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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情更长 第七章 作者:煓梓
    魏昕浩的手机在隔一天响起,他非常惊讶,竟是沈海贝打来的。

    他匆匆和她约好时间,便挂上电话。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以后,魏昕浩原以为她不可能再跟他有任何接触,没想到她居然还主动约他,这使他的心情大为振奋。

    他准时去接沈海贝出门,两人说好了,今天要出去走走,于是选择了市中心最大的购物中心,当作他们今天「探险」的开始。

    沈海贝由于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人群,刚开始时显得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习惯。魏昕浩因为从没带过失明的人出游,紧张程度不下于沈海贝,手忙脚乱了一番,才安全将她带至中庭的露天咖啡座,一边喝咖啡一边闲聊。

    「妳继续和我交往,没关系吗?」他状似无心地随便问问。

    「什么意思?」沈海贝不懂。

    「就大哥啊!」魏昕浩解释。「他昨天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想他并不高兴我过去找妳。」

    「我爱和谁交往是我的事,他没资格插手。」沈海贝蹙眉。

    「真的吗?」魏昕浩闻言喜出望外。

    「嗯。」她点头。

    「这才对。」魏昕浩高兴地咧嘴一笑。「以前我就觉得妳是个勇敢的女孩,只是一直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下,没有机会表现,现在终于走出来了。」

    「我以前很勇敢吗,我怎么都没有印象?」好话人人爱听,但也得有根据才行。

    「那当然啦!」魏昕浩的记忆力比她好。「妳还记不记得以前每次妳跌倒的时候,都不会哭,也不会拜托别人,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的事?」

    经他这么一提,沈海贝才想起的确是这样,小时候她确实满倔强的,好多事都坚持自己来,不假手他人。

    只是,在她追忆往事的同时,她亦想起、或者说看见另一个影子。每次当地跌倒,磊哥一定第一个跑过来问她有没有受伤,然后紧张兮兮地将她背回家,整天下许她下床一步,直到确认了她确实没事,他才能松一口气,放她自由活动。

    悄悄地轻叹一声,沈海贝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他希望她独立,不要事事依赖他,可他又凡事都要插手管,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难道他不知道,独立是要靠训练的吗?

    将她禁锢在他划出来的小圈子,规定她只能在那圈子里面活动,这对她的独立没有帮助,只会使她更加混乱,她都不知道该向左,或者向右了……

    脑中呈现的尽是过往的画面,那里头有酸、有甜,有魏昕磊小心呵护她的记忆,也有残忍推开她的往事。

    小时候的他们是如此地相亲相爱,长大后却因礼教,以及种种因素而产生隔阂及冲突。然而尽管这样,他们依然关心彼此,但却老是陷在矛盾之中,甚至因此而走不出来……

    「对啊,妳本来就很有自己的主张,现在正是将它尽情发挥的大好时机。」

    魏昕浩不知道她脑子里正在想魏昕磊,以及过往种种的回忆,一个劲儿的说个不停。

    「妳的决定是对的。」他滔滔不绝试图说服她。「大哥根本配不上妳,既独裁又目中无人,高兴的时候拉妳一把,不高兴的时候把妳推得远远的,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魏昕浩继续卖力地鼓吹民主自由。

    「现在好了,妳决定跟大哥解除婚约,对妳来说是好事,这代表妳自由了。」思及此,他忍不住咧嘴一笑。

    「从此以后,妳就可以像这样自由外出,再也不必看大哥脸色,怕他不高兴了……」

    魏昕浩唠唠叨叨,细数魏昕磊的不是。沈海贝虽然感到不是滋味,却也无法否认,他的话中有些是对的。磊哥的确就像浩哥说的一样:既独裁又目中无人,同时还深深矛盾。

    「妳口渴了吧,海贝?」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堆,口渴的人其实是魏昕浩,只是他不好意思讲,只好假意征询她的意见。

    「是有一点。」沈海贝体贴的给他一个下台阶。

    「那我再去买果汁。」魏昕浩起身。

    「好。」她微笑。

    「但是……」魏昕浩下放心地看着她,口气十分犹豫。

    「怎么了?」她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他的气息。

    「我怕留妳一个人在这儿,万一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快去吧!」沈海贝温柔地打断魏昕浩,要他不必担心。

    「那好吧!」魏昕浩点头。「不会耽误太久,我去去就来。」

    语毕,他一溜烟跑掉。不过不是去买饮料,而是直奔洗手间,他已经忍很久了,再也憋不住了。

    沈海贝其实也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走,脸上立即漾开一个微笑,偷偷嘲笑魏昕浩。

    浩哥就是这样,总是会找一堆借口,掩饰原来的目的。

    磊哥就不一样了!

