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欧阳震旭赤裸着上身,正将被她撞坏的大榕树锯成段。
他的动作俐落,彷佛经常做这种工作似的。
这人真是有毛病,一大早就在锯树!她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着。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身材真的好得没话说。
若他在星期五餐厅工作,绝对会是牛郎界的翘楚。
唉!她管他是牛还是马,反正是个没用的吃软饭的男人,光靠卖脸和身材过日子,恶心!
她走向浴室梳洗一番,这才猛地想起她母亲还留了第二封信给她,而她却一直忘了打开来看。
她连忙拿出手提包,抽出信来。
在电锯的嗡嗡声中,她打开信封,信纸一摊开,她又闻到那熟悉的香味。
亲爱的女儿:
但愿你没有因为我在遗嘱里所做的安排而生气。
我希望你不要拒绝这样的安排,其实我也很不愿让你牺牲自己的时间来照顾小猫咪们,但是我真的很舍不得它们。只要我的宝贝们受到很好的照料,你就可以任意支配我留下的遗产。
只是,若你不同意我的安排,那些无辜的小猫咪将会接受安乐死,想到这就让我好心痛。你是我的女儿,如果连你都不爱它们、不照顾它们,那还有谁会呢?
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尽管请阿旭帮忙,他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好男人,我本想把猫咪留给他,但这不太可能,我想有一天你会知道原因的。
信末以"爱你的母亲"结尾。
值得信赖的男人?若真是如此,为什么她母亲不把部分财产留给他,或者乾脆把猫咪留给他照顾?
总之,她完全无法了解母亲的想法,逼得她无法拒绝。
她的视线落向欧阳震旭的房子,她记得上一次来时,那屋子又破又旧,可现在却好像重建过一般,不只上了新漆,小花圃还种满了花草,让人完全无法和当初的破屋联想在一起。
这时,她又听见狗叫声,不由得怀疑他是否养了狗。
下了楼,在喂过猫咪吃早餐后,沈心羽决定放它们出去溜达一会儿。
尤其是小丽,它实在太胖了,必须好好锻练、锻练。
于是,她打开日光室的门,七只小猫咪很有规矩的排成队,一只只溜到篱笆围成的后院。
今天的天气十分酷热,令她好想喝杯冷饮,她记起昨日王婆婆留下了亚柠檬红茶在冰箱里,便去倒了一杯,她拿着冷饮穿过后院,推开篱笆围成的后门,走向欧阳震旭。
他很专注地工作着,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到来。
她静静的站在一边,注视他努力工作的模样。认真的男人果然很帅!
哎呀呀!她又在想什么了,他长得帅又如何?还不是只会靠女人吃饭的没用男人!她打从心里鄙视他。
当欧阳震旭锯完一段大树枝后,他直起身来,惊讶地发现沈心羽。
他似乎很意外会见到她,挑了下眉,他关上电锯的电源,在转动的的嗡声化为沉寂后,他才放下电锯,用意味深远的眼光打量她。
"醒了?睡得好吗?"
"这么吵我还能不醒吗?"她没好气的瞪着她,"我昨晚很晚才上床睡,今天一大早又被你吵醒,你说我会睡得好吗?"
"你忘了学校老师教过早睡早起身体好吗?"
"我需要睡眠!"
"而我需要一杯冷饮。"他伸手拿走她手中的那杯冰柠檬红茶,仰头就喝了起来,还闭上眼睛享受着冰饮所带来的清凉感受。
"你──"她气呼呼的瞪着他。他根本就是个野蛮人,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抢去喝,真希望他呛到!
但是,她不由得他那直率不做作的模样吸引,看见他狼吞虎咽的动作,她莫名的感到呼吸困难。
她的视线由他的喉头往下移到宽阔的结实胸膛。
他有胸毛,虽然不是很浓密,却增添几分性感。
顺着胸毛往下,那性感的毛发延伸到褪得几近白色的牛仔裤内。看上去那牛仔裤并非是为了赶时髦而故意漂白的,比较像是因为长时间曝晒在太阳底下,和无数次洗涤的结果。
合身的牛仔裤裹着他健硕的大腿和……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停留之处,几乎要大声喘息,她赶紧抽回目光,看向他的脸。
他的眼里燃着戏谑,而她则是一脸尴尬。
"你调的柠檬红茶还真好喝。"他说着便将杯子还给她。"更没想到你会这么体贴请我喝。"
"你错了!"她大声的纠正他,"这柠檬红茶不是我调的,而我也没打算请你喝,是你自己抢去喝的。"
"我就在想,你怎么可能调出这么好喝的柠檬红茶,又如此好心地请我喝。"他咕哝着。
死男人,居然这么看不起她,她非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才行!
