲出了一道裂痕。
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她既不是坚强,也不是天生乐观,她只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刻把自己的脆弱搬到台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