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偷懒打盹去了,不过要你拿一条巾帕,竟然让我等得快要睡著了——你是用爬的去拿的吗?」
苏绿柳的手才一敲上门,门扇便被猛力地往内拉开。秦鹰烈已脱去上身那件薄薄的单衣,这会儿,精健宽厚的胸膛就矗在苏绿柳的眼前,他恼怒地对著门外的小黑人蛮声大吼。
今晚,他的情绪明显地失控了,其中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明日将离开此地,回去面对君家的逼婚,秦鹰烈只要一想起即将面对的婚事,怒火不由得涌了上来。
「客倌说笑了,人家才不是用爬的……啊——客倌,你没穿衣服。」苏绿柳猛一瞧,杏眸圆睁地放声尖叫。
老天,她不是早看惯男人裸胸吗?怎地一对上他就会、心跳加速,外加脸红气喘?!他的胸膛和她山上那些一师兄弟并没两样啊,怎地她却有如此「可怕」的反应。
「你洗澡难不成都穿著衣服吗?」这小黑人头脑可能有问题。秦鹰烈原本就不佳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开始後悔自己放罗齐一晚的假,让他去烟波阁寻欢作乐的决定了。
「才、才、才不是呢!」苏绿柳飞快地用巾帕掩住双眼,她的脸颊发烫,想必现在脸蛋一定红通通的,羞死人了。
这是什麽举动啊,这小黑人竟然用巾帕遮眼?!秦鹰烈气结,他有股想把她轰出去的冲动。
「马上给我进来——」忍下怒气,他咬牙切齿地对著苏绿柳的头顶撒下一记蛮吼声。撂下话,他倏然转身将下身的长裤褪去,结实的长腿跨进热气弥漫的圆桶里。
「好……好的,就来了。」苏绿柳硬著头皮,把巾帕往下移,小脚往室内跨进一小步。
孰料才将巾帕移下来,正巧看见他赤身露体跨进木桶里那春色无边的一幕。
天哪!心一惊,气一喘,她往前移动的脚勾到门槛,整个身子就这麽结实地往前一扑——
砰!她的正面结结实实地吻上了地板,跌了个狗吃屎。
哇呜,痛、痛、痛死人了。苏绿柳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你又做了什麽蠢事?」听到声响,秦鹰烈凝著一张冷极的脸,扭头看向门边,厉眸一扫,看她就这麽贴在地板上。「你真是个愚蠢至极的笨蛋!」
修养全不见了,秦鹰烈无视一身湿漉漉地从木桶里跨出来,他气极败坏地立在苏绿柳的面前,双手环胸,很用力地骂她。
「我才不是蠢蛋。」这门槛铁定和她有仇,否则她怎会三番两次地跌倒。苏绿柳声音虚弱地为自己辩驳,这一摔大概把她的五脏六腑全摔碎了。
「真正蠢的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多麽的愚蠢。」秦鹰烈咬牙切齿道。
「我才不是……」
「起来,还趴在地上做什麽?你是打算等洗澡水都凉了才肯心甘情愿地替我擦背吗?」秦鹰烈无礼地截去她的话。
她要是起得来就好了,这一摔可把她本来就不多的力气给摔掉了。
「秦……秦公子,我恐怕没办法替你擦背了。」苏绿柳用残存的最後一丝力气,抬起小脸来。
这一抬,可就精彩了。她瞠愣地从他光溜溜的脚往上移,当视线触及他胯间那男性部位时,她的嘴角抖了一抖,然後放声尖叫。
「你、你……啊——」
「滚!」没耐性听她唱完歌,秦鹰烈弯下腰,拎起她的後领,将她丢出门外,用力甩上门。
☆☆☆
苏绿柳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回寝房内。
冲进房,用力关上门,饱受惊吓的她,背抵著雕花门板,大口大口地喘著气,乌漆抹黑的脸蛋下,是一片烧烫的火红。
真是羞死人了!