"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刚才在杯子里动了手脚。"
"你动了什么手脚?"他再次拿过杯子左看右看,企图看出个所以然来。
"我在里头吐了一大坨口水。"她光说都觉得恶心,就不信他不会想吐。
"真的吗?"他非但没有想吐的样子,还咧嘴笑开来。
"你……你……"她瞪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若想叫我吻你,直接说就好了,我会满足你的,何必用这种方式跟我间接接吻呢?"
她……她要吐了!这恶心的家伙居然说得出这么下流的话,他果然毫无羞耻心可言!
"你脸红了,被我说中心事了对不对?"他朝她靠近,"我现在就可以吻你,以后你不必大费周章地吐口水给我喝。"
沈心羽连忙后退一大步,对他发出警告,。你……你敢非礼我,我、我就不饶你!"
他轻浮的眯起双眼,"我倒想知道你要如何‘不饶我’?"
眼见警告无效,沈心羽开口想大叫救命,可声音还没发出来,猫的哀鸣和狗吠声便撕裂了清晨的宁静,阵阵猫叫声此起彼落,狗的狂吠也更大声了。
这些叫声显然是从她的后院传来的。
欧阳震旭看了她一眼,推开她朝后院奔去。
沈心羽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当他们穿过后门,就见到猫咪们正被一只黑色的狗追逐着满院子跑,两人同时煞住了脚步。
那只狗的体型不大,从它的小脚和笨拙的步伐,可以看出它未满一岁,但猫咪们并不知道、也不关心这点,附近传来更多的狗叫声,好像也渴望加入这里的骚动。
"不要动,你这只讨厌鬼!"沈心羽对着小狗大喊,想要阻止这场追逐。
欧阳震旭也在一旁大声喝止。
但是,小狗对他们的斥喝声根本充耳不闻。
那些猫咪在道明寺的带领下在后院飞奔,形成了一道道灰色、黑色和橙色的影子,并不时发出惊慌的哀叫声。
猫咪们耳朵绷得紧紧的,跳过一个个盆栽,冲出后院的篱笆,最后逃到一棵树上。
沈心羽紧跟在猫咪后面,像跨栏的田径运动员般一一跃过后院的障碍物。
小狗围着树干打转,仰着头,目露凶光,仍不停的咆哮着,好像这样就能命令猫咪们下来似的。
沈心羽好不容易赶上来,她生气地用一只手牢牢抓住小狗项圈上的绳索。
"你这可恶的小家伙,吓坏了我的猫咪们!你是打哪儿来的?"
如果她能理智地想一想,就会发现自己这样没命地追赶一只小狗,甚至还对着它大吼有多么可笑。
谁知小狗还是不理会她,仍对着猫狂吠,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逮住了。它猛然又往前冲,而沈心羽一个不留神,竟被它拖着一路跑。
由于她的鞋底很滑,使得她的脚步踉踉跄跄的。
"心羽,等一下!"欧阳震旭对着她喊。
沈心羽拉着直往前冲,只能埋怨地扫了他一眼,好像在问:我怎么能等呢?
跑在他们前面是可怜的小丽,由于它身材较臃肿,比那些逃到树上的猫儿们慢了一拍,它正沿着篱巴奔跑著,亟欲躲开那只流着口水狂吠的入侵者。
"哦!不,你给我停下来!。沈心羽将小狗的绳索拉向一边,小狗立即歪到另一侧。
沈心羽乘机松开手中的绳索,然后扑向前,将小丽抱在怀里。
吓坏了的小丽试图抓她,但她早有准备,迅速地牢牢抓住它的四个爪子。
她一抱住小丽,立即转身盯着那只小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想踹它的冲动。
欧阳震旭似乎察觉到她心里的想法,马上冲上前抓住小狗的项圈,然后转过身挡在沈心羽和小狗的中间。
"请别伤害它!"
