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他拍拍她的手,似是安抚。“只是我昏迷醒来以后,才觉得从前有好多事我都没有打算好,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了,要趁着年轻体力好的时候冲刺事业。”
“你还不够工作狂啊?还要冲刺事业?”她不依地跺跺脚,正想侧过脸来亲他时,他忽地起身,无巧不巧地躲开了。
“乖,等我这阵子忙完以后,再找时间陪你。”他微微一笑,顺手拿起笔记型电脑,意思是他要去开会了,谈话结束。
丁茉莉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明眸眯了眯。
正当陆宗岳打开办公室的门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闷沉的雷响,他愕然转头眺望天色,这才发现整个城市竟是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脑海蓦地闪过一幕回忆,他顿时失神。
银亮的闪电劈过天际,轰隆隆的雷响像是天神发了怒,威胁要撕裂了天空。要开始下暴雷雨了。
看着雨点一滴一滴重重地打上玻璃窗,钟心恬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横堵着,教她透不过气。
她低下头,看着手机萤幕上平平淡淡的三个字——
对不起。
她忽地眼眸一涩。
她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他有自己的生活,难道只因为他前阵子过分热情地常来找她,她就以为两人真的是朋友了?
即便是朋友,也不能超越了分际,他在台北,她住花莲,原本就不该天天见面。
只是……或许是最近他对她太好,让她以为自己早已干涸的心不知不觉有了复苏的迹象,开始懂得期盼。
期盼他的到来,期盼在想念他的时候能够见到他。
期盼着在如此下着激烈的雷雨的时候,有人能陪着自己。
她怕打雷,怕那仿佛足以撕裂世间的惊天雷响。
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他们婚后第三年,感情最冷淡的时候,有一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雷雨。
那天,公公已经长期住院,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晚上忽然停电,屋内一片幽暗,而她心惊胆颤地听着屋外声声雷鸣,看着闪电一次又一次地映亮闇黑无垠的天空,慌得整个人都六神无主。
她蜷缩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抱膝,像一只躲在壳内的蜗牛,不敢抬头往外看。然后,他回来了。
淋得全身湿透,带进一屋子冰凉的雨气,看她呆呆地缩在沙发上,连蜡烛也不会点,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
可她很开心。
虽然他似是严厉地责备她,却立刻找到手电筒,将屋内各处都点上蜡烛,接着对她呼来喝去,一下说想洗热水澡,一下要喝姜汤,让她忙碌得团团转,因此忘了屋外正雷电交加。
那天晚上,他跟她说了很多话,他可以像平常那样对她不理不睬的,可他没有,仿佛看出她心乱如麻,他用这种方式替她驱逐恐惧。
她总觉得他并不如表面上对她那么坏,对她也有心软的时候。
那天,他怕是担心她独自待在家里会害怕,才会宁愿淋雨也要赶回来的吧!一定是的。她如此确信。
所以后来她去饭店找他,发现他发烧了,才会那么无怨无悔地照料他,甚至在后半夜与他缠绵……
三年的婚姻,三年的夫妻生活,跟他究竟是怎样一段孽缘?
是喜是悲,是爱是恨,谁能真正分得清?
泪水无声地自眼角滑落,钟心恬对自己微笑,笑意映着晶莹的泪珠,格外清亮,也透着些许神伤。
不可以再想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发过誓要走出来的,发誓再也不能让他左右她的心绪。
手心擦去脸上斑驳的泪痕,她站起来,脊背挺直,命令自己坚强。
她在屋内梭巡,确定每一道窗都关紧了,前门也落了锁,接着来到通往后院的落地窗前,同样落了锁,正想拉上窗帘时,忽地瞥见她盖在香草田上那一面塑胶棚整个被吹散了,狂风暴雨肆虐着那一株株她细心培育的香草。
糟糕!
她心急如焚,连忙打开窗,奔出去抢救……
全身湿透的陆宗岳赶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恨不得护在羽翼下的女人竟然冒着雷雨,不顾那一道道劈过天空的闪电,傻傻地将那一株株栽在田里的香草连根挖起,来来回回地搬到屋内。
这笨蛋!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那几株随处可见的香草植物有那么重要吗?万一她弄伤了自己怎么办?万一她淋雨生病了呢?
她怎么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啊!
陆宗岳又气又心疼,一把将她扯回屋内,她这才察觉他来了,抬头恍惚地凝视他,仿佛不敢置信。
“你怎么来了?”她傻傻地问。
“我要是不来,万一你被雷劈了都没人能救你!”他没好气地责备。
“你是哪根脑筋有问题?那些香草就算被雨水打烂了又怎样?”
“对,我的香草……”她蓦地回过神来,却还是心心念念她的香草。
他气得想掐扁她。“你给我在屋里好好待着!不准出来!”
怒气冲冲地掷下话后,他冒雨踏进后院,代替她将那剩下几株岌岌可危的香草挖起来,一把抱在怀里,回到屋里时已狼狈得睁不开眼睛。
她早已拿来大毛巾等着他了,他将怀里的香草暂且放在地上,一面接过毛巾擦脸,一面命令。
“把门窗关上!”
“喔,好。”她匆匆将窗户上锁,接着将那些抢救回来的香草都放在几个空盆子里暂时安置好了,这才转过身来呆看着他,双手悄悄绞成一团,一副局促不安、等着被训话的模样。
他的确很想训她。“香草重要还是人重要?”语锋犀利。
她咬唇不语。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天气万一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伤你怎么办?还有你淋了半天雨,如果感冒发烧了,谁来照顾你?”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还敢顶嘴?!
他怒视她。
她偷偷掐了掐手,表面却锭开浅浅甜笑,状若讨好。“宗岳,你怎么来了?火车现在还开吗?”
“如果火车不开,你以为我怎么来的?从苏花公路飙车过来?”
“那太危险了!你不可以……”
“你还知道什么叫危险?”他冷笑地打断她。
她哑然,半晌,窘迫地抬手拨去一根黏在前额的湿发。
他注意到了,脸色变得更难看。“还不快点去洗热水澡?你真的想感冒吗?”
“你先洗吧!”浴室只有一间。“你从台北来的,一定比我……”
“要你去洗就去洗!我一个大男人,用毛巾擦擦就可以了。”他不客气地将她往浴室的方向推。
她只好先进去洗,而他站在紧闭的浴室门外,听着那阵阵水声,心神恍然飘远。
他想起好久以前某一天,也是下着这样的暴雷雨,他本来想干脆留在公司过夜算了,却接到父亲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父亲告诉他,她从小就怕打雷,要他回家陪自己的妻子。
当时他嗤之以鼻,可也不知怎地,在公司多待一刻,便愈觉得心慌,终于还是不顾一切地冲回家。
他永远记得当时她看见他时,那又惊又喜又有点可怜兮兮的笑容,就像一道光,瞬间点亮他阴郁的世界。
也许,他早就喜欢上她了,否则也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在意着她。
也许真正痴傻的人是他,因为他到现在才看清楚自己的心。
第7章(1)
“不可以!你怎么这样?讨厌……啊!”
“呵呵,我偏要这样,你能怎么办?”
“不要脸!”
“这种事谁还管要不要脸?”
“哼……啊!你怎么又来了?走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