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雪灵抱著已睡熟的小雪花下车,门僮与司机则帮忙提起她那少说六个大人的行李量进入饭店大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直向他们致意,并递出事先备妥的小费。
她走向柜台,瞄了大厅一眼,看不到任何一个商务人士携家带眷属的,只有她们。
柜台人员专业且客气的询问:“请问女士,您有订房吗?”
“有。”她从背包中取出事先列印好的房间号码及相关资料。
“欢迎。”柜台人员的双眼因为她的订房等级,态度变得更加礼貌,然后招呼身后的工作人员,“彼得,带夫人上顶楼钻石B房。”
“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荣幸。”那人又笑著对她说。紧接著,她便被带往顶楼。
当房门一打开,宽敞的视野及不凡的设计立即引出她的惊赞,让她几乎忘了侍者还在等小费的事。
最后她还是在小雪花的嗯呀声中才回神,连忙送上小费,侍者这才礼貌地退下。
“请等一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夫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彼得问道。
“隔壁房是不是住了连卡佛医师?”她知道这么问很失礼,但这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我们被规定不能透露住房客人的姓名。”彼得公式化地说道。
她立即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彼得的手中,对方却故做姿态地不愿收下。
“收下吧,就当我什么也没问。晚安。”她以退为进地说,准备关上房。
“夫人,我想我可以透露一点,就是隔壁的客人的确姓连,至于大名我就不得而知了。”彼得佯装无事地将那百元钞票塞入自己的裤袋里。
“谢谢你。”
彼得离开后,她将小雪花放置在事先备妥的小床内。看著小雪花甜美的笑容,时而舔舔小嘴的可爱模样,她竟然有些怔了。
孩子是天使吧?否则有哪对父母愿意牺牲睡眠、金钱、自由,来换取这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小东西?
笑了笑,她往足够两个大男人躺卧的大床躺下,顺势踢开穿了一天的鞋子,大呼了口气,“好舒服,终于可以躺下。”
她该如何接近连卡佛?直接敲他的房门?
这或许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这好像太唐突了。那……怎么办?
有了!她马上坐起来,抓起电话,按下他房间的分机。
铃……响了十几声后,这才传来浑厚且有些不耐烦的男声:“我不是交代过,除了饭店著火才可以拨电话给我的吗?”
她被这恶狠的口气吓了一跳,没想到小麦的哥哥如此蛮横无礼。这人的作风和小麦完全不同。
“我──”她正在想该怎么回应时,对方却马上截断她的话。
“我不要妓女!”喀地一声,连卡佛用力挂上电话。
葛雪灵抓著话筒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说她是妓女?!
去他的!她堂堂一个小儿心智科医生,竟被这男人如此糟蹋,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气不过的她,再度抓起电话,准备与他来个唇枪舌剑。
而另一方面,连卡佛正抓起床头的电话,打算好好警告饭店的人员,谁知正好接到葛雪灵刚拨进来的电话。
“你才是‘鸭’呢!”这是牛郎的俗称。“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骂一通,你受的教育到哪里去了?要不是有要事找你,我──”话还未说完,她又听到电话被喀地一声挂断。
“喂!喂!喂?!”葛雪灵不可置信地一再喊道,最后气得用力挂上电话,准备亲自兴师问罪。而这时,她的手机响起。
仍处在气头上的葛雪灵,用力按下通话键。“喂!”
“三姊,你怎么了?好像吃了万磅的炸药似的。”葛月儿惊讶地糗道,“希望小雪花没和你睡在同一间房里,免得听见你歇斯底里的叫声。”
葛雪灵还未从怒气中平静下来,自然无意回应妹妹的调侃。
“怎么回事?”葛月儿又问。
“还不是那个连卡佛!先不提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她想老么一定有事才会拨电话给她。
“我必须告诉你,有不明人士砸了你的办公室。”月儿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令三姊抓狂。
“啊──”她真的用力喊叫出声,约十五秒后才平静下来,“你认为这是谁干的?”
