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放心不下,杜曼平索性卯起来拉他一把,将他带在身边,每天看着盯着督促着,总好过自己因为没看见他来上学,而不安的揣测他究竟是死是活或是饿死在哪里来得好,所以,这回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决定好好实行为人学姊的责任与义务。
每天,她都会替默轩准备一个便当,其实,早在他第一次抢了她的便当之后,她每天都会顺便为他多做一个,只是一连一个礼拜没瞧见他,害她每天晚上还得把他没吃的便当给吃进肚子里当晚餐,不过,这都是往事了,现在她干脆把两人见面的时间给订下来,中午一起午餐,放学后则在图书馆外面的石桌替他温习功课。
她就不信,经过她的调教之后,他的成绩还会烂到被学校退学。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啊?」若不是旁边人来人往的,否则他这样一直死盯着她的颈子瞧,她说不定会忍不住跳起来给他一巴掌。
「有啊。」默轩懒懒的回应。
「那你的眼睛刚刚在看哪里?」
「妳啊。」
「那你还说你有在听?」
「妳在教我数学,我当然看着妳,不然看哪里?」默轩无辜的眨眨眼,双手托腮,认真地道。
「当然是看课本!我脸上又没写方程式!」
真是受不了这女生!要不是看着她可以顺便养养眼,她当真以为他会乖乖的坐在这里听她教数学哦?
「我真的有在听,不信妳考考我,嗯?」
「好,就考你,谁怕谁啊!」杜曼平翻了翻课本,找了一个有点难又不会太难的问题考他,「就这个,把答案写下来。」
默轩看着题目,也没拿笔算,指尖在干净好看的下巴点了点,嘴里还哼着一首曲子。
如果她没听错,他哼的不是流行歌曲,而是古典音乐,至于是哪一首就别问她了,她知道他哼的是古典音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虽然很讶异这家伙竟然会哼古典音乐,而不是街头摇滚乐,她还是没忘记自己正在教他数学,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子真的让她觉得很不好受。她都已经高三了,课业重得不得了,还得每天花时间教他功课,他究竟懂不懂得感恩啊?
「不会对吧?」她气得磨牙,一把抽回数学课本想敲在他头上,没想到手才举起来,就被他先一步给伸手挡住。
「学姊,妳很暴力喔。」
「谁教你这么不受教--」
「谁说我不受教,我现在就告诉妳答案是XXXX,对吧?」他得意的朝她挑挑眉。
见鬼了!没用笔算就知道答案?杜曼平瞪着他,把课本翻过来又翻过去,想看看足不是他瞧见了原本就写在上头的答案,所以才不必算就知道了,可翻半天却找不着。
她狐疑的瞇起眼,「你怎么知道答案的?说!」
「当然是用算的啊。」
「我没看你算啊。」
「用心算啊。」
心算?这是方程式耶,他是天才喔?这样的题目可以用心算?
默轩扯唇笑了,拍拍她气鼓鼓的颊,「随便说说妳也信啊,傻瓜。」
「那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答案的?」
「不告诉妳。」从椅子上站起,默轩动手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仰首望望天空,「快下雨了,我要回家了,要不要送妳一程?」
「谢了,不必。」上次那场飞车惊魂,现在想到都还让她余悸犹存。
她快手快脚的收拾好课本,放进书包里,准备走人,此时,天际响起一阵轰隆雷声,豆大的雨滴一颗颗的落下。
「下雨了,明天见!」朝他挥了挥手,杜曼平快步的跑开了。
「喂,妳没带伞啊?」
「咦?带了。」经他提醒,她这才想到书包里的伞,赶紧把伞拿出来挡雨,回头再跟他挥手时,已不见他的踪影。「这小子溜得倒快……」她嘀咕着,却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
不知道他带雨衣了没有?如果没有,他回家不就全身湿透了?如果他又漫不经心的没有马上把衣服换下,洗个热水澡,铁定又要感冒了。
他不会这么笨吧?都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不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才是……
甩了甩头,杜曼平甩去心里莫名其妙的忧虑,见雨势越来越大,赶紧加快脚步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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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中午,杜曼平依旧在大树下等着默轩突然跳下来吃她为他做的便当,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上课铃声响了又响,却始终没有看见默轩的身影。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子难不成真的生病了?
