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见过那个小丫头?”施郎倏然瞠大双眼。
孔廷瑾忍不住失笑,道:“您忘了我刚才说交换孩子的事了吗?那小丫头现在正养在我岳母那儿,是我妻子的妹妹,我又怎会没见过呢?”
“那丫头当真聪明伶俐,是个可塑之材吗?”施郎神情复杂,犹豫不决。“即使如此,有那样的生母……”
“老太爷此言差矣,稚子无辜,更何况她身上也流着您的血脉、流着施家的血脉,不是吗?”一顿,孔廷瑾换上极度认真而诚挚的表情,说:“倘若您真的无意接受她,那么就让她继续当罗家的女儿吧,永远别揭穿这个秘密,我岳父岳母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与照顾,而我们夫妻俩也很喜欢有这么一个可爱伶俐的娘家妹子。”
施郎脸上的神色又更加复杂了一些,转头看了罗蕙心一眼,心想着能教出这样一个出色女儿的夫妻,他那小孙女在罗家待了三年,或许……
“这事还是等过些日子见过那小丫头再说吧。”他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的开口说。
“也是。”孔廷瑾同意的点头,“当务之急,您还是应该先肃整家宅与祖传产业,等一切都安稳下来之后再来决定这事也不迟。不过在您府上我那小舅子……”
“请大人放心,老朽定不会让那孩子受到一丝伤害的。”施郎誓言保证道。
“那就有劳老太爷您了。”
“老朽愧不敢当,这一切都是老朽的过错,若不是老朽管教不严,又怎会让那贱妇无法无天,惹下这等祸事,老朽真是深感愧疚。事不宜迟,倘若大人没有其它吩咐,老朽这就回去清理门户。”施郎忍不住恨声道。
孔廷瑾点头,然后问他,“需要我派些人手给您吗?”
施郎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下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麻烦大人了。”
“不麻烦。这事也与我有关,自然得帮忙出力。”孔廷瑾摇头道,然后转头温柔的对妻子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罗蕙心轻声的点头应道。
“夫人,告辞。”施郎起身微微地朝她躬身道。
罗蕙心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侧身避开他这一礼,同时忍不住开口道:“老太爷,您老大病初愈,请千万记得要保重身体。身体康健是一切的根本,人要懂得量力而为,该休息就要休息,不要累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原本已要转身走的施郎猛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激动的紧盯着她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罗蕙心稳住自己的情绪,她露出不解的神情问:“您怎么了?我只是想请老太爷您多多保重身子,如果有说错或做错了什么,还请您老别往心里去。”
“怎么了?”孔廷瑾出声问。
“没什么,只是夫人刚刚说的话,与老朽过去经常教导孙女的话很像。”施郎喃喃地答道,神情有些恍惚、有些惆怅,还有些哀伤。
“走吧。”孔廷瑾瞄了妻子一眼,对施老太爷道。
施郎点点头,忍不住又看了罗蕙心一眼,这才转身随孔廷瑾身后离开包厢,而罗蕙心强忍多时的泪水也在他转身走出包厢的那一瞬间决堤。
爷爷,对不起。请恕孙女不孝,对不起。
第十五章天降萧墙祸(1)
施家随着施老太爷的强势回归与其雷厉风行的作风,施夫人程氏当天就被押下关进了柴房,其下一干婆子丫鬟也全数被押被绑,凡有助纣为虐者——老太爷发话,依认罪程度与其情节轻重逐一发落。
结果,随着贪生怕死者一个咬一个的互咬,拔着萝卜带着泥,一件又一件令人发指与难以置信,以及惨不忍睹的内宅黑暗史全被揭发了出来。
原来施方栋老爷不是没有儿子的命格,而是他的儿子一个个的在平安出生之前就被程氏那毒妇给害死了,她买通大夫仔细关注每一位有孕的妾室,一得知哪个妾室怀的可能是个儿子,立即动手除去。
所以从程氏进门之后,除了她自己生了一个女儿之外,后院整整十指之数的妾室通房,也只有两位平安的生下女儿,其它有孕者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早产孩子没保住,更惨的则是一尸两命。
据说,光是成型已看得出是位小少爷的,至少就有三个,还未成型的不知凡几。
施老太爷得知这些事后,整个震怒无比,气到发抖,当场就给了施老爷一记耳光,大骂他没用,自个儿的孩子被那毒妇害死了多少都不知道,还对那毒妇言听计从,甚至还差点把祖传的产业败掉,简直就是个不孝子。
施方栋老爷被骂得灰头土脸,却也无话可说。
接着还有更加令人难以承受的惊天大事,一个丫鬟指称曾无意间听见夫人与三小姐筹划要谋害大小姐的事,之后大小姐就香消玉殒了。
此话一出,全体哗然。
老太爷差点没打击到昏厥过去,就连一向对那个能干的大女儿有些冷漠寡情的施方栋老爷都怒不可遏,气到脸色泛白的握紧拳头,咬牙迸声骂出一句,“那个毒妇!”
怒发冲冠的施老太爷将所有曾经贴身服侍程氏与三小姐施玲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抓来杖刑逼问,在打死了两个婆子、一个丫鬟之后,终于有个婆子泣不成声的开口求饶。
她把施玲香和孔廷宜多年前在施玲兰仍在世时便有了私情,大小姐如何心慈允诺会让玲香小姐进门做妾,结果玲香小姐却因得知姑爷若是娶了大小姐,今生便不许纳妾而对大小姐怀恨在心,并誓言绝不放过大小姐的事巨细靡遗的说了出来。但玲香小姐后来究竟是如何下手的,她却是真不知。
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施家内的奴仆被清理掉一大半,送官的,发卖的,杖责送命的,让施府里所有不管有犯错没犯错,是主子还是奴仆的所有人,一个个风声鹤唳,噤若寒蝉的恐惧不已。
第三天,终于轮到处置那个罪魁祸首程氏。
施老太爷让府里所有的主子都前去观刑,施老爷、四小姐、五小姐,还有五位姨娘全都到场,不许有任何借口,即使重病躺在床上下不了床的抬也让人抬过来,就是要让这些做主子的人知道在施家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一旦做了不能做的事,后果就如同程氏一样。
在宣读完程氏所做下一切天理难容之事后,施老太爷连让她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只让个婆子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婆子说:“老太爷说,小小姐生得聪明伶俐,他会将她带回来当成施家继承人培养。夫人是个没有福分的人,自个儿将福分往外送。”
最后程氏被迫悬梁自谥,因不甘心而死不瞑目。
身为孔家媳的施玲香突闻母亲死讯简直难以置信,匆匆赶回娘家去求证,最后却用巾子遮着脸回来,听说是被其父打脸,打得嘴角泛血,脸都破相了。至于施家老爷动手打女儿的原因却无人知晓,只知施家对外放了话,从此施家再没有施玲香这位三小姐。施玲香被逐出施家了。
孔廷瑾得知此事后对妻子说:“施玲香已是出嫁女,算起来现今是孔家人而不是施家人,所以施家无权发落她,只能将其逐出家门,让她从此没有娘家可以依靠。这算是施家能做到对她最严厉的惩罚了,不过……”他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不过什么?”罗蕙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