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人没死……不……是她没死?!
晃了晃仍昏眩的头,夏琳心睁眼看清四周。
怡人的风徐徐吹来,鸟儿瞅瞅鸣叫,清新的气流中飘着淡淡花草香,夹着午后暖暖的热度流泻一室……
清楚感觉到房外的一切,习惯的感觉悄悄爬满她的感觉器官,身体是有点不舒服,她的精神却本能反射出愉快状态。
啊!自由的感觉。她好久没用感官体会这么新鲜的空气,这么愉悦的阳光。
可是……这里是阙龙“华门”。
熟悉的榉木天花板,自她离去后未曾变动过的装潢摆设。瞧,她看完后随意摆在床头柜的红楼梦,依旧安安静静躺在原处休憩。
唉,她还是被带回来了,纵使她曾花费大把精神逃走。
“昏了两天,你倒是挺幸福的。”
突然响起的低沉嘲讽,让她猛然发现房里还有第二个人。
克服了身体的酸痛感,她掀开绣功精致的锦被从床上爬坐起来,莫名面对落座不远处,正一脸不善瞪着她的月桀。
他和月湟不同,向来很少和她交谈,惯于我行我素,高兴就和她说一句,不高兴就对她视若无睹。
但是,他从采用这种带着恨意和……埋怨的眼神看她。
也为她逃回去的事?她颤了颤,起了一身疙瘩。
调适好心情,她不甘示弱地反击:“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又让我活下来?”
“杀你?!”月桀的黑眸聚起危险的火花。
“哼,别以为没得逞就可以否认,会失火,明明就是你们想置我于死地。”她不懂他们为何反悔救她,但那把火的确差点要了她的命,“你告诉你大哥,有想杀我的念头就不要反复不定,那么不干脆,简直像个优柔寡断的女人。”
她不是想死,只是死里逃生后气不过。
“你以为是柽放的火?”月桀的眼神愈见恐怖。
“就算不是他亲手点火,命令也是出自……他的口。”这种小事,当然不用月龙亲自动手,她不会笨得不知道。问题是……月桀的眼神好吓人。
果然是有血亲的兄弟,瞪起人一个样,一副都很想亲手宰了她似的,
算她倒霉,才会和月家兄弟犯冲。
“你这不知是非的女人,我真的不知道柽他——”爱上你这种女人哪一点!月桀气得差点想掐死她。为了她,柽变成那个样,这该死不死的女人.还诬赖柽想杀她。
真情换来污蔑。柽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不痛心疾首而死才怪!
“他怎么洋?”她无惧的声音里隐含挑衅。
“我诅咒女人!”要他看顾这种搞不清楚事实的文人,兔谈!月桀丢下厌恶的诅咒,俊挺僵直的身形往外,踏着忿忿不平的步伐离去。
反正没有第二次,她最好别妄想,能像上次一样轻易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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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人影,在华门的医疗室里来来去去。
充斥各种消毒水和药味,特别隔离的加护病房,惟一的一张病床上,正躺着昏迷的华门领导——月龙。
华门人永远也想不到,月龙会冲入火海救一个女人。
不用说,所有人都明白了夏琳心对月龙的意义。
当时的情况没人清楚,只知道最后,月龙和夏琳心是由跟随主子冲入火海的月影,以十分危急的方式带出大窟,硬生生从死神手中逃过一劫。
在青门急救后,由唐傲雨授权,华门人将头头接回上海诊治疗养。站在无菌的加护病房外,隔着玻璃远远打量,几个人的脸色都称不上美观。
“唉!”梦龙忽而轻叹。
“不是你的错。”隔着透明的玻璃观看月龙,玉龙拍拍梦龙的肩。
“我知道。”梦龙涩涩一笑,百般无奈,“若是我明知结果而间不吭声,将来柽会更恨我,只是……”
望向病床上全身是绷带,令人心疼的伙伴,她未言而明的叹息更深。
“只是,让柽那张美丽绝尘的脸毁成那样,还真是令人无法接受哪。”跟机来上海,确定月龙没事就要返回海岛的青龙,大叹可惜地接下梦龙的感慨。
月龙为了保护夏琳心,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自己反而烫成红烧鸡。
