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爷爷住院疗养中,西门绫也不好意思将公司所有的事情都丢给爸爸和弟弟,因而导致她今晚必须出席这个无聊的宴会。
今晚是某个政界大老的寿宴,由於对方与西门家的关系一向良好,所以於情於理西门家都必须派人出席。
该打的招呼打了,该奉上的礼也奉上了,完美的稳住西门集团的面子,接下来就不干她的事了。
西门绫溜到隐密的花园一角,坐在铁椅上休憩,并且脱掉绑脚的高跟鞋,放松一下神经;她真是痛恨死这种无聊的宴会,简直是自找罪受。
她从小就习惯穿著高跟鞋,毕竟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每个月至少得出席一次宴会场合,更别提她当初学跳交际舞的时候,一穿就是好几个小时。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因为她总觉得整个气氛跟她格格不入,就算强迫自己戴上淑女的面具,也不过是暂时的虚伪,令人窒息。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离开,不再踏入。
东方澈倒是说对了一点,就是她真的很想要自由。
「啊,我发现了一个月下精灵,真是幸运。」
西门绫原有的好兴致马上被打断,她望向声音的来源,看到了一派悠闲倚靠在树旁的优雅绅士。
真是闪闪发亮呀!她讽刺的想,口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东方澈,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看得到你?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可以说是碰巧,三次呢?」
「心有灵犀。」
「真是不幸。」
东方澈以指摩挲著下巴,脸上仍然挂著绅士的标准笑容。「你今天的火气似乎特别大。」
「拜你所赐。」
「怎么说?」
「你不要明知故问。」她气得拿手上的高跟鞋扔向他,再也顾不得风度问题。
他并没有闪躲,但高跟鞋也没有丢到他,毕竟西门家注重教养是出了名的,西门绫还是做不出太失风度的行为。
东方澈弯下腰捡起高跟鞋,拍去沾惹上的灰尘,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跪下。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脚掌,沈默的为她穿好高跟鞋,态度自若。
「你干么?」西门绫真的吓到了,反射性想缩回脚,可是东方澈却不放手,一时之间让她颇为尴尬。
温热的手掌烫著了她冰冷的脚心,莫名地让她的血液开始奔腾,神经也随之敏感了起来,注意力全集中到她的脚掌,令她不由得心跳加快。
「物归原主。」他俐落的为她穿鞋,宛若他本来就该如此。
她低头看著专心一意帮她穿鞋的东方澈,看著他为她这样的卑躬屈膝,却一点也不觉得屈辱,反倒自在得很,让她有说不出来的情绪骚动,只能这样定定的看著他,移不开视线。
东方澈抬起头,两人四目相接,西门绫显得有点恼怒,又带些羞赧,所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样诡谲的场面。
「心情好多了?」他维持著单膝下跪的姿势,也维持著绅士的笑容和高贵。
「不好。」她撇过头,拒绝再看他一眼,也拒绝承认自己刚才的失态。
这个东方澈,对她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常常让她的一颗心左右摇摆不定,已经害得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才好。
明明非亲非故的,却总是能扰得她一颗芳心吊上吊下,惹得她每次都必须用恶劣的口气来掩饰她心中的慌乱。
明明就是想要靠近他,却总是碍於理智的提醒……
该怎么形容每次见到他的心情?简直是又爱又恨!
可她好不容易就快要逃出另一个牢笼了,怎能再让自己陷入另一个牢笼?
就在她处於思考状态的时候,东方澈捉起她的手,不斟酌力道,就直接往他脸上打去;清脆的拍击声,在寂静的夜晚更显响亮。
她立刻回过头。「你干么?」她吓到了。
「开心点了?」他不让她抽回手,又往他脸上再打。「不开心你可以多打几下,打大力一点也没有关系。」
「别这样。」抽不回手,她用另一只可以自由控制的手阻止他。
他怎么能够用这样的方法来打碎她辛辛苦苦建立的保护墙?!真是赖皮。
「好多了?」他握住她的双手,贴在他的脸颊。
「被你这么一搞,我能不好吗?」真是服了他能做出这种事,搞得她想装冷脸也装不下去,想不为他乱了方寸也不行。
「你开心就好。」他不忍见她眉头紧锁,宁愿她将气发在他的身上,反正他皮粗肉厚,禁得起摧残。
这样的一句话,当场软化了她的不满,弄得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才好。
「起来啦。」她很不习惯这么居高临下,活像女王似的。
「不生气了?」
「气不起来了。」她抽回一只手,拍拍身旁的座位。「请坐。」
东方澈喜出望外,听话的坐在她的身旁,与她分享著铁椅。
「你爷爷……还好吗?」他小心翼翼的打开话题。
「已经没事了,只是医生希望他能够藉这个机会健康检查,所以还要多住院几天。」她的语气变得柔和许多。
「那我就放心了。」总算可以放下心来。
她感慨的说:「如果没有那些八卦杂志的不实报导,或许就不会有这么烦人的事情。」这阵子的风风雨雨实在是太多了。
「不,迟早都会闹得满城风雨的,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他的目光灼灼,字字坚定。
「东方先生,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她真的很头痛,也好奇了许久。
「一见锺情,没有理由。」
「听腻了,换一个。」
「事实就是这样,没得换。」他深情款款地凝视著她,语气正经。「绫,我为你神魂颠倒。」
