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镇民追到大厦门口,在小花园里看到了他。他一脸迷惘地坐着,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涂镇民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小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跑出来,老总都快要给你吓死了。”涂镇民一想到老板刚才那张莫名其妙的脸就有点想笑。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陈博敏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把头别了过去。
涂镇民这才发觉他的身体在微微的发着抖,脸色也难看得吓人,忙关切地凑过去:“小敏,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我送你到医院……”
“我要去日本!”
陈博敏忽然冒出来一句,没头没脑,而且斩钉截铁。
“去日本干什么?你不是干得不开心吗?”涂镇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完全不知道那外籍队员究竟跟他说了什么,怎么他就跟被下了蛊似的忽然发起疯来。
陈博敏却完全没有在听他讲话,自顾自腾地站起身,直把涂镇民吓了一大跳。
“唉,小敏……”
可怜的是陈博敏却对他完全视而不见,飞快地拦下了一辆经过的出租车便钻了进去,留下涂镇民一个人在原地直跺脚。
这下死定了!自己介绍的人居然在签约式上放了老总和教练的鸽子,就这么一个人跑掉了!自知脱不了干系的涂镇民顿时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回会场去等着挨批了。
陈博敏只凭着完全的本能在活动着,等他坐上了车,发热的头脑被冷风一吹,理智才慢慢苏醒了过来。
当初是自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加贺,现在又巴巴地跑了去寻他。加贺是那么样眼高于顶的一个人,虽说他曾深深爱恋过自己,但世事多变,天知道现在他的爱情还剩下多少?即使是他仍爱着自己,他的自尊又能不能放任他接受自己?
一千个、一万个问题占住了陈博敏的全部心思,让他的心变得沉甸甸的,好不容易拨开云霭的情绪又再次沉入了谷底。
不行!我一定要去见他!
陈博敏紧握着双手,暗暗下定了决心。
再怎么说加贺会断腿也是自己害的,而自己在那之后更残酷地逃离了他,最后又那样决绝的拒绝了他的感情。
陈博敏试着去想象自己的残酷会给加贺造成的伤害,他的心为那可怕的想象而揪成了一团。
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陈博敏甚至没有发现车已停下。
“先生,你下不下车?”等了三分钟还不见陈博敏有动静的司机终于不耐烦地开口。
无言地递过车费下了车,陈博敏失魂落魄般地站在原地,久久才晓得移动双腿,转身进了家门。
奶奶不在家,陈博敏这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今早她到阿姨家去的事。
拿起电话想拨给航空公司,他又像想起什么似地匆匆去翻自己的护照。
看着那张签证小贴纸上的日期,残酷的事实让陈博敏无力地坐倒在了椅上——他的签证已经在上个月过期了。
一个月后
东京成田机场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队跟在举着小旗的导游身后满脸好奇不断东张西望的旅行团吸引了不少过往人群的目光。
“这个就是东京啊,没什么特别的嘛!”
“人倒是挺多的。”
“唉哟,飞机坐得累死了。希望宾馆能近一点就好了。”
夹杂在一堆议论纷纷的阿姨伯伯里面,高挑清秀的陈博敏显得分外惹眼。罔顾经过的日本少女投来的目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跟在导游身后走着。
心心切切期盼与加贺会面的他最后只能可怜地选择旅游签证来达成心愿,而这短短的七天也许就是和加贺感情的最后期限——这个念头滚过心头的瞬间,陈博敏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悲壮的情绪。
捏紧了手中那本小小的护照,陈博敏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紧张与忐忑不安的情绪早在飞机降落时就已消散干净,他空洞洞的心中现在唯一的惦念也就是加贺弘幸这四个字罢了。
跟着大队到了下榻的宾馆,其他的团员都开始小息以备下午的游程,只有陈博敏稍事洗濯后便马不停蹄地离开宾馆,踏上找寻加贺的旅程。
当那幢堪称辉煌的大宅院再次出现在面前时,陈博敏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想见的人即将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当他倾诉了自己的感情之后,加贺会怎么样?
也许他早已忘掉了自己,会冷冷的讪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也或者他对自己的爱情早已转化为恨意,将自己无情的驱逐;又或者他假装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只是端着老朋友的面孔亲切却疏远的招待自己?
各式各样坏的想象在陈博敏的脑袋中如走马灯般地掠过,直到听到铃声的佣人打开了大门,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过神来。
“先生,请问你找哪位?”加贺家的女佣都相当有素养,不因为陈博敏一身的风尘仆仆而稍有怠慢。
陈博敏定了定神,问道:“你们少爷在吗?”连他自己都听得出声音里的颤抖。
“少爷目前不住在这里。”
女佣相当的礼貌,那答案却仿佛把陈博敏推入了冰冷的水中,让他在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到哪里去了?”陈博敏一把抓住那女孩,急切地追问道。
女佣显然被他吓了一大跳,但也许是他苍白的指尖与急促的呼吸传达了他的着急,而陈博敏讨巧的外表也多少起了点作用,女佣定了定神后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只有老爷和太太知道,老爷到纽约出差了,太太目前好像也不在东京的样子。”
现实仿佛凌厉的冰刀般割碎了陈博敏全部的希望——他设想了几千万遍自己和加贺见面的情形,再也想不到自己根本见不到他的可能。
那被自己用手推出门去的感情,也许真的是已经走到了绝路也说不定。
这体认让陈博敏的世界一瞬间天旋地转。他无力地蹲了下来,一种快要呕吐的感觉摄住了他。
“先生,你怎么了?”女佣慌了神,忙着去扶他。
“对不起!”陈博敏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身,但双腿一点力气也没有,试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
女佣更慌了,“先生,要不要我帮你叫部车?”
“谢谢你,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陈博敏撑着她的手好不容易站起身。靠着墙壁,他的脸比身后的墙更白。
“你过三、四天来看看,可能夫人会回来。”女佣看他情绪那么坏的样子,忙补了一句。
“谢谢,那我届时再来打扰。”
连陈博敏自己都想狠狠嘲笑自己一番——只是这样一句不确定的话竟能让自己心中的希望重又燃起,曾几何时见到加贺似乎已变成了他全部的祈念。
强自支持着回到宾馆,旅行团的全部成员都已出发到景点去了。
一个人躺在静静的房间中,陈博敏任凭彻骨的寒冷慢慢吞没自己。他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但实际上却连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
加贺……
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
好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