    她忍不住想起魏昕磊。

    他要什么、不要什么,一向说得很清楚。但也因为太清楚,伤害起人来往往特别痛,她不也因此而遍体鳞伤?

    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这般轻易受魏昕磊左右,沈海贝由微笑转为苦笑,两年来的训练,似乎没有什么用哦……

    「这不是海贝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用惊喜的语气问候她。

    她将视线转往声音的来源,晶莹的眼眸反映出说话的人影,却捕捉不到对方的灵魂。

    有人在同她说话,而且还是个男人,但她却不知道是谁。

    「好久不见了,妳看起来还是一样漂亮。」

    对方似乎跟她很熟,这个声音她似乎也曾听过,但她还是记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号人物。

    「妳忘记我了吗?」对方似乎很尴尬。「我是妳大学时的学长,于城邦。」

    尴尬的语气之下,连接着一串简短的自我介绍,沈海贝终于记起来。

    「原来是Ben。」她终于想起声音的主人。「我就想这个声音很熟,原来是你,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

    这是很奇怪的问候语,她明明就在看他,却一直强调声音,莫非……

    「我一年多以前出了场车祸,目前暂时看不见,所以没认出你,抱歉。」她主动把对方不敢问的话说出口,省得对方尴尬。

    「原、原来如此。」对方不只尴尬,还很惊讶,她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妳出车祸的事。」于城邦频频责怪自己该死。「我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问了,真对不起。」

    「没关系。」沈海贝温柔地笑笑。「这也不能怪你,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在我车祸前就被调派到香港的分公司,担任亚洲地区的负责人不是吗?」

    「妳记忆力真好。」于城邦相当高兴。「我确实被派往香港,不过现在又被调回来了,我想应该是因为我老爸对我的表现不甚满意,怕那边的生意会被我搞砸,才命令我回来。」

    「胡说。」闻言,沈海贝笑开。「你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就很出色,还没毕业即考取会计师资格,公司怎么可能会被你弄垮?」

    他们同时笑出声,笑声愉快而开怀,两人同时追忆起过往。

    他们都就读同一所大学,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撇开这层关系不说,两家私底下也有交往,在当地的侨界都算是颇具声望的家庭,两家的实力也相差无几,都是跨国性的大型企业。

    「能再听见妳的笑声真好,我还以为从那件事情以后妳就不笑了。」于城邦不避讳的说道。

    所谓的「那件事情」,无疑是指魏昕磊离开加拿大的事。这在当时的侨界是件大事,她因此被暗地里嘲笑了好久。

    「没有的事。」她已经看淡、也看开了。「我仍然记得怎么笑、怎么与人交谈。」

    魏昕磊走后她确实自闭了一阵子,但接下来一连串的打击又迫使她不得不敞开心屝,接纳更多不同的事物,算是因祸得福。

    「我很高兴听见妳这么说。」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人虽然离开加拿大,但仍时时刻刻惦记着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谢谢。」她是不清楚他对她的感情,但她衷心感谢他的关心,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改变对她的观感的人,格外显得珍贵。

    「你什么时候回加拿大的?」与世隔绝得太久,好多消息都不知道。

    「昨天。」他咧嘴一笑。「昨天刚下飞机,今天就遇见妳,这一定是老天刻意安排。」他真幸运。

    「你还是一样爱开玩笑。」沈海贝笑得很愉快,心情很好。「以前你就很会逗我开心,有时候还会扮鬼脸吓我,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啊!」于城邦回道。「每当那个时候,我总是担心Ray会不会从旁边冲出来揍我一拳,叫我滚远一点,天晓得我可是很怕他的。」