“八成是小雪花她爹的帮派余众所为,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那些自以为神探的警察还判断你与小雪花可能遇害,我只好装做哀伤的模样,至于二姊与大姊那里我都守口如瓶,没对她们说明你的去处。毕竟多一个人知道,风险就越大。”葛月儿有条不紊地说,“所以日后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谢谢你。”她有些感慨地说。
“别直谢我,赶快把那烫手山芋交还给连卡佛,打道回府才是。”
“我知道了,BYE。”挂上电话的同时,她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她辛苦建立的诊所就这么毁于一旦,而且连她这个人还被假设为已经遇害。
这都是连卡佛害的!要不是他一开始就故做神秘,不与她联络,又四处跑来跑去,让她找不到人,她有必要遇到这些倒楣事吗?这些所遭受的损害,她都会算在他的头上!
这家伙的能力,听说让他坐拥巨大的财富,她要求这点补偿费,他应该不会计较,而且也不该计较。
对了,她还得将这些天照顾小雪花的所有小时费、精神耗弱费全算上去。虽然她不在乎那些小钱,但这口气恶劣的家伙,的确该受点教训及损失一些金钱。
说做就做!她马上起身,准备直捣“贼窟”,向连卡佛要钱及将小雪花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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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她故意用力敲著连卡佛的房间,又连续不停地按著电铃。
可是等了五分钟,这个男人没来开门,反倒引来了客房部的侍者彼得。
“夫人?”彼得很惊讶地看著眼前怒气蓬勃的葛雪灵。
“连医生不在吗?”她连忙展开笑容。
“他说有一个疯子干扰他,所以换房间了。”彼得这下子终于知道是谁在骚扰连卡佛了。
“什么?换房间?”她惊声低嚷。
“是的,夫人。”
“那他搬到哪个房间?”
“恕我无可奉告。晚安。”彼得鞠了一个躬,连忙退下。
“等一下!”她喊住他。
“夫人,有何贵事?”彼得心里直犯嘀咕.
她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次就算塞给他两百美金,他也不会说出连卡佛的下落,只好做罢,“没事。”
彼得大喘了一口气,又道了声:“晚安。”
这回她也顾不得礼貌,快速折返房间,打开电脑,呼叫月儿。
“杀手到你身边了吗?”葛月儿紧张地问。
“我现在是凌雪,杀手哪这么容易找到我?”
“但你容貌没变,又带著小孩。”葛月儿提醒她。
“老天!我真该弄张假面皮的。”葛雪灵这才注意到自己仍是危险的。
“现在还不迟。”
“言归正传,有件事你先帮我查一查。”
“什么事?”
“连卡佛已经搬离我隔壁的房间了。你尽速查出他搬到哪个房间。”
“他为什么无故搬走?”葛月儿不解。
“他说有一个疯女人骚扰他。”她气愤地说。
“哈!”葛月儿噗哧大笑,“说别的女人会去纠缠男人我相信,但只有你例外,这个连大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大笑声一直停不下来。
“停!停!”她喊道。
“不过,自从小雪花加入你的生活之后,你好像已不再是我认识的三姊,而是个歇斯底里的母亲及女人。”
当下,葛雪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的确,她变了!竟然还会怒气冲冲地去找人!老天,她一贯的冷静到哪里去了?
她得赶快恢复原样──而那就是交出小雪花,还她自由身。
“反正你尽快查出连卡佛的房号就是了。”
“OK,给我三分钟。”月儿还是在笑。
三分钟后,葛雪灵知道连卡佛搬到西侧的另一间总统套房,而且还知道他刚去参加当地一个国际性小儿科的研讨会外加夜宴,不到午夜是不会回来的。
这些情报都是自她那天才么妹月儿,披荆斩棘进入饭店电脑系统,以及从连卡佛电脑中的行事历中得知的。
好,她就来个守株待兔!
葛雪灵决定先洗个澡,然后香喷喷地迎战。
该死的连卡佛,若不是看在小麦的面子上,她准会将他大卸八块!
大卸八块!天啊,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她一向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呀!她总是很冷静的不是吗?