严格来说月龙身体烫伤的部分,大都是仅止表皮的一度烫伤,经过阙龙门医术精湛的医疗小组急救后,不会有大碍也不会留疤。
偏偏,那张男女都爱的俊俏脸蛋,不知道被什么烫了个大伤口。
月龙脸上的伤,和其他部位不同,属三度烧伤,循序渐进治疗,少说也要快一年才能修复到不见疤痕。
那么美的一张脸哪,想到它得挂着难看的丑疤一年,怎能不令知其原貌的人啼嘘感叹。
就算没人曾当着月龙面前说,其他八龙可是非常“喜爱”他那张俊美无瑕的脸。
玉龙和梦龙同时瞥向青龙,再交换一眼,第一次没人反驳他的话。
只因,这回青龙的话,大家都同意。
事实就是……令人无法接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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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夏琳心身上的轻微灼伤大多已痊愈。
和在海岛所接受的待遇不同,不但吃喝穿住都是最佳待遇,月惶还派了个女仆,随身打点她的需要。
在月华阁的范围内,她也可以自由活动。事实上,光是月华阁所占的面积作复古景观,就够人逛上数天不无聊,她自然不会像在海岛被关的日子那般受到禁锢感。
反常的,她却哪里都不去,大多时间都留在房里看书。
孟莲收抬着床铺,打量永远沉默、老是在发呆的女主人。
由她的角度望去,微卷的黑发蓬松落在夏琳心的双肩,右手漂亮的五指轻抵额头,明处几道浅浅的烫伤不损她的美丽,反而给她一种慵懒迷蒙的美感,感觉像是躺在主人怀里的波斯猫,天生该男人呵宠。
令她难以想象,这样的女子有好强倔强、不肯轻易妥协、三番两次与阙龙门为敌的勇气。
幸运也幸福的女人,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受神眷顾。
被女主人飘来的一瞥吓一跳,孟莲几乎是立即收回尴尬的审视。
“我很奇怪吗?”夏琳心托起香腮,不解地询问。
应该不是她多心,孟莲真的一天到晚打量她。
唉,她又不打算偷跑!
“不……不会呀。”她是认为女主人奇怪,但总不能老实承认。
“那我脸上有东西?”
孟莲快速摇头,这话她很确定。
“那就是我脸上有疤,所以让你觉得看起来很丑啰?”其实她脸上的疤是擦伤造成,经过医疗,差不多快看不见了。
“不,你看起来很美的!”孟莲更确定这一点。
“那你就真的是在监视我了。”夏琳心有了结论,叹了口气。
“小姐……你……”
“不用否认了,我知道你不是什么佣人,而是他们派来监视我的。”将膝上的书移至一旁,她拍拍裙褶从椅子上站起,从容走到窗边向外望。
佯装失忆的日子,华门人对她照顾有加,也没如此费心。
为什么要让她过这么好的日子,却又派人监视她?她实在不能懂。
“小姐,我———”目光随着女主人窈窕的身影移动,孟莲一时答不上话来。
或许更琳心不记得只交谈过一次的孟帧。但是为月湟得力下属的孟帧,正是她的哥哥;而她撇除女仆的身份,本来就是被派来看守夏琳心的监视者。
没有骄气,没有傲慢,也不会认为自己低人一等;纵使孟莲几乎不曾见她笑过,却依旧觉得她给人一股平易近人的温暖。
没有对突然住进月华阁的夏琳心有所质疑,她直接接受了她的存在。
老实说,老不是她害月龙受了那样的伤,孟莲会喜欢她的。
“你就告诉那些人吧,我不会再逃,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要他们尽管安心。”不针对无辜者,她的声音不带讽刺,纯粹实话实说。
食人俸禄者,为主尽其劳。不能怪孟莲老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孟莲的沉默,更让夏琳心确定自己的论断。
挣扎了一会儿,她转过身,第一次向盂莲探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亚……月龙他在忙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回上海?”
