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大人先坐下受草民一拜,以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施郎摇头道。
“救老太爷的是秦太医,可不是我。”
“秦大人已告诉草民,他是受大人所托才会前去救草民一命。两位大人都是草民的救命恩人。”
“但我也是受人之托。”
施郎呆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另外一位恩人。“大人,可否请您告诉草民那位恩人的姓名?”他恳切的请求道。
孔廷瑾看了一眼与他一同前来的夫人,缓声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施郎人老成精,立刻明白眼前这位年轻夫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另外一位恩人。他转身朝对方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夫人贵姓大名?”
“她是我夫人,娘家姓罗。”孔廷瑾替妻子答道,看得出来他的夫人正在努力控制情绪中。
侍郎夫人,姓罗?施郎轻愣了一下,瞬间便想起了这两年来改变京城糕饼业常态的那位后起之秀。
“敢问夫人的闺名可是蕙心,还拥有巧手蕙心的封号,是近两年来在京城内声誉鹊起的“巧手蕙心坊”的创始人?”他严谨客气的询问。
“没错。”回答的依然是孔廷瑾。
施郎闻言之后却不由自主的怔住了,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在暗地里帮他、救他之人,竟会是他此次回京,心中最为忌惮的对手与敌手。在回来之前,他甚至想好了各种与之竞争的方式,只要能保住过去“施记”在京城里的荣耀与地位,即使是要他使出下三滥的手段,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现在……
“有什么话都先坐下来再说。”孔廷瑾开口道,接着走到进包厢之后便一直说不出话的妻子身边,握住她的手,同时给她一个温心安抚的微笑,柔声道:“先坐下来。”
罗蕙心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看向施老太爷,道:“爷——”只一个字她便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分,于是改口道:“施老太爷,您也请坐。”
“请大人和夫人先上座。”施郎恭声道。
“咱们先坐吧,礼不可废。”孔廷瑾对她说。
罗蕙心只好点头,先与夫婿坐下来之后,这才见比她记忆中老了许多的祖父小心谨慎的坐了下来。
“小二。”孔廷瑾朝门口扬声唤道。
“是,大人有何吩咐?”守在门外的店小二立即应声而入。
“别让任何人靠近这包厢。”他命令道。
“大人请放心,今天二楼包厢不对外开放,待会儿小的会亲自把守在楼梯口处,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误闯上来的。”小二哥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下去吧。”
施郎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位侍郎大人今日为何会召见他。光看他这般小心谨慎的保密模样,便知道此事恐怕并非什么光明正大之事,再加上其夫人的一同出现……
他的心突然往下沉了沉,心想着,难道大人想用对他的救命之恩,以及自己的官威,逼迫他将“施记”拱手让予其夫人吗?
不能怪他多想,因为孔侍郎夫人的出现实在是太过奇怪了,除了与铺子有关之事,他想不出还有其它原因。更何况还有可靠消息指称,这位夫人近来正积极与他那不孝媳接触,欲买下“施记”所属的一切。
“施老太爷,”孔廷瑾开口说,“今日我请你来的目的是——”
“大人,”施郎忍不住插话打断他。“草民很感激过去这段日子大人及夫人对草民的恩惠,所以不管大人和夫人要草民做什么,即使是要草民的命,草民都莫敢不从。但是只除了一件事,那便是有关施家祖传下来的铺子“施记”,草民即使是死,也万万不能拿祖祖辈辈的心血结晶来报恩,恳请大人谅解。”他不卑不亢,异常坚定的盯着他们。
“您老想太多了,不会有人要您老拿“施记”来报恩的。”孔廷瑾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施郎微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脱口道:“大人此番带夫人前来,难道不是为了草民家的铺子?”
“原来在您老眼中,我还是个小人啊?”
施郎顿时被吓白了脸,迅速起身就要往地上跪下去,一边诚惶诚恐的开口说:“草民不敢。”
孔廷瑾眼捷手快,赶紧将他拦了下来,道:“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若真被老太爷跪了下去,只怕他会被夫人怨上一辈子吧。“还有,咱们两家是姻亲,您老是我的亲家长辈,所以就别再自称草民了,咱们相处得自然自在些。”
“老朽遵命。”施郎有些惶然的应道。
刚刚不小心说错话都把他吓坏了,他哪里还敢自然自在?如果不小心惹恼了大人,说不定还会掉脑袋。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得撑到孙儿长大成人,能够撑起“施记”才行,所以还不能死。
孔廷瑾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又转头望向自个儿的夫人,无言的求助着:夫人,你是不是该说句话或说点什么了?
第十四章祖孙终相见(2)
罗蕙心明白他的意思,朝他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再深吸一口气之后,这才平稳温文的开口道:“施老太爷,您先坐下来,咱们再谈。您且放心,我们夫妻俩今儿个请您来此绝无任何恶意,也不会勉强您做任何事,只是想与您说些话而已。”
施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点头坐下来,恭声问:“不知夫人有何指教,老朽在此洗耳恭听。”
“指教不敢。晚辈一直很敬重老太爷您,并以您为努力目标。这是晚辈的真心话。”
“老朽愧不敢当。”
“您当得。因为崇拜您,因为以您为目标,想成为您这样的人,晚辈这才会有今日的成就。认真说起来,您可以说是晚辈的师傅。”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老朽根本什么也不曾为夫人做过,又怎担得起夫人如此赞誉?”
“好,那咱们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施老太爷可知您府上传承百年的糕饼铺“施记”如今是什么情况?”罗蕙心言归正传的说。
施郎蹙紧眉头。“老朽这两年虽人不在京城之中,却也没有全然不理世事,知道夫人有意买下老朽家祖传下来的铺子,但是——”
“老太爷您误会了,晚辈对“施记”从未有过任何一丝贪婪自私的想法,之所以与施夫人程氏接触放出对“施记”有兴趣的意思,只是为了要拖延时间,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您赶回京城阻止这件事罢了。”罗蕙心认真而诚恳的说。
施郎不由自主的呆了呆,愣神的看了她半晌,这才半疑惑半怀疑的问道:“敢问夫人为何一再的帮助老朽?您与老朽或者与施家之间是否有过任何的渊源?”
罗蕙心神情复杂,想说却又犹豫不决,因为她不确定说出来祖父会不会相信,还有,承不承受得了这一切的事实,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是姓罗,而不是姓施,身上流的也不再是施家的血,她不确定祖父还会不会将她当成自家人,会不会怪罪她将“施家”祖传的糕点秘技以非施家人的身分制作糕点贩卖,甚至还收了徒弟。
好吧,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会令她伤心的事实而已。
以她对祖父的了解,祖父绝对会怪罪于她,甚至会要求她将“巧手蕙心坊”给收了,以后未经他同意,不许再制作糕点贩卖之类的,因为对祖父来说,没有任何人或事及得上“施记”的重要性,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秘技外流,甚至成为威胁到“施记”经营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