不……不,其实她并不是一直这么冷静、冷漠的,只是……忽然,她的思绪落入了父母去世的阴影中。
她本来是活泼天真、易喜易怒的,可是父母去世后,她变了,变得坚强,却也变得冷漠,在人与人之间筑了一道心墙。
连卡佛的冷嘲热讽,让她回到父母去世前的记忆轨道中,也激起她体内曾有的躁进与不安。
她的姊妹们大概都不知道,在父母因交通意外死亡之前,他俩曾在主卧室里争执,而她正好因贪玩躲入了父母的衣帽间,意外听见并看见一个事实,令她大为震惊。
几个小时后,还未从亲眼所见的震惊事实回复的她,又接到他们车祸死亡的噩耗,从此,活泼好动的她不见了,她变得冷淡,什么事都看在眼里,却也埋在心里。
她不想走入成人的世界,而且除了姊妹外,她也不让任何人走入她的世界。同时为了解开自己从那天起被禁锢的灵魂,她选择了小儿心智科。
往事如烟,她以为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令她失去平衡,然而小雪花与连卡佛的出现,却打乱了她引以为豪的“平静”。
莲蓬头的水一直冲著她的秀发,她慢慢地以指尖梳理著它们,检视多年来一直逃避的心事。
好累!原来回忆一段痛苦的记忆,就像一块又一块的砝码不断地加在心头上,沉重得难以负荷。
不想它了,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呢!就是要让那个傲慢的男人,尝尝她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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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为了瞒过饭店的工作人员,葛雪灵声称小雪花生病,这种病只有连卡佛才可以医治,因此她们母女俩就坐在寂静的大厅,等待夜归的他从夜宴返回。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已近凌晨三点,她实在累得连眼睛都快闭上,但小雪花却因时差的关系,仍然精力旺盛,在沙发上爬上爬下。
当双眼快合上时,葛雪灵的眼皮总会因为听见“妈咪”而睁了开来,然后在看见小雪花后,又不自觉地闭上。
小雪花一直在葛雪灵的身边玩著、爬著,直到地毯的一端传来旋转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一见来人,就往他那里爬去。
连卡佛一见这小东西直觉眼熟,尤其她的发色,实在很像她的妹妹,一个失神,就听见尖拔的女子声音传来:“还我的孩子来!你这个人口贩子,快来人呀!这个男人抢了我的孩子!”
由于连卡佛背对著她,睡眼惺忪的葛雪灵一时无法将她见过的连卡佛联想在一块儿,只是本能的保护孩子.
连卡佛一个转身,牢牢地抱住小雪花,葛雪灵这才看清来人,朱唇开了又闭,闭了又?,这男人是她的“偶像”啊!之前,他们还在机场见过面。
“连医生,发生了什么事?”警卫室的主管立即上前。
而饭店的主管也靠近葛雪灵询问:“夫人,你的孩子──”
“粗心的母亲,因贪睡而指责他人绑架她的孩子。”依然是那浑厚而具魅力的声音,但却可以听出他语气中的指责。
这种指责的方式与口气,很像一个人……是他!连卡佛!是那个和她在内线电话“过招”的臭男人!
等等!刚才他们叫他什么?
“你们称呼他什么?”她警戒地问道,连忙将小雪花从他手中抱过来。
没弄清楚对象前,她绝不会将小雪花交给任何人。
“他是──”饭店人员正想说明时,却为连卡佛所阻止。
“我正在休假,闲杂人等无权知道我是谁。”他下午的优雅与平易近人已完全消失。
“我们明白,可是这位母亲说她的孩子病了,只有您的医术才可以帮助这孩子。”饭店人员小心翼翼地解释。
“孩子有问题?”他凑近小雪花,认真的看了几秒,然后又睇了一眼葛雪灵,无意间闻到葛雪灵身上的独待香气,登时有点恍神,但很快地恢复理性。“孩子应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可能是──孩子的母亲。但这方面就不是我的专长了。晚安。”
他说完旋即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但那香气仍在他的鼻端飘散不去。
他得承认这个女人是个美丽的女人,尽管她睡眼惺忪。可惜以这种方式接近他也太没格了。
“等一下!”被讽剌了半晌才回神的葛雪灵,立时喊住他。
“晚安。”他仍然往前行,不为所动。
“你这个冷血的家伙!”她立刻以中文骂道.
