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为已故的孔侍郎生了一对双生子,母子三人在产后皆相当的虚弱,但至少平安的活了下来。刚正不阿、正气凛然的孔侍郎终于有了后嗣,也算是老天有眼,是老天对他天妒英才,英年早逝的垂怜与补偿吧?
有了儿子的寄托之后,罗氏为母则强的终于振作了起来,除了将自个儿的身子养好,专心养育两个儿子之外,也恢复了对制作糕点的热忱,用心的经营她的糕饼铺,生活平静且忙碌。
岁月就这么匆匆的流逝着,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而有心人士的怀疑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比一天减少,一月比一月释疑,一年比一年淡忘,终至不再注意,完全遗忘。
其实更正确的说法是,那些人早已无多余的闲功夫去注意这孤儿寡母仨人,因为储位之争在去年年底太子薨逝之后,即已进入白热化阶段,除了夭折的二皇子,还有被囚的七皇子外,余下的五位皇子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了。
大齐王朝承景三十一年十月,太子薨逝,举国哀悼,追封为端王。
承景三十二年四月,端王已逝半年,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有资格角逐储位的皇子们个个为此明争暗斗,其中呼声较高的当属三皇子与六皇子。
身为大皇子的端王已逝,二皇子小时便已夭折,如今的三皇子在保守派的支持下自是最有资格的,因为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因而有不少人支持三皇子上位。
有支持者,自然也有反对者。
反对派认为储君事仍关系到江山社稷,该以立贤为优先选择,因为贤君才能令国家富强,百姓安康,江山永固。谦恭仁孝的六皇子便是孝贤者的代表。余下有资格争储的四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想办法拉拢朝中各派势力人马的支持,为其说话,因而朝堂上每每提到立太子之事便吵闹不休,搞得龙椅上的皇上怏怏不乐,最后不了了之。
储位之争与皇亲贵胄、世家名门有关,因为家族兴亡得看自己所站的队伍能否得胜,倘若不幸败北,未来就得夹着尾巴过日子了。
但是这等国家大事却与平民百姓没啥关系,因为不管谁当上太子或是皇帝,他们这些小老百民一样得为了糊口饭吃,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所以,不管那些皇子们如何明争暗斗,其下各自支持的势力又是如何互相陷害掐斗,早已变回小老百姓的罗蕙心的生活都没什么改变,每天守着她的小院落养育着两个儿子,同时经营着她的“巧手蕙心坊”为生活与梦想打拚,踏实的过着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平静小生活。
她的儿子已经两岁多了,乳名平平、安安。
“师傅,我回来了。小平平、小安安,有没有想师姊啊?”
傍晚时分,在作坊忙了一天归来的小湘照常先往师傅的院子钻了进去,向师傅问安的同时顺便逗逗师傅那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对这两个小兄弟,她简直就是爱不释手。
“想师姊。”小平平奶声奶气的点头答道。
“安安也有想,安安也有想。”与哥哥一起坐在罗汉榻上玩,晚哥哥一步回答的小安安不甘寂寞的重复道。
小湘闻言开心不已的张开双手,瞬间将两兄弟全揽进怀中,低头一人给了他们一个香吻,说:“平平安安最乖了,好乖、好乖,师姊也想你们,每天都好想你们喔。”说着忍不住又亲了起来。
“奇怪,同样的戏码他们三个天天演怎么都不烦,我都看得好腻了说。”罗蕙心在一旁翻着白眼道,逗得屋里的其它人都笑了起来。
与孔廷瑾和离之后,罗蕙心只回娘家暂住了几天,便在京城里买了这个三进的合院居住,跟她同住的除了徒弟小湘外,还有云彩和云虹这两个陪嫁丫鬟,以及玉儿和雪儿这两位当初孔廷瑾为保护她,拜托葛都尉帮她找来的两名女护卫。至于院里的门房、粗使婆子和几个杂役都是安定下来之后才找来的,原本孔家的那些下人随着抄家早不属于他们。
开始时,爹娘并不同意她住在京城,希望她能远离这个伤心之地与是非之地愈远愈好,但她拿经营铺子为由与他们争辩,在二比一抗议无效的情况之下,她只好和盘托出她有孕在身,以及孔廷瑾与她和离完全是为了保护她之事,所以她必须要回到京城去等他回来,她对他承诺过。
爹娘听后顿时无言,一家三口只能相对泪流。
爹娘不放心她一个人,便与她一同搬到京城居住了快两年的时间,期间陪她历经了孔廷瑾被判充军后押解离京,从军中传来身死恶耗,以及她的早产等等磨难,直到年初因弟弟入学之事这才不得不搬回镇上去住。
爹说:“京城里的学堂不是不好,只是不适合你弟弟。”
她明白爹的意思,像罗家这种子孙凋零、家道中落的小户,想让弟弟天养在京城这个充满贵族子弟的地方入学不是不能,只是进了学堂之后,没有任何身家背景可倚靠的天养多半会被人欺负与瞧不起,与其在这样受干扰的环境下读书,还不如让他回小镇的学堂去读,至少在小镇里的学堂还能心无旁骛些。
她同意爹的看法,只是末了忍不住叹了一句,“如果他姊夫在的话,也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爹和娘闻言顿时都变了脸,因为他们最不爱的便是听女儿提起已逝女婿的事徒惹伤心。
但是她真的不伤心啊,只是这话说出来却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她不伤心是因为她相信相公并没有死,相信他仍好好的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到她和儿子们的身边,兑现他的承诺,所以她真的不伤心。
同样的,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相信。
第十六章岁月匆匆过(2)
那年突闻他的死讯,她伤心欲绝到几乎想跟着他去死,绝望到连肚子里的孩子都顾不了。反正没了他的庇护,他们孤儿寡母活在这世上也只会被欺凌而已,更别提她还顶着一个无情无义的恶名,她又怎么忍心将孩子生下来,让他在这样一个环境与压力下长大呢?所以与其将孩子生下来陪她受苦受难,不如让他重新投胎,也许下一回能够投个富贵的好人家。
她绝望那时,不管是爹娘的哀求,徒儿小湘或丫鬟云彩、云虹的请求安抚对她都无用,她心如死灰,没半点求生意志,直到玉儿和雪儿第一次逾越了她们所扮演的丫鬟角色,对她冷嘲热讽了一顿,她这才猛然惊醒,惊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玉儿和雪儿是相公请来保护她的人,连她们的月俸都不与她支领,倘若相公真出了什么事,已不在这世上了,那么这两位大内高手又怎会继续待在她身边保护她呢?根本就没道理啊!除非、除非是她的相公没事!
“他还活着对不对?他没有死对不对?”那时虚弱得全身无力的她不知从哪里冒出巨大的力气,紧紧地抓着雪儿的手问道。
雪儿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却不疾不徐的开口对她说:“好好的、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才是你现今该做的事,其它的事根本不需要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