    这几乎已经成了华人圈最大的笑话,魏昕磊对她保护之严密,简直已经到达夸张的地步。以至于后来发展成决裂的局面,大家都觉得很惊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人们还在她背后偷偷地笑她,说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惹火了魏昕磊,他才会离家出走。

    不经意的伤痛,总是可以轻易刺穿一个人。

    在那段期间,她就像一个折翼的天使,纵使拥有再美的翅膀也飞不起来,只能无声的挣扎。

    「……我听说Ray又回来了。」那段期间,他比谁都想安慰沈海贝,可惜她始终把自己关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嗯,是我主动找他回来的。」沈海贝强装开朗的说。「我在台湾的报纸上刊登广告,表示同意解除婚约,请他赶快回来。」

    「妳、妳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这回于城邦是确确实实被吓到,大家都知道两年前的关键就在于她不肯解除婚约,魏昕磊才负气离开的,没想到她竟自动解套了。

    「别这么惊讶。」她微笑。「人总有看开的时候,虽然晚了一点,但迟到总比没到好,你说是不是?」

    「确实是这样。」他笑得好开心。「这么说,现在妳已经是自由之身,任何人都可以追求妳了?」

    于城邦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教沈海贝愣了一会儿,顿了几秒钟才笑着回说。

    「你又在开玩笑了。」老寻她开心。

    「我才不是开玩笑,这回我很正经。」百分百说真的。

    「Ben……」她一脸为难。

    「我是说真的,海贝。」于城邦的口气相当严肃。「过去妳是Ray的未婚妻,所以我才不敢展开追求行动,现在妳自由了,我当然可以开始追求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现在可好,少了魏昕磊那层顾忌,他可要加把劲儿,好好追求她了。

    「我看不见,Ben,难道你要一辈子照顾一个失明的人吗?」她不认为他有那么大的耐心。

    「这重要吗,海贝?」于城邦摇头。「妳依然是妳,依然是我熟悉的沈海贝,这就够了。」

    ……是吗,这就够了吗?明明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空茫的痛苦有谁能够了解,为何人们总爱将事情说得那么简单?

    「我还是觉得你是多此一举。」算了,又何必解释,多浪费口水而已。

    「我不会放弃的。」于城邦说到做到,也有足够的耐心,就怕她不给他机会。

    沈海贝淡淡一笑,不认为他会真的展开追求,顶多是说说而已。

    这时,魏昕浩终于上完洗手间回来,一看见于城邦便急着打招呼,连帮沈海贝买果汁的事都给忘了。

    「嗨,Ben,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晒黑了哦!」

    「哈啰,Howard,好久不见。你也没白多少,又到加勒比海度假了啊?」

    「哪有,我忙着公事,哪来的时间度假?」

    「那你怎么会晒得这么黑?」

    「那是因为……」

    两个大男人忙着说天道地,坐在一旁的沈海贝始终沉默,双眼空洞地眺望着远方。

    据说今日的天空,很蓝,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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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蓝的晴空,总在雨后出现,且搭起光芒绚烂的彩虹桥,宣告悲伤终会过去,未来必是一片光明美景。

    对于沈海贝而言,彩虹只是记忆中的片段,除非有人执意要带领她跨越那座彩虹桥,否则永远都会是记忆。

    这天,公寓的电铃响起,出现了一位和她一样固执的人。

    「走吧,海贝。」于城邦的笑容异常灿烂。「我们出去走走。」

    她无法拒绝这样善意的邀请,只能呆呆的站在大门口,任由彩虹出现……

    在这同时,魏昕磊的天空却是一片晦暗,甚至混沌未明,他弟弟瞒着公司做假帐,吞掉了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钱?

    疲倦地揉揉眼睛,魏昕磊几乎要淹没在堆积如山的帐簿之中喘不过气,几乎要被沉重的数字累死。

    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弟弟,但眼下的情势又由不得他不怀疑。昕浩的账面虽做得漂亮,但终究瞒不过他这个会计系毕业的高材生,更何况帐目做得并不真的那么完美。

    好累。

    工作了一整天,也头痛了一整天,魏昕磊此刻只想安静下来好好休息,不愿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

    忽地,他的眼前浮现出沈海贝的笑脸。

    他想起自己以前每当感觉工作疲累的时候,总爱在回家后摇醒她,要她陪他聊聊。而她也总是带着笑意,陪他东扯西扯,直到他安心睡着为止。

    他真傻。

    魏昕磊越想自己,越觉得好笑。

    过去他怎么会以为,他对海贝的感觉,只停留在兄妹之情?