"我才不像某人那么残酷,竟想伤害小动物!"她指的"某人"就是他。
但是,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话中带刺,因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小狗身上。
欧阳震旭双唇紧闭地跪在小狗旁边,一手托起它的头,另一只手则按住它的臀部。
"坐下!"他严厉地命令道。
显然他的命令不太管用,那只小狗仍兴匆匆的对他猛摇尾巴,使他不得不重复两遍,小狗才遵从地坐下来,一边还发出小小的呜咽声,一脸无辜。
坦白说,沈心羽真被这条狗的样子给逗得忍俊不住,她也知道不能怪它,毕竟狗猫本就不和。
"小丽,你还好吗?"沈心羽的手轻轻地顺着猫咪耳后的毛抚摸着。
"小丽受伤了吗?"欧阳震旭也担心的问。
"应该没有。"
他仍跪在小狗旁,手抚着它身上浓而密的皮毛。
他抬起头察看其他猫咪的情况,或许是知道脱离了危险,它们在树上悠闲地或坐或站。
"这恐怕是这些小家伙有生以来做过最激烈的运动。只是很奇怪,它们怎会从日光室里偷跑出来?"他不解。
"当然是我放它们出来的。"沈心羽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冒着火。
"你放的?真是愚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也火大了。"这是我母亲的院子,它们当然有权在这里活动。"
"MAY从不放它们出来。"
"我不是我妈!"
"那就有趣了!"他站起来面对她,"如果你坚持这么做,恐怕你得随时担心会发生猫狗大战。"
愤怒的酡红浮上沈心羽的双颊。
"这儿是它们的家,它们在这儿应该是最安全的,不该有流浪狗来侵犯它们!"
"MONEY不是流浪狗,它是我的狗。"
"你的狗?你让你的狗发了狂似的到处乱跑?天知道它有没有狂犬病!"
欧阳震旭的眉毛几乎打成结。
"MONEY没有狂犬病,它只是一只好动的小狗,还没完全训好罢了。"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养出什么样的狗!"她咬牙骂道,视线由欧阳震旭绷紧的脸转向小狗。
"它还小,它不是有意要攻击猫咪的。"欧阳震旭慢条斯理又清楚的说道:"再说,你应该清楚不能把家猫放到屋外,这也是为什么MAY要建日光室的原因。"
唉!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家的后院,而它们全超重了,需要好好运动,是你那只可恶的小狗追赶它们,才把它们吓坏了,你应该好好反省才对!"她用手指戳着他裸露的胸膛。
霎时,她触碰到他的指尖好似烫了一下,她跳了起来,指甲划过他汗湿的胸肌,留下一道长长的红色抓痕。
"噢!"欧阳震旭反射性的往后弹跳一步,低下头检视她留下的伤痕。
沈心羽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干的好事。
唉!为什么一面对他,她就变得如此笨拙呢?
"呃……对不起,需要我去拿些──"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他举起一只手挡住她的话。"只除了把这些猫咪养在家里之外。"
沈心羽屈辱的收紧抱着猫咪的手。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你的狗无权待在这块土地上。"
欧阳震旭愤怒的摸着她制造的伤痕,好像故意要引起她的内疚似的。
"我的狗当然有权睡在篱笆下,那是共有土地的分界线。"
要画地为界是吗?OK,行!就先让他得意一下吧,反正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好吧,就让你的狗睡那儿,但它最好别再追我的猫,否则我会请捉狗大队把它们送进流浪动物收容所。"
欧阳震旭的脸上出现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
"无所谓,反正他们会把它送还给我。"
"你什么意思?"
"因为这儿没有流浪动物收容所,所以我主动收容所有无家可归的狗,并帮它们找到家──如果我能找到的话。"
本来她己想好满脑子的话准备抨击他,但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他看。
"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喜欢狗。"
"真是够了?"
沈心羽转身大步走向几篱笆,踮起脚尖往外张望,刚好能从几篱笆顶看见他的院子。
那闪着亮光的东西应该是金属防护网,旁边还用围栏圈着一大块空地,应该是让狗活动的地方。
这时,她望过去的方向传来了狗吠声。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老是听到狗叫声,也搞清楚为什么母亲没把猫咪留给他,原来他喜欢狗。
看来她母亲又再次"遇人不淑"了。
"你收心,我的狗都经过良好训练,它们的家教都很好。"
沈心羽站稳脚步,转过身来面对他。
"哦,家教很好?"她话带嘲弄。
"当然,因为它们都是我一手训练的。"他显得相当自豪。
风将沈心羽的发丝吹拂到脸上,她不耐烦地用手将之塞到耳后,另一只手则将小丽抱在腰间。
"那这只狗的家教是怎么了?"
