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系好衣袍的带子,小鹿本想来帮忙,被他摆手拒绝,手上的伤已经大好,并不碍事。“小姐带什么东西出去了吗?”
小鹿摇头,不是她不知道,是小姐不让说。
“嗯?你知道?”他察觉她神色有异。
小鹿想了又想,终还是觉得放不下心,双手合十对他道:“辛爷,我告诉您,您可别告诉别人哪。”见他点头,才继续说,“小姐如同您现在一样,换了武装,还带了全套兵刃和暗器。大少爷也是。”一副要和人去拼命的架势。
“他们都是?”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由蹙起眉。齐天傲尚有可能,齐幽容也是?
“辛爷,您手上有伤,早上就别练武了吧?”小鹿此时才想起劝道。
“无碍。”他将软剑扣在劲装腰间,披上外袍,又拿了长剑。“我去找何掌柜,看他知不知道小姐的去处。”至少打听下那个奇怪大夫的来历,看能否推敲出来。准备妥当,他便迈步向门外。
“辛爷,早饭!至少把药喝了!”小鹿后知后觉地喊。
没人理她。她望着已经跃上屋顶的身影,忍不住叹气,她就知道第一次送来的一定用不上。
没人知道齐幽容去哪里了。至于那个奇怪大夫,应该是住在扬州附近,但也没人知道。就连以何掌柜见识之广,尚且没听说过,只大概推测应该不是齐家交往的人,那齐幽容又是从何结识的?
没有办法找人,只能等。
齐幽容在临近中午时回来,望见满室焦急等待的人,只说了一句“我累了,先去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她确实是满脸倦惫之色,自然不会有人再拦她,齐天傲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摆了下手就一头扎进房里睡觉。
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还是没人知道,但至少人回来了,看起来也没什么损伤。
众人才放心去做各自的事。
傍晚时,齐幽容传下一句话,她说:“只要有人在等她,她就一定回来。”
别人听了尚不觉得怎样,辛梓修却仿若牵动了心里的某根弦,如拧绞般的痛。
第6章(1)
没有明年。
一场变故打断了所有的畅想,在他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如此轻易地就做了决定,再狠心地把消息传达给她。
“这就是你的决定?!你家经商失败,需要十万两银子缓解生意危机,你就把自己给卖了?”丫丫恶狠狠地看着他,像是要冲上去揍他一顿。
“不是十万两,是三十万两。”他望着她补充道,把她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刻画,“那家的老爷说,只要我和他家小姐订亲,不仅借给我们十万两补这次的漏洞,还多拿二十万两给我们额外扩展生意。”
因为对方说,非他不可,为了家里,他答应了。
只是他也知道,在他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与她再也没有未来。
“好,你把你自己卖了三十万两。”她伸指指着他,反倒笑了,“你还说你不会做生意,我看辛二少爷会做生意得很!”
“是我对不起你,你莫要恨我。”他深切地望着她。她忘了他也好,只希望她别恨他。
丫丫直直盯着他,突然用冷冷的语调一字一字对他说:
“你可知道?只要你跟我说,别说三十万两银子,就是三十万两黄金我也能拿来给你。”
他摇头,她不可能有,她年幼不知金银的价值,就算她出身富贵之家,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
而且他也不想要她的钱。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我要去他们家,学做生意,这样以后才能和他家小姐成亲。”
“你住口!”她跳起来,不愿听他说“成亲”两个字。“你走你的!不用跟我说!以后你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你!这个,”她掏出腰间玉佩,向他砸过去,“还给你!你愿意给谁就给谁!”
玉佩打在他小腿上,然后掉到地上,打得他很疼,他却只注意去看,那块玉有没有摔碎,幸好,没有摔坏的样子。
“我的荷包还给我!”她向他伸出手。
他突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也跳起来,用力捂住怀里,“不给!这个我不能还你!”
“你耍赖皮呀!拿回来!”她向他走一步,吓得他退了好几步。
“我不能给你,你想要我什么都行,这个不能还。那,那个玉佩你拿回去。”他还存着幻想。
“我不要!我要你东西干什么?”她仍是看了那块玉一眼,却又狠狠地别开眼,“你都要和别人成亲了,留着我东西干什么?快还回来,别逼我跟你动手。”
他当然知道如果她来抢他绝对会输,但是他抱定被她打破头也不还,隔着衣服将荷包更用力攥紧,他坚决摇头,“死也不还!”
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唯一想留着的纪念。
丫丫看着他,突然冷笑出来,“不还算了,一个荷包罢了,反正我也不在乎!”
她不在乎他在乎,他仍是紧紧握住,生怕她是在诈他。
丫丫又看他一眼,倏地转身飞上墙头,走了。没多说一句话。
他一直维持攥着荷包的动作,直到好久,直到他觉得她再也不会回来。
他走回丢那块玉佩的地方,那块玉还躺在那里,再也没有人把它拾起来带在身上,他拣起来轻轻抚掉上面的土,下一刻却又以手指扒土,在地上挖了个坑,将玉佩郑重放在里面埋好,无色透明的水滴悄悄滴在手背上。丫丫,既然你不肯要,也不肯再回来,我就让玉佩在这里等你。
深夜暴雨突至,他在睡梦中惊醒,手里抓着荷包,又猛然记挂起园子里的玉佩。疯了一样跑出来,在白天扔玉佩的地方摸索,摸来摸去,却只抓到满手泥。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他看清地上一个个雨水冲刷过的坑沟,玉佩不见了。
他跌坐在地上。
四月立夏日,大多数春花已谢,杨柳却愈加浓翠,梅子也开始黄熟。正是风暖水也暖的时节,辛梓修接到了齐幽容的邀请,与她同去泛舟游湖。
游湖?他手上漕粮的事正忙到紧要处,怎么有闲暇跟她去游湖观景?
但是大小姐的邀请还另外附了一项补充:如果二掌柜不去,恐怕他的漕粮不能装船。
他刚听到时是有点气的,她怎么能如此任性又拿私事搅乱大事?可细想后忆及自己也有事要问她,这两天来放在心中总是牵念,而漕粮之事价格比他想的要略高,恐怕不能立即谈妥,左右还有何掌柜和主管粮号的掌柜,他缺席一日半日并无大碍。
想到这些就并不那么介意了,游湖就游湖罢!
与齐幽容一同骑马到了湖岸,齐家的船早等在那里。他今日才了解到她为什么总爱以面纱或帷帽覆面,以前以为她不爱见人或搞些玄虚,但现在想来,她大概是图个清静、不愿惹事,否则以她的姿容若常常在街上招摇,她想不学齐天傲常去打架也不可能了。
上了船,齐幽容摘下面巾,见小鹿和板儿端上茶水和点心,就打发他们各自去外舱游玩。
“你们先去吧,我和二掌柜有话要说。”
小鹿当然是听小姐的,板儿却瞄向辛梓修的神色,见他颔首才放心出去。
齐幽容浅淡一笑,并不介意,她总希望他身边有真心待他之人,哪怕有些许小毛病也只是最不重要的了。
“小姐明明是个性宽厚之人,又何必总是扮作恶人呢?”辛梓修温声质疑,仍是记着她为让他前来提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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