「丫头,你跑到哪儿去了?」苏凤娘早进了房,她正将一大把的花瓣撒进澡桶里头,房间里顿时充斥著迷人的花香。
「娘,你在水里面放了什麽?」
忙顺了口气,幸好黑污将烧红的脸颊给隐藏住了。苏绿柳冲上前看著氤氲著雾气的水面,浮满各种颜色的花瓣。
「别管那麽多了,你快快泡进水里把你这黑不隆咚的脏污洗掉。」苏凤娘催促著,边说边忙著替她解开腰带。
「娘,你出去忙吧,这里我自个儿来就好了。」苏绿柳闪过身,自己慢条斯理地脱起衣服来。
「店都快打烊,客人也走得差不多,我没事可忙了。」苏凤娘挽起衣袖,伸手试了一下水的温度。「动作快一点,水都快凉了。」苏凤娘在心里算计著,就怕误了时辰。
「就好了。」脱掉肚兜和亵裤,她扶著木桶边缘跨进水里。
热呼呼的水让她方才紧绷的神经霍地放松,拿起巾帕汲起水往脸上及手臂擦了几下,皮肤上那黑沉难看的颜色渐渐褪去。
天底下绝对没有人能想到,在这刻意涂抹的黑色粉末之下,竟是有如乳脂般柔嫩白督的肌肤;而那张原本黑不隆咚、丑丑的小脸,在转瞬间换成了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
「丫头……」在苏绿柳回复原貌时,苏凤娘在心里赞叹一声,她的神情是骄傲的,语气却显得有些激动。
「娘,你怎麽了?」绿柳纳闷地抬眸,看向神色复杂、眸光激切的娘。
「丫头,你爹要是还活著的话,一定和娘一样,为你如此绝丽的美貌感到骄傲的……」提到早逝的丈夫,苏凤娘不由得鼻酸,心头一阵欷嘘。
「娘,你很想爹爹对不对?真的很对不起,如果不是绿柳命中带克,爹爹他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了娘……」苏绿柳并不特别觉得自己有多美,如果可以,她情愿用她的美貌去换取爹爹的性命。
她伸手安慰地抚摸苏凤娘的脸颊,自六年前爹爹去世後,娘便把所有的青春放在这间小小的酒栈上,她努力工作,含辛茹苦地将她抚养成人,倾毕生之力地爱她、保护她。
「去,你说这是什麽话?是你爹他自己没福分看你长大,这种事情怎能牵连到你头上呢?」忍住盈眶的泪,苏凤娘板起脸孔来教训女儿。
「可是天象上人他说以绿柳此等惊人的容貌,绝对会引来不必要的祸事,绿柳的本命太硬,命格里注定没有姻缘;而且上人还说了,如果我不离开爹娘身边的话,三年之内一定会出事的……」
她七岁那年,有一名白发幡幡的老翁曾替她卜命卦,当时他是这麽说的。
苏凤娘和丈夫听了只是一笑置之,而且绿柳虽然年仅七岁,还是个小娃儿,可她的容貌却仅能以惊为天人来形容,苏凤娘和丈夫疼苏绿柳都来不及,怎舍得将她送离身边。
可没想到在绿柳十岁时,她的爹爹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一群盗贼以乱棒打死,横尸街头。不管这是不是天象上人所说的话灵验了,还是纯属凑巧,苏凤娘都不敢再轻忽天象上人当时所说的话;安葬好丈夫之後,她忍痛送苏绿柳上山拜师学武,并执意将苏绿柳那足以倾国倾城之美丽容颜掩藏住。
「丫头,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快快把身子洗乾净,我去替你把衣服拿来。」重提往事,让苏凤娘的心情更加沉重,为了不让女儿担心,她捧著一叠轻柔的布料,退到了屏风後头,看著手中上等质料的薄衫罗裙,兀自发起呆来。
丈夫横死街头的悲惨往事,已经被她淡忘,如今她担虑挂心的是苏绿柳的姻缘;天象上人明白地告诉她,绿柳命中注定没有姻缘,姻缘绝对不能强求,否则将会招致悲惨的後果。
一个女人没了姻缘,要她後半生如何度过,认命地孤苦无依过完这一生吗?
不!苏凤娘坚决地摇著头,她绝对不会向命运低头。既然天命难违,那她想个不违悖天命的办法来补救总可以吧!