"我养它没多久,它才刚开始受训练。"他蹲下来拍拍MONEY的头,MONEY高兴地侧过头来舔他的手。"拉布拉多犬是非常好的狗,也是最棒的导盲犬。"
"它?"她斜睇了小狗一眼,一副难以相信的口吻。
"MONEY十分友善,不会随意发动攻击。"
"但独独攻击猫是吗?"她故意甜甜地问道。
"它不是攻击猫,只是在逗它们玩而已。"
沈心羽举起小丽。老天,这位小姐还真重!
"它们可不以为这很好玩。"
她扫了那些猫咪藏身的大树一眼,发现它们开始谨慎且小心地从树上下来。
她转过身,大步走上台阶,打开后门以便猫咪们能赶快进去,然后把小丽也放进屋里,并把门关好。
"如果你想再把猫咪们放出来,你至少必须关好篱笆的门。"欧阳震旭挑釁地看着她。
"笑话,为什么我必须这么做?"她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为什么你不把狗关起来?"
"因为这也是你照顾好猫咪的责任之一。如果你不给它们最好的照顾,你就会失去遗产继承权。"
沈心羽气得一张小脸涨红,幸亏她平时生活习惯良好,有保持运动,要不然不知会爆掉几条血管。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好好照顾它们,得到所有的财产!"
他的目光讶异地停留在她脸上,唇角漾起一抹笑容。
"这么说,你会留下来罗?"
"没错!"
沈心羽冲下阶梯来到他面前,鼻子差点就碰到了他的。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汗水味,以及清爽的刮胡泡香味。
"你确定?"
"先生,你就是用炸药也赶不走我!"
"那以后我们得好好相处。"他挺直身体,笑看着她脸上明显的怒意。
"只要你别再招惹我,我会跟你保持距离。在我需要钱时,你可以直接转入我的帐户,因为我不希望再见到你。"她像个芭蕾舞者般优雅的转过身,步上通往后门的台阶。
她的头抬得高高的,就像她体内高张的愤怒情绪一样。
"你最好你的狗离我的猫远一点!"
欧阳震旭点点头,彷佛很肯定她的说法。
"那么请记得你说过的话,好好照顾这些猫,否则,你将失去一切!"
※※※
几分钟后,沈心羽在楼上整理房间,却被窗外突然响起的管弦乐演奏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像风一样冲到窗边往外望去,发现她的仇家──欧阳震旭芷一边锯着树,一边跟着CD轻哼着。
这是怎么回事?像他这种男人怎可能有如此高的水准,懂得欣赏弦乐?
这虚伪的男人一定是故意要装出自己很有水准!
恶心!她砰地关上窗户,在窗台边坐下。
她不仅要忍受他是她母亲的遗产执行人的事实,还要被迫接受他惺惺作态的行为。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脸上忽然闪现出恶作剧的神情。
于是,她离开窗边,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寻她要的东西。
找了好一会见,终于她翻出一台老式收音机。
重新打开窗户,她洋洋自得的插上插头,找到播放歌仔戏的电台,将音量放到最大。因为音响过于老旧,播放出来的声音都分叉了,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无所谓,反正她跟他拚了,就来个以牙还牙!没错,就是这样──
以牙还牙!
接下来的时间,沈心羽开始帮她母亲整理遗物,却赫然发现原本该放满珠宝的抽屉放满了药罐。
伤心和懊恼的神情浮现在她脸上,同时也压迫着她的心。
欧阳震旭对于她忽视母亲的指责是正确的,如果她不这么疏忽,也许她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
泪水盈满她的眼眶,也许帮她母亲把猫咪照顾好,可以让她减少一些心中的愧疚。
这个想法让她重新振作起精神。
在整理了一整天之后,她发现一件事──屋内有些地方已非常陈旧,需要重新修缮。
而她的母亲似乎也早已发现这一点,厨房的橱柜门好几扇都已被刮去旧漆。看来她不得不问欧阳震旭是谁在为她母亲做这项工作。
沈心羽相信这一年自己一定会很忙,除了要修缮屋子,还得照顾猫咪。
她记起母亲的遗嘱注明她必须照顾猫咪和它们的后代直到它们全都自然死亡为止,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带它们到兽医那儿,替它们一一做结扎手术,如此一来,她就不必再照头它们的孩子和孙子了。
她走上阁楼,本以为这里会堆满杂物,但是,她很惊讶的发现这儿竟保有着她幼时的玩具,包括她用来开派对的玩具茶具组,以及她的布偶娃娃。原来她母亲并非完全不关心她……想到这儿,泪水不自觉的灼痛了眼睛。
当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闪电雷鸣,令她度过一个难熬的无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