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去后,一夜无眠,只是为了想理清究竟自己该如何做。是真到了该放弃这段爱情的时候?还是要继续孤单奋战?虽然理论上她有一个应该是最亲密的战友。
反复想了一整夜,她还是得不到任何结论,有的只是更加沉重的挫折无力感。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之后,她竟隐约发觉自己对方司哲的激情不再,一切变得清淡起来。她努力搜索记忆,回想自己可曾对他产生过任何激烈的情怀?!因为也许只是由于时间的流逝,带走了最初的心动,而留下对彼此习惯的依赖。
但是她想了又想,才发现他们之间原来从没有过任何的激情冲动。是他们都太冷静了吗?因此他们的恋情中无法有激情元素存在,就连一点点的心旌意摇都没有过?
爱情如果像一潭平淡无味的死水,一丝涟漪都不兴,还能称之为爱情吗?
她骇怕自己这种意外得到的结论!她不能认同,如果她认同了这个结论,等于承认这三年来苦心经营的感情,只是一个苦涩的笑话,所有的牺牲痛苦顿时都将没有任何意义!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条走来跌跌撞撞、没有祝福的爱情道路,却根本不是情路,一切都只是她柏拉图式的幻想!
她几乎无法承受这个残酷、荒唐的真相!
难道三年来,她所扮演的竟是站在爱情的背面,却自以为拥有爱情的傻瓜?
她不相信自己会如此愚钝!
???
隔天早晨,她睁着因一夜未眠而红肿无神的双眼去上班。
下班前,她先是在座位上呆了好半天,然后伸手拿起电话;又再迟疑几秒才拨号。响了一会儿,有人接起电话。
"喂,请找方司哲老师。"
那头的人说了声"请稍等"后就去叫人了。
尹于尘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敲到第十八下时,终于有人接电话了——
"喂,我是方司哲!"由听筒中传来方司哲温文的声音。
"司哲,我是于尘,下午你方便出来吗?"
方司哲沉寂了半晌才出声。"我没有时间,球队要练球。"声音极为平淡,听起来有些冷漠。
"喔,这样吗?那算了,我没什么事,你去忙吧!再见!"
"嗯,再见。"方司哲很快就挂上了电话。
尹于尘搁下话筒,觉得异常失望,为他那显然就是搪塞的借口;而接着却又奇妙地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究竟自己应该选择怎样的情绪才适切!
或者什么都不选择,让自己麻木,不要有任何情绪。
无法约到方司哲的她,离开杂志社后,又四处晃荡,漫无目的走着。看看车,看看景,当然也看了人。尤其是看人!由于职业的关系,尹于尘养成了观察人的习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特殊的故事、特殊的味道。她常喜欢由一个人的上在服饰、举止及只言片语来揣摩他们的内心世界。
虽然人来人往都只是惊鸿一瞥,擦身过后再也不可能相遇,但总不失为是个消遣的良方。
看了大半晚的人,尹于尘沮丧的发现,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挂着浓浓的忧郁色彩。
这是个不快乐的城市吗?飘着无数不快乐的灵魂!
她望着浊暗一如往常的夜空,吐了一口长气。
这是个绚丽迷离、没有希望、快速而逐渐崩塌的城市啊!
她一路踏着自己的影子回到家,只想好好冲个澡,抖落满身满心的疲倦。
谁知一进门就看到那只败德的大色狼,依旧大摇大摆地坐在她家最好的沙发椅上,并露出一脸无耻放肆的笑!
自从上次的"吻别"事件后,她有好几天都没再看到他出现。她还以为他打了退堂鼓,正暗自高兴,没想到他却又无端冒了出来,而且神色表情更显诡异。
他的眼中写满了无可形容的暧昧颜色,令她触目惊心!尹于尘来回望了她母亲和他几眼,她可以嗅出一股浓重的阴谋味道!她快速考虑了几秒后,决定暂时撤退。因为依她现在的状况,根本占不了一丝上风,只怕反而还会一败涂地呢!
"妈,我去洗澡。"她边说边往自己的房间疾步走去。
"洗快点,我等你!"翟曜声中带笑地说。
"对啊!别让阿曜等太久。"她母亲在一旁帮腔。
尹于尘厌恶地蹙着眉,叛逆的想:她就偏偏要慢慢地洗、仔细地洗、钜细靡遗、一处都不漏掉地洗!
她果真洗得很慢很久很仔细。差不多洗了快一个钟头,才走出那间烟雾弥漫的浴室。
经过客厅时,她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一只猫也没有。
她露出计谋得逞的笑,一路吹着口哨走回房间。
当她走进房间,关上门,回过身,却大大吃了一惊——
那个无耻悖德的"摘要"居然胆子大到擅入她的房间!居然还敢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都这样随随便便闯入女孩子的房间吗?"尹于尘满腔怒火地问。
"那可不,我一向都是先得到邀请才进去。终究女人的名节仍然挺重要的,就算是在这个女权高张的现代社会也一样!所以如果我未曾得到邀请,我是不会进入女人香闺的!"翟曜颇为自得地说。
尹于尘气得柳眉倒竖、七窍生烟!"敢问先生,我邀请您了吗?"