她认为月龙如果在上海,一定不会任她逍遥不管。而她也知道,月华阁是月龙的专属居处,如果他在华门,应该会出现在她面前。
被抓回上海一个多月,她始终未曾见到月龙的身影,不免觉得怪异。
盂莲讶异到极点,失口轻呼:“小姐,难道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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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大火不是月龙命人放的,是因为老旧的瓦斯管走火引起的?
月龙奋不顾身冲人火场,为了救她而浑身灼伤?
一个多月来,他住在华门隔离的加护病房,在里头接受烧伤治疗?
天哪,谁来告诉她,这不可能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孟莲所陈述的若是事实,别说所有的阙龙人明白确定,她再傻也能知道。会和消防队员抢风采,硬是窜人火海当英勇大使的月龙,肯定肯定——
是爱上她了。
可是,月龙——亚柽,怎么可能真的爱她?
面无表情听完孟莲的陈述,直到孟莲离去,她才勉强走到床边,无意识跌坐在床沿,她始终无法相信所听到的“最新消息”。
过了一个多月,对所有人来说早是旧闻;但对第一次听到事实,解开心中迷惑的夏琳心来说,这件事的确是最新消息。
“骗你没好处。”盂莲拿走换洗衣物前,只是耸耸肩地下结论:“我可没有骗你喔!”
是啊,孟莲应该没理由骗她,骗她有何好处?
她想,应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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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门玉笙居
孟莲偷偷告诉她、月龙身体转好,出了华门专属的医疗加护病房以后,便迁人玉笙居疗养不见外人。
她不否认她有些失望,想着他为什么不迁回月华阁?
他为她受伤的事,让她大受感动。她想照料他,为他打点身边一切。
月龙受的伤有多严重?
虽然经过一个月,能够离开隔离加护病房代表他已无大碍;她依旧想知道,无法压抑涨满胸口的担心。
她忍不住溜到玉笙居,想碰碰运气,着能不能见到月龙。
心跳加速悸动,瞬息难抑的激动充斥她的胸口。
光从背影打量,她也能从熟悉的感觉知道,玉笙居大宅某落院宅,倚在窗棂、靠在躺椅上背对她的人是月龙。
从背影看来,他宽阔的肩呈松懈无警备状态,可能是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悄悄地,她移动脚步,想往月龙所在的地方摸去。
倏忽间,一条巨影截住了她的脚步。
“啊——”她掩嘴轻呼,睁大眼吓退一步。
无视她的惊吓,月影只冷声传述:“小姐,请你止步,主人不希望你靠近。”
“……你家主人醒着?”既然醒着,为何看也不看她一眼?
“是的,请小姐回月华阁吧。”月影点点头,态度不容拒绝。
“你家主人他……好一点没?”不管月影要赶人的意愿,她仓促追问。
顿了顿,月影才答:“已无大碍。”
“那……我可不可以和他说说话?”她够低声下气了。
没有亲眼见到无事的月龙,她就无法安心。
眉宇间微皱了下,月影还是而无表情地拒绝:“小姐,主人无意和你交谈。”
“求求你,再替我问问看好吗?”
她不死心。难道月龙已经讨厌她,不再对她有感觉?还是……他后悔救她了?
月影犹豫数秒,纵身消失。
再眨眼,她已见月影落身在月龙身前。
月龙的背影动了动,她屏息以待;没多久,月影又忽然回到她三步身前。
纵使不忍心,月影还是婉转说出结果:“主人说累了。”
“哦……”她掩不住满脸的失望。
咬咬牙,瞥未曾转过半次头的月龙一眼,她颓丧转身,满含失落不解的情绪离去。为什么……为什么呢?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转身的刹那,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自己不知何时深陷情沼,爱他爱得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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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柽,这样好吗?”
