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等等,怎么有一颗光头在堂上,这是……
一个贺客讶异询问:“怎么有个光头和尚,他是谁呀?”居然笑吟吟的坐主位,没人驱赶也没人恶脸相向,反而恭敬地像见到菩萨。
“你这双眼是白长的,普惠大师都不认得,那可是我朝的得道高僧。”得赶紧去摸摸他的僧袍,求个神佑。
“什么,是普惠大师,他不是世外高人吗?为何会来参加这场俗礼。”是有大人物要降生吗?特来祈福。
“哪里俗了,哪能不染尘俗之事,又不是圆寂了……啊!呸呸呸,刚才说错话了,重来,听说是应了小友之邀而来,不来翻脸,所以……”说闲话者摆了个“你知道的”的表情,好像他专门钻人内宅似。
“八成是战将军的故交吧!他那脾气呀!连阎王都得让他三分。”不愧是战鬼,迎个新人也冷着一张脸。
“不过你看到顾夫人的脸了没,她笑得可真僵,我都替她觉得难过,她笑得不像儿子娶媳妇,倒似谁家办丧事……”
不管顾嫣然接不接受,梁寒玉这杯媳妇茶她是喝定了,这桩婚事是皇上赐婚的,她再不满也要摆出笑脸,不然便是抗旨,不给皇上面子。
本来以为秦红缨被撵到庄子后,丈夫便会如新婚那几年回到她身边,夫唱妇随,夫妻和乐,举案齐眉,终于不再有令人气闷的妻妾之争了,她要把丈夫的心拉回来。
可是不知是被心爱的女人伤透了,或是看淡了世事,战戢天竟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十天半个月也没进她屋子一次,反而对佛理开始热衷,整天端着佛经研讨因果报应。
自从普惠大师来了以后,他更是专注于佛学,不时前往大师挂单处请教,好似有遁世之意。
丈夫整日求佛问道比冷落还叫人难受,她既难堪又找不到人出气,容貌一下子老了七、八岁,闹腾了几回也蔫了,因为没人理会她还闹什么,连摆婆婆的架子也不行。
一府两位战将军分处两地,虽然相隔不远却是两座府邸,顾嫣然不能找媳妇的麻烦,她郁闷得快要得病,倒是梁寒玉乐得不必天天早起伺候婆婆,家里她最大,上无长辈下无子,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总算能和心爱的男人厮守,对梁寒玉来说,没什么比这更好了。
新房内,大红龙凤烛高照,揭下盖头,新嫁娘芙蓉面颊绯红,明艳照人,战铁衣看得痴了,满心喜悦。
“娶到你了,我的二妞。”她是他的了。
“不许叫我二妞,俗气。”感觉像在喊另一个人,一个早就不在人世的人,因见鬼而被害的鬼娃。
但她却是因能见鬼而受福,这一路走来鬼朋友们助她良多,让她从无到有,到身为人妇。
“再俗也是搁在我心尖上的人儿,我喜欢看你嗔,喜欢看你笑,喜欢你叉腰骂人,喜欢……好多好多的喜欢,我心悦你,寒玉,你想象不到你对我有多重要……”他可以看她看一辈子也不会腻,心只为她而跳。
梁寒玉一颗心像是泡在蜜里,但寡言少语的他突然说这些……她捏着鼻子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子。“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喝得醉醺醺的,胡言乱语起来……”
“没……隔!不多,我看地上有二……二十多坛……”他打了个酒嗝,笑得憨憨傻傻的,像个孩子。
“桃花酒?”她问。
“嗯!”他点头点得很慢,彷佛脑袋有千斤重。