想不到她却因此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脸颊热热烫烫的,应是泛起了红晕;幸好这里只有微黄的灯光,不然肯定是糗大了。
不过她嘴上仍是逞强。「我不相信一见锺情,省省你的甜言蜜语,我没有这么好骗。」
此时悠扬的乐声隐隐约约从宴会大厅中传来,奏起了圆舞曲的旋律,两人不约而同回想起他们之间的第一曲舞。
那个宴会的晚上,就是一曲华尔滋开启了他们之间的纠葛。
东方澈站起身,摆出无可挑剔的绅士邀请礼仪。「美丽的小姐,我是否有此荣幸邀请你跳上一曲舞?」
「我以为你比较喜欢华尔滋。」她没有任何动作,既不接受,也不拒绝。
「重要的不是跳什么舞,而是跟什么人跳。」他伸出手,停在她的面前。「如果舞伴是你,跳什么舞我都愿意。」
「嗯……好吧。」虽然他的话稍嫌阿谀了点,但还是挺受用的。
「谢谢你的赏光。」他牵起她的手,拉著她走到一片绿草地。
绅士、淑女互相敬礼,他开始带领著她舞出圆舞曲特有的节奏。
晕黄的路灯,娇花簇拥,点缀著绿草地的天然舞池,辉映著双人舞步,一回转、一旋身,情愫暗暗流窜其间,交融在两人不曾分开的手。
互相捕捉的波光流转,搭配著从心里散发出的笑容,和谐得宛若自然天成,耀眼的光芒闪亮到教人睁不开眼睛。
也只有在这一刻,西门绫才肯放下所有的戒备,让自己的心跟著东方澈翩翩起舞、让自己的情感暂时的释放。
而所有的一切,全都让窝到阳台上透气的南宫谦和东方纤纤看得一清二楚。
「南宫哥哥,她就是我未来的嫂嫂?」
「就是她没错。」
东方纤纤双手托著下巴,手肘靠在栏杆上。「她真厉害,我从没见大哥这么卑下过。」
「你的形容听起来怪怪的。」
「这样比较贴切啦!」东方纤纤的目光完全离不开亲密相拥的两人。「真好,我也希望能够有这样爱我的男人。」
「可惜你跟东方是兄妹。」南宫谦自以为了解地拍拍她的头安慰道。
「才不可惜呢!大哥是个好哥哥,却不是我理想的情人,我才不要这么自大的老公。」
敛敛衣容、整整头发,南宫谦表现出最帅气的一面。「那我呢?」他对自己可是相当有自信。
「我更不要,你太滥情了,我真怀疑有哪个人会愿意牺牲自己入地狱?!至少我是绝对不愿意。」
南宫谦当场僵硬成化石,受下了这么直接的刺激。
东方纤纤犹不知自己已经伤害纯纯痴情男的脆弱自尊,兀自沈醉在东方澈和西门绫营造出来的两人世界,喜孜孜的幻想著自己未来的白马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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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老天,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次又是东方澈惹的祸。
另一场宴会、另一张共舞照片,再次引发西门家的轩然大波,使得好不容易平息的绯闻又再次热炒起来,也再次让西门家的爷孙争吵白热化,火力比起之前更是旺盛到难以估计。
两人的争吵几乎掀翻了西门家的屋顶,还轰得西门家的佣人们个个抱头鼠窜,生怕一不小心就变成了炮灰,也轰得西门家的成员只敢隔岸观虎斗,没胆上前劝和,省得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後,「啪」的一巴掌,结束了这场惊天动地的争吵——
打的人是西门睿,被打的人是西门绫。
现场立刻陷入鸦雀无声的状态,众人纷纷屏息等待下一波。
西门绫红了眼眶,与西门睿互相对瞪,谁也不肯认输。
「死老头、老顽固,我不管你了!」西门绫甩头就走,因此地没有注意到一向威严不可侵的西门睿伸出一半的手,显示出想要挽回她的迫切,以及说不出口的懊悔……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其他人看得一清二楚。
西门绫忿忿的从西门大宅跑出来,打算就这样子跑回家,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大雨狂落,让她立刻湿了一身。
左边的脸颊仍在刺痛著,老头这一巴掌打得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顺便也把她仅存的敬老之心给一并打掉了。
西门绫跑到骑楼下躲雨,紧接著手机响起,她看见来电显示是任悠悠,她想了想,还是接了。
「你不要劝我了,我这次是不会低头的,老头他既然这么坚持要了四十几年的面子,大不了把我这个孙女登报作废,反正我也不稀罕有这种毫不尊重我、是非不分的顽固爷爷……」
手机那头传来西门曜的声音,接著换人继续。
「我任性?!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的错吗?为什么我就必须为老头的面子,去恨跟我一点恩怨也没有的东方家?好,就算是我任性,我也不管了,爸妈跟老头之间的事情已经让我筋疲力竭,我不要再浪费十几年的时间,就为了顾全老头的面子!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关掉手机电源,到便利商店买了把伞,她不顾自己全身还是湿淋淋的,就这么孤零零的走在街头,希望可以藉著今晚的雨,平息她心中狂涌而出的失望,也让她能够理智的好好思考,不要被悲伤的情绪牵著鼻子走。
雨势丝毫没有缓和的趋势,夜晚的风吹得她有点冷,但她还是固执的一直走,企图以此厘清混乱的思绪。
「西门绫!」
低沈的男性嗓音吸引她的注意,她反射性地转头看是谁叫她,却又马上转了回来,只因为……那个人是东方澈。
她现在这么狼狈不堪,也没有时间和体力跟他对战,她不要见到他,她不要让他看到这副模样的她。
她转回头,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你疯了是不是?全身湿成这样还想去哪里?」东方澈挡住她,用西装外套裹住她颤抖的身体。
西门绫面无表情的想推开他,可惜他不动如山,於是她试图绕过他,但不论她往哪边动,他就挡到哪。
「让开!」烦不烦呀他!就不能给她个清静吗?