一抹忧虑闪过她眼中,杜曼平转身往默轩的教室跑去,随手抓了一个学弟来问,才知道默轩今天真的没来上课。
「他有没有请假?」
「那小子不来上课是家常便饭,请什么假啊?连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也没有人打电话去问过为什么他今天没来上课啰?」
学弟好笑的瞅了她一眼,「学姊,妳那么关心他的话,自己打电话去问不就成了?」
「我……没有他的电话。」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等于零。
「这简单,我帮妳问一下就知道了。学姊等我一下。」
只见那学弟跑进教室抓了一个女同学问,女同学探头到教室外看了杜曼平一眼,微皱起眉,接着那学弟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女同学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拿了一支笔,把默轩的电话、地址抄在上头。
学弟跑了回来,将纸条递给杜曼平。
「谢谢你,学弟。」杜曼平接过纸条道谢。
「小事一桩,我进去上课了。」挥挥手,学弟不在意的转身进教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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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每节课下课,杜曼平都按着纸上的电话打了又打,却始终没有人接听,她心神不宁的好不容易撑到放学,迅速收拾好书包,便搭着公车,按纸条上的地址前往默轩的家。
地址在北投靠近阳明山的山区,下了公车之后,她沿路边问边走,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才找到门牌。
杜曼平怀疑的看着手上的地址。没错啊,就是这里,可是……这真的是默轩的家?
砖红色的高大围墙,虽然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样貌,但放眼望去,四周别墅林立,围墙耸立,每一栋都是独门独院、铁门深锁,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里住的绝对是达官要人,不然也会是有钱人家。
她没找错地方吧?
那个要靠打工维生的默轩,那个午餐都随便拿面包果腹、不然就抢她的免费便当吃的默轩,会住在这栋房子里?
杜曼平一肚子的疑惑加不解,但,既然她都千辛万苦的走到了这里,当然不能就这样掉头回去吧?想着,她还是伸手按了铁门旁的电铃。
过了好久,久到她打算放弃,掉头走回公车站牌的时候,铁门喀啦一声开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推门而人,上半身赤裸、腰上只裹着一条毛巾的默轩已出现在门边。
「妳怎么来了?」他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把大门打开。
见他一副刚洗完澡的模样,杜曼平一双眸子半刻也不敢停留,赶紧别开眼去,不过,光这一眼也让她看了不少春光,瞧见了平日那藏在白衬衫底下、令女人脸红心跳的好身材。
他才十七岁吗?她纳闷着,小脸火红。
「你今天没来上课……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打电话也没人接,所以过来看看……没事就好,我走了。」她慌乱的想逃开,突然觉得自己跑到人家家里来显得很可笑又多此一举。
她在干什么?她只不过是他的学姊而已,就如那个学弟所言,默轩没去上课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她急什么?又不安个什么劲儿?竟然担心到跑到人家家里来……
现在人见着了,人家根本好端端的啥事也没有,真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她越想越是羞恼,急忙转身想走,他却伸手拉住了她--
「来了就进来吧,等会儿带妳去吃饭。」
「不必了,我回家吃。」
「现在回市区一定塞车,妳刚刚才塞上来,现在又要塞下去,回到家恐怕都十点了,是要吃消夜吗?」
她抬起头来瞪他一眼,「哪有那么夸张。」
「反正妳留下来,等我带妳去吃饭就是了,别啰唆,快进来,不然我的好身材都被对面住户给看光了。」他不由分说的把她给拉进门,把铁门关好,然后一路把她给拖进客厅。
「妳坐着等我一下。喔,对了,那个是高一的学妹,我先进房里换件衣服就出来。」说着,默轩已闪进房里,把她一个人丢在客厅。
杜曼平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女孩已先站起身,跟她点点头,怯生生地对她绽开一抹笑,「妳好,学姊。」
杜曼平有些错愕的看着她,视线从那女孩有些熟悉的脸转到她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衬衫,及衬衫下头一双裸露的白皙美腿……
一个刚洗完澡、还没穿好衣服的男生,和一个穿着男生衬衫、里头一丝不挂的女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难不让人有其他联想。
杜曼平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响,整个人有如被雷打到般愣在当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兜在心口的,是一丝苦味,一点涩味,还有浓浓的酸味……
「妳……好。」好半天过去,杜曼平才回过神,轻扯了扯唇角,装作若无其事的跟这个有点眼熟的学妹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好了,不打扰你们了……」
「妳没打扰到什么。」随意套上一件白色上衣和白色短裤的默轩已从房里走出来,手里抓着车钥匙和皮夹。「我们的事已经办完了,我正要送她回去,然后我再带妳去吃晚饭。」
「真的不用了……」
杜曼平开口要拒绝,可默轩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回头把一套衣服丢给那个学妹--
「妳的衣服烘干了,换上吧,我送妳回去。」
见学妹拿衣服到浴室去换,杜曼平再次望向默轩,正要开口,一只大手已伸过来堵住她的嘴--
「我今天很累了,妳不要再跟我争,好吗?我送她回去之后,我们到士林夜市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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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林夜市里人挤人,光在一旁看,杜曼平就完全没有走进去的欲望,不过,她没有并不代表另一个人没有,默轩像是识途老马般拉着她的手挤入人群里,他看起来很兴奋,好像士林夜市里有什么他没吃过的山珍海味似的。
周围吵吵闹闹的,空气中那种沸腾的温度稍稍转移了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她想甩开他的手,又怕走丢,只好就这样任他拉着走。
到了转角处,她被按到一张桌子旁坐下来,过不了多久,一碗香味四溢的锅烧面热腾腾的送到她面前。
「吃吧,小心烫。」默轩笑咪咪的睨了她一眼,便低头吃了起来,呼噜呼噜地,看起来十分好吃。
她用筷子卷起一条面,小心的送进嘴里,那滋味颇爽口,尤其对一个肚子饿的人来说,七十元一锅的锅烧面可说是物美价廉。
「好吃吧?」默轩抬头看她。
「嗯。」
「妳怎么过来我家的?」
「搭公车再走路。」
斜了她一眼,默轩扯唇一笑,「妳还真是关心我啊,学姊,妳对学弟妹都这么好吗?」
杜曼平脸一热,为了掩饰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心虚,她吃面吃得更起劲了,「你是我唯一的直属学弟,之前的学弟妹不是从缺,就是退学、转学了。」
「啊,是这样。」默轩了解似的点点头,「看来我真的跟学姊很有缘啊,所以学姊难得有机会可以发挥母爱来照顾我这个学弟,这样我就比较能理解了。」
「理解什么?」
「理解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才跷一天课,妳就找上门来了。」他的面已经吃完,那张俊脸边说话边凑上前去盯着她吃,见那小嘴儿红通通的又沾了点油,忍不住伸出手想将她唇上的油给抹去--
「你干什么?」杜曼平警觉的退开。
他索性抽了一张面纸递给她,「嘴好油喔,很难看,快擦掉。」
谁吃面嘴巴不会油啊?莫名其妙!