“该死的慕容写意,他是存心坏了我的洞房花烛夜,还是和你有仇,让你当上不了马的将军,无法一逞雄风。”她抹了香膏,又洒了花露水,就为了有个美好的初体验,他竟然毁了它。
“什……什么马上将军,一逞雄风,寒……寒玉,不怕,我就来了,我们的新婚夜……不会让你白过……”战铁衣满脸通红,他笨拙的解着她的嫁衣,因解不开而直接撕开。
“你还行吗?”她真怀疑。
男人最恨女人说他不行,一提到攸关男人尊严的问题,他顿时硬气的往她小嘴儿咬去。“谁说不行,平鹿店一役我斩杀了五千八百多个敌军,身上的战甲被血染得看不见原本的颜色,我的手臂重得快抬不动还是在杀,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我……我行的,娘子……”
他说得语无伦次,梁寒玉却为他的年纪轻轻就得过生死关感到心疼,抬手轻抚他眉间的小皱纹。“阿湛,你回家了,回我们的家,有我在这里陪你,永远不离开。”
“寒玉……回家……”他抬起醉意朦眬的眼,眼神深得彷若无底的洞,要将人吸进瞳仁里。
“是的,回家,有我,有你的家,以后还有我们的孩子,大萝卜、小萝卜排成一列,我和孩子们都爱你,阿湛。”她会用一生的爱守护他,不让他的心再受到伤害。
“寒玉,你真好,我也爱你……”
一说完,他整个醉倒在妻子身上,手里还拿着被他撕破的嫁衣碎布,嘴角扬得好高好高,好满足。
“这醉鬼……”还是被慕容那混蛋得逞了。
她叹了口气,帮他脱鞋、脱衣、净身,再换上单衣,而后她洗了个热水澡,上床,两夫妻并躺,她拉过他的结实手臂当枕,睡觉。
睡到天快亮时,错过人生乐事的男人酒醒了,他看见身边躺的美丽妻子,懊悔不已的决定把一夜春宵给补回来,他记得妻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所以……上马杀敌,将敌人杀得溃不成军。
而梁寒玉睡得正熟,忽觉有“鬼压床”,有异物侵入身体,她痛得惊醒,又打又踢又咬的顽强抵抗,在尝到血味后才发现这头勇猛的野兽是她上任一天的丈夫。
可想而知她的反抗造成多么惨烈的结果,整整三天下不了床,走路还要扶着腰,双腿打着颤,不时要人搭个手搀扶。
她的新婚夜没有遗憾了,只有悲壮。
数年后——
“夫人,永秀长公主没了,她生前订购的紫檀棺木要雕凤,九凤呈祥,上桐漆,点朱,写福寿,还有大鼓阵,找人哭灵,要普惠大师念七天经……”
“夫人,辅国公殁了,世子说国公临终前指定要香楠棺,棺内铺锦布,摆如意盏,双珠明照,要熏香……”
“夫人,徐老太君辞世了,她交代子孙说要那口以水晶制成四方窗口的方棺,葬礼不用太隆重,劳请你洗身、换衣、上妆,她想妆扮得美美的好见徐老太爷。”
“夫人,东街的老七还是熬不过去,我们铺子里还有几口义棺,你看要送枫木棺或榆木棺?”
婚后的梁寒玉不用日日过府向婆婆请安,偌大的将军府只有两个主子,她日日莳花弄草……闲得发慌呀!战铁衣一上朝就剩下她一个人,她快闷死了。
其实是没银子数很痛苦,对见钱眼开,嗜财如命的财女而言,没摸到白花花的银子她便一身的毛病,一下子头痛、一下子脚痛、做事提不起劲。
于是乎,她伸手向丈夫要回白天成赔给她的银子,然后带着老道士孙道明,孝女白琴莫绿绮,几名跟着她到京城的棺材铺老伙计,打算重开棺材铺。
他们在西街老巷里找到死过人,闹过鬼,乏人问津的荒凉宅子,前后丈量足足有十亩地,荒草淹过人的胸口。
请了人除草,地上铺上碎石子,重新做了庭园规划。屋子能用的地方修补修补,毁损得太厉害的铲平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