「娘,你怎麽不说话了?」室内陷入一片寂静,苏绿柳担心地唤了一声躲在屏风後的苏凤娘。
「娘不和你聊了,说话说得口渴了,下楼去喝一杯茶、歇歇腿,等店打烊後再上来找你。」从屏风後现身,苏凤娘脸上挂著愉悦桥媚的笑。
「娘如果累了,就去歇息吧,别管我了。」苏绿柳回道。
将包束在头上的发丝放下来,直顺的乌黑青丝瞬间如瀑布般披泻在雪白细致的薄肩上。
「千万别睡著,娘晚点会再上来。」
今儿个再累也得撑下去,因为她的计划才刚要展开呢。离开房间前,苏凤娘很慎重地交代。
☆☆☆
「这道『菊花青鱼』香脆松嫩,甜酸适口,绝对合秦公子你的口味。还有这盘『凤尾虾』,腊肉洁白,尾壳鲜红,我特别交代厨子以鸭油烹饪,这尝起来可是别有一番风味。至於这烤鸭,则是本店的招牌菜色,特别选用湖熟麻鸭叉烤,保证气香味鲜……秦公子,你快来尝尝啊,这些酒菜全是免费招待的,谢谢你这些一年来对本店的照顾。」
苏凤娘亲自送上一壶陈年「绿柳香」和几盘下酒菜来到秦鹰烈所下榻的厢房,她百般殷勤地将菜布好,并把空空的酒杯斟满了香醇好酒。待秦鹰烈入座,她更是滔滔不绝地把这几盘菜介绍一番。
「苏老板,这里我自个儿来就好。」本来已打算就寝的秦鹰烈,在苏凤娘这番盛情招待下,也不好意思拒绝。上了座,由杯子里所散发出来的酒香,让他真想尝上一口。
「好的、好的,我这就下去了,秦公子你慢用哦,我晚会儿再请小二来收拾乾净。」苏凤娘退出了房,掩上门後,她那双妖媚如花的眸子闪过一道诡谲而得意的光芒。
拿起酒杯,秦鹰烈仰首将酒一口喝尽。
「果然是好酒。」闭上眼,一直紧抿的嘴角缓缓浮上一弯满足的浅笑。
边喝著酒,边尝了尝摆在面前那几道精致可口的菜色,当一整壶陈年「绿柳香」全下了肚後,夜也已深沉;窗外一轮明月高挂,晚风轻轻拂过窗栏,些许沁凉窜进屋内,让他原本阴郁沉重的心情好过了些。
取出这几日他上雨花台寻得的玛瑙石,在手中珍贵地把玩,那绚丽的色彩、晶莹夺目的天然花纹,迷离了他漆黑的眸瞳。
玛瑙石剔亮绚烂的光彩在他瞳眸中交叠,似真似幻;他被这般谜样的色彩给眩惑了。色彩将他吞噬,他的头逐渐沉重起来,踏在地面上的双脚轻飘飘地,意识开始混沌……
这是怎麽一回事?!他怎麽了?!一阵晕眩向他袭击而来,那珍贵的玛瑙石差点滑出手掌外,他机警地握住,将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他醉了吗?!不过是一壶酒而已,对他不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秦鹰烈困难地站起身来,扶著桌沿,脚步颠簸地往床榻迈进。
一壶「绿柳香」的後劲酒力,的确足以让平常人醉倒,可他自认酒力甚好,不可能因此出现头脑异常晕眩,手脚发软的现象。
是石头里藏著诡异魔力吗?!
秦鹰烈在倒向床榻前,脑海闪过如此无稽的念头。
☆☆☆
红缎金线精绣的肚兜,将她有如凝脂的肌肤衬托得更加雪白剔透,外罩一件枣红色薄纱罗裙,这几乎透明的布料,让她姣美婀娜的身段一览无遗。细细的柳月眉搭配上那双清莹如水的美眸,益发勾勒出她的娇美柔媚,红艳的朱唇勾引人想品尝一口芳甜。
将长及腰际的秀发绾上头顶,束成一个美丽的髻,云鬓斜簪,铜镜中的她,美丽无与伦比,连天神都会嫉妒她天生丽质的绝色容貌。
「丫头,你比娘年轻的时候要美上好几倍呢。你要是以这模样走出门,我敢保证,明天上门来提亲的人,一定将咱们这间酒栈给挤得水泄不通。」
不是她苏凤娘自豪,以苏绿柳如此惊人的美貌,要嫁入哪个达官富贾人家,绝对容易得很。
可……她的本命太苦,恐怕还来不及享受荣华富贵,便招惹上遗憾终身的横祸。
唯今之计,就是将她托付给值得信赖、会呵护她一生的男子;秦鹰烈是苏凤娘心目中最适合托付绿柳终身的人选,他的身世清白,个性虽然冷漠、刚烈,但他绝对是个有教养、有分寸之人,秦鹰烈的人品绝对不容置疑。
苏凤娘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走了眼,把苏绿柳交给如此一名男子,即使是无名无分地跟在他身边,即使只是当他一名小小侍妾,他定也会重情地呵护她直到终老。
「娘啊,我何需如此慎重地打扮,你该不会是打算把绿柳卖给烟波阁的老鹑,逼良为娼吧?!」
苏绿柳杏眸圆睁地瞪著铜镜中的自己,双颊浮上两抹彤霞,因为这一袭太过大胆而妖媚的薄衫软裙。