她曾听小麦提起,她和自己一样,身上都流有中国人的血。小麦的祖父是纯正的中国人,娶了法国女子为妻,并归化为法国籍。尽管如此,他们连氏一族却没忘本,仍沿用他们的中国姓──连。她由此推断,连卡佛会说中文,这么诅咒他,除了想出一口恶气,也是不想让彼此太过难堪。
连卡佛终于停下脚步,冷哼了声,“为了吸引我,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拿镜子照照,大男人还留长发,像女人似的,我干嘛吸引你!长发我多得是,而且比你的还光亮又柔软。”她故意撩了一下长发。
“可惜,你已是人家的娘,再美也只可以给一个男人欣赏。”他终于转过身子。
“你!”她气得说不出半句话。
“我告诉你,不管你的小孩生了什么病,我都不会为她看诊。因为我正在休假,何况她也没有生病。”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低声讶道:“你就是晚上打电话到我房间的那个疯女人?!”
“是我。但我不是‘那个疯女人’!至于你,才是条自以为长了金毛的疯狗!”她气嘟嘟地说。
“情绪失控也是一种病,我建议你先去看精神科医师,这个人很权威,他叫──”他抽出黑色钢笔写下两个字,优雅地塞入她手中,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气愤填膺地打开他塞给自己的字条,瞥见连卡佛建议她去看的医生大名,正是她大姊夫──慕林。
这个该下地狱的连卡佛,竟然叫她去大姊夫那里就诊?!
气坏了的她,一句话也不说地就抱著小雪花上楼。
可是当她用力地甩上房门后,她才发现她竟然忘了正事!唉,她只好再找月儿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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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卡佛不仅是小儿科的权威,同时也是连氏集团的副总裁,他除了协助连父处理庞大的集团事务外,也为公司培育出一组优秀的情报人员,以及一支精锐的“部队”,以保护他们连家人。
一般来说,他虽高傲,却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今天他会这么冷漠待人,实在是得知小麦被暗杀的消息。
小麦是他最心爱的妹妹,她离家出走后,他们仍有联络,他偶尔也会去看她。对于小麦嫁给黑双吾,他一开始就反对,因为那是条不归路,可是小麦却执意要嫁。一怒之下,他不再与她联络,而父母得知此事,更是气得与她断了父女关系。
可虽然不再与她通讯,他仍不时派人打探她的消息,毕竟她是他最爱的妹妹,只是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他已派人猎捕那帮凶手,同时也遣人找寻他那下落不明的外甥女。
心情落入谷底的连卡佛,忽然从电脑的信箱中,看见一封主旨写著「欲知小麦之事,请速回E-MAIL给我”的信,他赶忙点选它。
连医生:
令妹已往生,但留下一女在我这里。为防网路被监视,请透过XXX的方式与我联络。
凌雪
连卡佛看了凌雪要他联络的一个网址与联络人名字──桑椹,大感讶异。
因为精于电脑的人都知道桑椹是个电脑鬼才,各国网路拦截相关单位都拿“他”没辫法。
难道他的小外甥女已遭骇客挟持?不管如何,他决定放手一搏!
连卡佛找桑椹,还回我的外甥女!
尽速联络,别耍花样,否则就等著我将你连根刨起,外加火烧!
葛月儿一接到此信,便立刻与三姊联络,并与她讨论彼此的辨识方式,然后回了一封信给连卡佛──
要见你的小外甥女,请先穿麦穗色的衬衫、黑色西裤,口袋处别上“佛像头”(楼下艺品店有卖,只剩一个,快去买)。至于凌雪她会身穿雪白的连身裙装,胸前别著一枚雪花的纪念夹,手抱著你的亲人──小雪花,她有著麦穗般的头发。明午直接到该舨店的樱苑日本料理餐厅三号桌见
桑椹
连卡佛看完信,直觉这是一个狡狯又喜爱恶作剧的骇客,才会指定他穿什么麦穗色衬衫,别“佛像头”这种怪招。偏偏这一刻他不得不照本行事。
明午见,该死的桑椹。
连
回覆完,他按下内线电话说道:“我要艺品店那个佛像头别针,还有一件麦穗色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