再度绕道华门探望月龙的玉龙,远见倩影离去,眼神转向躺椅上闭目休憩,佯装无动于衷的月龙,潇洒的俊容满是感叹。
“别说了,没什么好不好。”合上的唇几乎不动,月龙沙哑的声音已流泻一室,依旧未曾张开眼睛。
玉龙张口欲言,犹豫数秒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吞回肚里。
因为伤口还十分脆弱,不适合直接照射阳光,所以月龙背对窗口。
背光的柽,在晕黄光线投射下,使正对光的他无法清楚打量柽的脸色;可是他依旧能辨识柽脸上的伤口。
唉,无情的火舌,竟然在柽美丽的右脸烙上痕迹。
只是右侧脸庞,但那触目鲜明的伤疤太教人注目,
一片疤痕,无损月龙隐约给人的特别灵气,只是平添几分冷冷的幽异。但任何人,都不免觉得那道疤成了遗憾。
一年,大久了。
华门的医疗小组尽心尽力,决心要在最短期间修复月龙的右脸。
或许是察觉玉龙沉默太久,月龙张开眼,没来由地聊道:“整天睡睡躺躺,我真觉得自己像个老人,睡得也累。”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面对柽有意转开话题的态度,玉龙十分不解。
“在意什么?”月龙故意装傻。
“那个女人,你的脸。”环着胸,挑高下巴,玉龙不客气地直言。
从小到大,柽从未过于喜欢他那张人人赞叹的脸孔,别人夸一下还会隐隐不悦,像是刻意忽略自己美得与众不同的外貌。
不难让人感觉,月龙极想换张平凡的脸,不可能会介意脸上有没有伤痕。
月龙的脸色变暗,沉吟地道:“我没有。”
“还说没有?”玉龙有心和他唱反调似的,挑高眉嘲讽:“脸上有伤就不见人,你什么时候学到女人的扭怩?真令人费解。”
“你不会懂的!”月龙撇开眼,声音紧绷。“我是很难懂,你又不是亚季那自恋的家伙,怎么脸上有点伤就不见人?”那女人见不到他,但由他的所在位置,却是将她失望受伤的表情落人眼底。
可怜。
若是柽不爱她,玉龙压根儿不会觉得她可怜或者同情她。
但她得到柽的爱,那就另当别论了。
月龙转回眼,猛然瞪向玉龙辩解:“不是我扭怩,都怪那女人——”
怎么说哪样?可恶!
“那女人怎样?怎么不说了?”不满意他没把话说清楚就停顿,尽是喉结在那抽动,玉龙皱了眉追问。
“她该死!”他没好气地下结语。
“哦,原来她该死?”带着不怀好意的眸光溜转,玉龙背过身耸耸肩,“既然你觉得她该死,那就没道理让她苟活于世。”
“上官亚瑾!”月龙几乎是低咆。
“干吗呀?喊我全名,又不会让我觉得比较亲切。”基本上,月龙和青龙在个性上,有某部分极为相似,纵然他们可能不会承认。
玉龙差点没破功,让声音泄漏笑意,只能拼命压抑。
“不用扯远,你别给我装傻!”经过那场大火,谁都知道他对那女人的感情,月龙不相信玉龙会迟钝到独漏这项消息。
若是谁敢要她的命,月龙绝不会放过他!
消化完笑意,玉龙才转身,盯着月龙的脸啧啧道:“面目狰狞,真想不到有一天,我可以把这形容词用在你身上。”
“我的脸现在有多丑,不劳你告诉我。”气焰大消,月龙仿佛再度受创。
“你想到哪儿去?”大感失笑,玉龙直直走到他的面前,说出百分之百肯定的实话:“从你的脸受伤到现在,我从不觉得它丑过,相信谁都认同;是你刚才为那女人激动的样子,才让我觉得有种想杀人似的狰狞。”
话欠三思,他不想看到月龙出现刚才那表情的。这家伙受创的表情,教他怎么忍受?歉意让玉龙可难过了。
唉,实在令人费解哪!
柽这家伙,到底为什么坚持不见她?明明想她想得要命,却硬是假装一脸不在乎,简直是无聊自虐。算了,他高兴,就由他去。
难得,玉龙叹了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