「笨丫头,别胡言乱语的,什麽逼良为娼啊?为娘是这种薄情寡义、泯灭人性之人吗?」低碎一声,苏凤娘将一支精致的玉珠簪插入她的发上。
「那我这身打扮该作何解释呢?娘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只是心血来潮想看看绿柳恢复女儿身的模样吧?!」娘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两道弯弯的柳月眉轻轻蹙起,玉手托著桃腮,她困极地半掩晶眸。
「别打盹儿。」拍一下苏绿柳细致的芙颊,苏凤娘拉起她便往寝房外走出。
「夜色已晚,您要带我上哪儿呀?」不明究理地被拉出房门,苏绿柳的脚踩到裙摆,差点儿又跌倒了。
「去秦公子的房间,今晚你得卯足劲勾引秦公子。」
「要我——去勾引那个秦……」苏凤娘的话引来苏绿柳一阵显然惊叫,她长长地倒抽了一口气。「为什麽?」苏绿柳顿住脚,将苏凤娘拉转回身,错愕地提出质疑。
「秦公子家大业大,不论学识或人品都很好,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好男儿,娘要你主动接近他,想尽办法把他的、心思勾到你身上来,这麽一来他一定肯收你为妾,你这辈子便能有个依靠,衣食无虞了。」
苏凤娘不买权、不攀贵,她心中的冀望就这麽小小点儿,她相信以绿柳绝色出尘的美貌,要得到秦鹰烈的心绝对易如反掌,就只怕绿柳这小脑袋瓜儿不能认同她的作法。
「娘,您怎麽可以……」苏绿柳确实无法接受她的安排。要她去勾引那个冷酷狂妄的男人,她敢打包票,她一定没能来得及跨进那道门槛,便被他给丢出房外。
「娘是为你的下半辈子设想,你一定得照娘的打算去做。」苏凤娘语气稍沉,苏绿柳那亟欲反抗的神情让她不得不摆起脸色来。
「绿柳绝对不要。」苏绿柳拗起性子来。她懂得娘的心思,娘是为她好,可她却无法接受如此荒谬的安排。「要绿柳再踏进那间厢房一步,不如让绿柳去烟波阁卖笑。」
「你若不肯,娘就死给你看。」见她不肯妥协,苏凤娘只好祭出拿手绝活来——以死相逼。
「娘,你这招没有用的。」苏绿柳虽然生性迷糊、个性软弱,但她可也不会笨到相信苏凤娘这威胁的话,更不会屈服。
「宝聿啊,你怎能这麽狠心地把我丢下,你若在九泉下有知,该来看看你的宝贝绿柳,看她是如何地杵逆从小辛苦把她拉拔大的亲娘啊。」
不受威胁是吧!苏凤娘当场哭倒在地上,哀怨地向在九泉之下的丈夫诉苦,那样子好不惹人可怜,就算铁石心肠之人,也会为之鼻酸。
「娘啊,你别这样嘛……」苏绿柳旋即下跪在地,鼻一酸,眸子里染上一层薄雾,热泪满盈。
「你敢杵逆我,就别叫我娘……」声音哽咽地,苏凤娘用衣袖拭泪,扬起眼尾,偷偷观了一眼脸色凝重的苏绿柳。
「娘,绿柳没有要忤逆您,您快别哭了,爹爹地下有知,会难过的。」
「是呀,他当然会难过,因为他生了一个不孝的女儿。」看得出来,绿柳这会儿、心里万分地挣扎,苏凤娘再加把劲地哭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样子简直可以哭倒万里长城。
不孝?!多沉重的指责阿。
「娘,您一定要如此逼迫女儿吗?」苏凤娘的话让苏绿柳的头好痛,小脸往下垮,面容好哀怨。
「娘哪敢逼你,你既然不愿意就回房去吧。」拭了泪,她凄怨地摆摆手。
她哪敢回房啊!恐怕她一回房,娘就会使出狠招来对付她。
「我真的能回房去?」苏绿柳小心翼翼地问。
知母莫若女,苏绿柳心思才一转,苏凤娘就从地上爬起身来,整个人挂在倚栏上,作势往楼下跳。
「你若敢回房去,娘就从这里往下跳去,去阴曹地府见你那没良心的爹。」一脚踏上栏杆,苏凤娘真发起狼来了。
「娘,您千万别想不开呀,绿柳这就进秦公子的厢房去……」抱著苏凤娘的脚,她心软地央求道。
「好样的,你终於点头了。」一听女儿答应,苏凤娘马上收手收脚,拉著苏绿柳,三步并两步地冲往秦鹰烈的厢房。「快快进去吧!」使力一推,她将苏绿柳送入虎穴。
「娘——」苏绿柳双脚没站稳,就这麽被苏凤娘七手八脚地往里头送。
但愿那秦鹰烈能手下留情,别使太多力气把她给丢出门来,轻轻地一扔就好。
这个姿势让她疼痛的地方减少了些,一只有手肘和膝盖,不过她趴在地面的姿势却很不雅,像狗趴式,浑圆的小屁股翘得半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