不过,杜曼平还是接过面纸把嘴巴擦了擦,剩下的面索性不吃了,被他这样盯着看,谁还吃得下东西?
「不吃啦?」
「嗯。」
「那我吃啰!」
「什么……」她还反应不及,眼前那碗面便被默轩给端了过去,呼噜呼噜地三两下便碗底朝天。「喂……那是我吃过的耶……」
「有什么关系,妳是学姊嘛。」他满足的舔舔唇,餍足的模样就像是可爱的马尔济斯。
她看得有些傻了,再想到他喝下的汤、吃下的面都是她的唇碰过的,两个人好像亲密的间接接了吻,这种感觉……真的是……无法形容……
她还在发呆的同时,默轩已付完帐走过来,伸手又拉住她的手--
「还要吃什么吗?」
「不了。」她全身热得只想吹吹风,还有甩掉他这只手……
「那我们去看夜景。」
「什么?不行!我要回家了,太晚妈妈会担心的。」
「打个电话回去告诉她一声不就成了?」
「可是--」
「妳不打,我帮妳打。」掏出手机,他瞧了她一眼,「电话号码几号?」
他要打电话给她妈咪?这个疯子!
她瞪他,他笑着,直到她终于投降,答应跟他去看夜景。
晚上风很大,吹得她的长发乱飞,打得她两颊生疼。
他所谓的看夜景,是带她到阳明山的一处山顶,对着山下狂叫乱吼,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在笑他像个疯子。
「快来,叫叫看,保证妳心情一定很畅快。来,快叫几声!」他怂恿她跟他一起疯。
「我不要!」她脸皮薄,就算四下无人,也没胆子像个疯子一样乱吼。
「叫几声来听听嘛!我想听妳叫。」
这个要求暧昧得让人无法不想歪,杜曼平恼火的伸手就往他的胸口搥去,「你可恶,跟学姊开这种玩笑!一整天听学妹叫不够,晚上还来逗我?你真的太过分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
「喂,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默轩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开!」她甩开他,积压了一整天的担心、不安、郁闷在此刻全爆发出来,「我以后若是再担心你的话,我就不叫杜曼平!」
「那就叫默曼平好了。」他逗她。
「你--」她气坏了,甩开他的手。「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准备你的便当了,以后午餐自便!」
「为什么?」他不满的哀叫。「我已经习惯妳带来的便当的味道了耶!哪有人这样的,让人上了瘾之后又不给人家吃,这跟那些毒贩有什么两样?」
他竟然把她跟那些毒贩放在一块儿比?可恶!
「因为你很有钱,不必吃我那个穷酸便当!」她赌气的说。
「那妳之前为什么带给我吃?」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很穷,连饭都没得吃!」今天到他家一趟,才发现她错得有多离谱,每天吃那种便宜的菜色,他一定吃腻了吧?她越想越难堪,越想就越生气,「还有,便当明明是你抢去吃的,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便当是带给你吃来着?」
「不是给我吃,那妳每天准备两个便当干什么?」默轩皮皮的问,深邃的眸子带着柔情,一张嘴却不肯放过她。
「那是--」
「是什么?」
逼急了,她开始口下择言,「那是要给狗吃的!」
默轩敛起了唇边的笑,朝她逼近,他每接近一步,她就退一步,最后索性背过身去,僵直的背脊有着伪装的强硬,她不想也不愿让他发现自己对他的关心与在乎,早已远远超过一个学姊对学弟该有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根本不信一见钟情那一套,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