翟曜笑得更得意了,"凭我们的关系,大可不必如此拘泥!"
"谁跟你有关系?我们有什么关系?"她声声逼人。
"我们的关系可密切了。你忘了我们是彼此相属的?而且你的身上还有我的印记呢!"
尹于尘闭了下眼。又来了!这个疯子又发疯病了,她该怎么做才能摆脱他的纠缠?
"看来你好像是忘了,不要紧,我非常乐意帮你恢复记忆。"说着,人就靠了过来。
"给我站住!"尹于尘大喊,双眼瞪到极大。"你再有任何不轨,我就大叫非礼!"
翟曜停住脚步,嘴角挂上一抹邪气的笑痕,眸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俗话说:牡丹花一死,做鬼也风流!只要能一亲芳泽,就算被斥为无耻之徒也是值得!"
语毕,他又举步往前靠来,脸上的神情令尹于尘本能地想拔腿就逃。是她不会!她在心中想,也绝不会上演出这种等而下之的剧情——被他追得满屋子乱窜,她绝不会!
如果他敢再有任何轻慢的行为,她一定会狠狠地赏他一顿好拳!
翟曜看着她脸上那种准备壮烈牺牲,却又微带挑衅的表情,不觉好笑。
"或者我们来谈个条件。"他忽然变得十分诚恳,与几秒钟前那种无赖邪恶的样子判若二人。
尹于尘狐疑地瞪着他;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却没有一次不被他搞得头昏脑胀!如果,如果只是和他谈谈条件就可以结束这种令人为之抓狂的情况,为什么不?
再者,就算条件令人难以接受,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说吧!"尹于尘简短地说。
翟曜的瞳眸深处掠过一丝狡猾,马上又是一脸动人的恳挚——
"以后若未经允许,我绝对不碰你;只求你别再当我是身染恶疾似的拒我于千里之外。让我们做个朋友好吗?"
尹于尘见他说得恳切,却又觉得有说不出的古怪,因此只是皱着眉,眼带狐疑地看着他。
翟曜将诚恳的级数从十分加到十二分,又说:"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吧?!"
尹于尘仍然蹙着眉头,猜忌地望着他。翟曜只得耐心地等她做决定。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天人交战,尹于尘缓慢地点了点头。
翟曜露出欣喜的笑容。看着他的笑脸,尹于尘悔意马上涌上心头……
她该不会是引狼入室、自取灭亡吧?!
"为了庆祝我们友谊的开端,明晚一起吃饭吧!"
瞧!马上就得寸进尺了!说什么做朋友!简直鬼话连篇!尹于尘嫌恶地想。
"明天是我的生日,每年都是朋友帮我庆祝。希望今年能有你加入,那一定会使生日宴会增色不少!"翟曜解释。
霎时,尹于尘对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惭愧,声音不禁轻柔起来:"生日快乐!明天晚上几点?在那里?"
"以往都是在我家。但是这次是我三十岁生日,所以朋友特地提早开了他家的夏庄,打算好好庆祝。到时候我来接你,省得你找不到地方。"
尹于尘沉吟了一会儿。"明天你是寿星,怎么好意思让你来接我……"
"不要紧,正因为我是寿星。所以更可以放任自在些呀!"翟曜笑着说。
"那就麻烦你了。"
"我七点半来接你。"
尹于尘点点头。"谢谢。"
翟曜偏了偏头说:"何必这么客气,既然由我主动提出邀请,自然就得负责到底呀!"
尹于尘低下头,和他握手言和后,反倒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好。
翟曜看出她的无措,在心中偷偷笑了笑,而外表却仍保持端正肃容。
"你休息吧,我走了。"
"我送你……"
"不必了,我认得路的!"翟曜开心地说。
尹于尘歉然地笑了,因为她想起她上次对他的讽刺,但翟曜一点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那么明晚见,晚安!"尹于尘微笑地挥手。
翟曜摆摆手,走到门边开门走出去。
尹于尘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有点不能相信事情竟会如此转折。
"真是奇怪!"她喃喃自语,摁熄了灯,走向床铺。
而翟曜走出了尹于尘的卧房后,经过客厅时,看到王熙凤端坐在沙发上,默契十足地朝她点了个头,就走出屋子。
她终究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当朋友?——哈哈哈!多么单纯可爱的女孩!从看到她的那刻起,他就只想将她据为己有!那里能够只当她是普通朋友?
不过这倒不失为反败为胜的好法子。虽然当时他的小花仍有片刻的迟疑,但最后还是乖乖地把饵吞下去了。
哪会有什么生日宴会?天晓得他几曾过过任何捞什子生日?而她竟一点也不怀疑地答应了,真令他为自己高杆的演技击掌喝采!
他坐入车内,眼里放射出决心强烈的光芒……
今生今世她都将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