    想到自己是多么食古不化,魏昕磊忍不住嘲笑自己。还说他父亲呢!自己才是老古董,早就爱上了海贝而不自知,只会一个劲儿的挣扎,差点把自己的幸福赶跑了。

    决心不再让幸福溜走,也想早点看见沈海贝的笑脸。魏昕磊决定提早结束工作回家休息,或许她会愿意陪他聊天也说不定。

    一面开车,一面思考他和海贝目前的关系,魏昕磊又开始头痛起来。

    他们是住在一起,但情况比不住在一起还糟。自从那天他们发生争执以后,双方就陷入冷战状态,双方都不知道如何求和。

    算了吧!

    他自嘲。

    谁教他先对她鬼吼鬼叫,她当然会不高兴,就由他先跨出这一步好了。

    魏昕磊决定先举白旗,毕竟现在的状况对他不利,再坚持下去她可能会吵着搬出去,天晓得现在的海贝可和以前的海贝不一样,浑身都是硬骨头,要她让步,比登天还难,遑论是投降。

    面对这么一个全新的沈海贝,坦白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但他知道自己急切想见她,好想好想!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公寓,遗憾的是,公寓空空如也。他迫切想见一面的沈海贝不在家,也没有带任何一支手机,徒留一室冷清。

    魏昕磊颓然倒坐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上的天使发呆。要捕捉画里面的天使很容易,他家到处挂满了天使画像,但要捕捉现实中的天使就十分困难,瞧他现在不就捕捉不到?

    魏昕磊想不出,会是谁带走他的天使,除非是他弟弟。他愤怒地拨了魏昕浩的手机,结果是语音信箱,魏昕磊于是更加确定这都是魏昕浩搞的鬼,正想要收拾他弟弟,门外不期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发出笑声的人,正是他遍寻不着的天使。他的天使笑得好开心,不难想象,此刻她的脸上一定堆满了笑容,不像面对他时那样地冷若冰霜。

    受此强烈的反差影响,魏昕磊火冒三丈地用力打开大门,本想卯起来好好骂他弟弟的时候,才发现拐走沈海贝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魏昕浩,而是另有其人。

    「好久不见了,Ray,近来可好?」于城邦没想到门会自己打开,更没想到,魏昕磊会这般怒气冲冲,差点来不及问候。

    同样地,魏昕磊也没想到,带走他的天使的不是他弟弟,而是于城邦,也是过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

    「好久不见了,Ben,你也一样,近来可好?」魏昕磊想不出什么客套的话,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再说一遍。

    于城邦笑一笑,以前他们就没有什么交情,顶多点头打个招呼,看来情况还是没什么改变。

    「我们去听音乐会。」不想气氛一直这么尴尬,于城邦主动解释。

    「音乐会?」他不提还好,一提魏昕磊就僵住,表情极为凝重。

    「女皇公园那边今天有露天音乐会,我带海贝到那里走走。」于城邦进一步说明。

    「是吗?」魏昕磊无将视线转向沈海贝,再转回来看于城邦。「那真是谢谢你了,竟然肯带她出去散心。」

    「这没什么。」于城邦越说越尴尬。「我只是……」

    「谢谢你送她回来。」

    魏昕磊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尴尬。

    「但海贝是我的未婚妻,我希望你不要太常来找她,避免困扰。」

    这话说得很白,意思就是警告于城邦不要再来找她,于城邦闻言十分惊讶,困惑地看着沈海贝。

    「你们不是已经解除婚约?」怎么还有这一层关系……

    「谁告诉你的?」魏昕磊瞇起眼,不客气的打量着于城邦。

    于城邦虽未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是谁透露这个消息给他,惹来魏昕磊一声暗咒。

    「不管是谁说的,这都是谣言。」他一律不认帐。「我永远不可能同意解除婚约,海贝永远是我的未婚妻。」

    「但是--」

    「再见,Ben,谢谢你送海贝回来。」

    啪一声。

    于城邦还来不及说更多抗议的话,魏昕磊就将沈海贝拉进屋内并且甩上门,他只得叹口气,摸摸鼻子回家。

    门外的情景如此,门内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被强拉进门的沈海贝非常生气。

    「你没有权利如此对待我的朋友。」她气得拳头都握起来。

    「错,我是妳的未婚夫,当然有这个权利。」他利落的反驳。

    空气又一次僵住,沉默悄悄来临。

    沈海贝厌了,也倦了。她好不容易才开始看见一丝丝光线,他非得把那一丝微弱的光线也赶走不可吗?