「你要去哪?」在这样的雨天,还全身湿答答的?!
「那是我的事,让开!」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我转,她乾脆往後走,另寻出路。
他拉住她,不让她走。「不,你要跟我走。」他不能放她这样任性下去。
不顾她的反对,单臂捆住她的纤腰,拖著她大步往他的宾士房车前进。
「放开我!」她努力想扳开他的手,挣扎之间雨伞掉了,不过谁也没空去理会,因为她正用拳头猛打东方澈的背。「我不要跟你走!」
东方澈仿佛不痛不痒似的,顺利把她塞入车後座,人也挤了进来,牢牢盯著她看。
「大少爷,要去哪里?」开车的司机问,并贴心地递上大毛巾。
他接过大毛巾裹住她湿淋淋的身躯,低头凝视著她。
苍白的唇、冰冷的手,虽然眼神还是一样的不驯,但是却掺杂著之前所没有见过的哀愁,这让他迅速下了决定。「直接回家,能多快就多快。」
司机领命立刻飙车,一路往东方家前进。
「我要回我家。」她气弱的抗议。
「你家没有人可以照顾你。」他二话不说驳回。
「我可以照顾我自己。」
「凭你现在的样子?」他百分之百不相信她能。
「你……咳咳咳……」才正想来场辩论会,可惜连连的咳嗽阻断了她的发言。
「冷吗?」其实也不必问,看就知道,他心疼极了。
东方澈大手一抱,将她安置在他怀中,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双臂紧搂著她,以他的体热温暖她的冰冷。
湿透的衣衫宛若第二层皮肤,牢牢地贴在她的肌肤上,让她更加敏感地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热度。
「放我下来。」她坐立难安。
「别乱动,我可不是柳下惠。」他附在她的耳朵警告她。
「你想欺负病人?」她揪著他的衣领。
「你可以试试看。」他难得的沈下脸色。
西门绫清楚的明白他有多认真,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将怨言吞下肚,乖乖待在他的怀中,享受著他提供的温暖。
「你很霸道,你知不知道?」
「你很逞强,你清不清楚?」
「我逞强是我的事。」
「我霸道也是我的事。」
「你——」
「不要说话,别浪费体力。」他将她的头压向他的胸膛,手臂缩得更紧,拨著贴在她脸颊上的湿发,发现她左边脸颊异常红了一片。「脸颊怎么了?」
「没事。」她选择窝进他的胸膛里,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这是她西门家的家务事,没必要昭告天下。
「休息一下,马上就到了。」他也识相的不多问,拿起多余的毛巾,轻柔地擦拭著她身上的水滴和头发,不忘对司机吩咐。「关掉冷气。」
感受到他的体贴,耳朵靠著他的胸膛,聆听著他沈稳的心跳律动,一声接著一声,慢慢地加重了她的眼皮,感觉在双重的魔力之下,所有的焦躁不安渐渐离去,睡意也随之袭来。
为什么他能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柔情呢?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对待她的态度,就像是将她视为最珍爱的物品?
就是呵捧在手心上,那样的安全、那样的珍贵,感觉好温暖、好舒服、好……窝、心……让她有种眷恋的冲动……
一直以来,她默默承受著旁人施予的压力,不松懈的鞭策著自己,每日每夜汲汲营营,就深伯因为她的不出色而让母亲在家里的地位难堪。
但是渐渐的,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她再怎么坚强也只不过是个人,她有血有肉有心有情,也会有软弱的时候,也会渴望能有某个人的陪伴……
然而给予她安慰的,竟然不是她的亲人或朋友,而是找她麻烦的东方澈……
在陷入睡眠之前,她明白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东方澈望著她没有防备的睡脸,露出了醉死人的温柔笑容,轻轻地在她发顶印上一吻,眷恋的不愿放开手……
他更加笃定,他要的人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