    「我真的不了解你,磊哥。」她柔弱的声音中满是疲倦。「以前你一直想摆脱我,现在我们两人终于可以解开束缚,你却执意要把自己绑起来,究竟是为什么?」

    她不懂他的心态,一点都不懂。他曾经花了两年的时间远离家乡,关键就在于她迟迟不肯解除婚约。如今她爽快,他却变得扭扭捏捏,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存在于沈海贝心中的疑问,其实也曾在魏昕磊的心中盘旋过。他离家两年,很长很长的两年。这两年之中,他对她的思念,由模糊转为深刻,感情由淡转浓。

    经过了两年的沈淀,现在他已经明白,自己确确实实是爱她的。

    只是时空改变,物换星移。

    现在反倒是她处处逃避,急着挥别过去,难道过去那些回忆,真的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

    沈海贝空洞的眼眸,像是面镜子反映出他的思绪。在她清澈、晶莹的瞳孔里,他看不见任何相同的感情,有的只是疑问。

    「磊哥?」

    她还在等他的答案,嗓音细柔而优美,隐隐躲藏了些焦急。

    在这瞬间,他开始恨起她来了。为何她可以将情绪隐藏得那么好,感情可以说变就变,他却反之加深?

    魏昕磊愤怒地凝视着沈海贝,这回他不打算给她答案,不打算先暴露他的感情。她已经使他变成傻子,他不想让她有再一次嘲弄他的机会,除非她也付出同等的感情,否则休想!

    时间就在他愤怒的眼神中一点一滴的过去,幻化为沉默。沈海贝知道,他下打算给她答案,只得深深地叹气。

    「公司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既然他不肯跟她谈感情,干脆来谈公事,她还有许多事待做。

    「差不多了。」魏昕磊正有此意,遂答。

    「那接下来就是处理遗产的事情,我会要游伯伯早日将魏爸爸的遗产,转到你的名下,之后我就可以离开了。」她又一次不经他的同意,也没跟他商量,就擅自做好决定,同样引起他的愤怒。

    不过,这一次魏昕磊没空计较她自作主张的事。事实上,他僵住了,被沈海贝最后一句话定住不动,陷在魔法里几成永恒。

    「妳要离开?」这是什么恶意的玩笑。

    「是时候了。」她很认真。「在你离开加拿大以后,我就想这么做,只是碍于魏爸爸才留下。现在魏爸爸走了,你也回来了,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缘尽了就该走。

    这个道理说起来很简单,实际执行起来却有些困难,至少就魏昕磊来说,非常痛苦,他几乎承受不住。

    「我不值得妳留下来吗?」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话。

    「值不值得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人。」好好生活。

    「我不会让妳走的。」他的语气是如此慌张。「没有钱,妳哪里都走不了。」

    「你忘了我还有一笔我父母留下的基金。」她知道他打什么算盘。「就算我把财产全部转移给你,我依然饿不死。那笔钱虽然不能和魏爸爸的遗产相比,但也足够我下半辈子花用,我会规划好我的未来。」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掌握不住的事,该是现在的海贝。昔日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长为一个凡事果决的女人,勇敢和他对抗。

    天使的翅膀硬了,即刻就要飞走,他该何去何从?

    「我不会让妳走的。」没人可以捕捉天使,但他也绝不会让她轻易离去。

    「走着瞧。」天使去意甚坚,就算天堂没路,她也要离开人间,寻找另一个空间。

    突然间,满屋子的天使都开始焦躁起来。祂们一起鼓动翅膀,问魏昕磊该怎么办?

    他看着天花板上遍布的天使,和挂在墙壁上的天使像,心中的迷惘,比祂们更深。

    他该怎么办?

    究竟该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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