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自持,玉身长立而起,一袖突遭她轻扯,他微惑,垂目看她。
“还有唔,对不起啦。”鹅蛋脸上小有愧色。
白凛俊眉忽挑。
“我会把内丹顾好,把“化炼”之术练好,不再拿脏东西喂你、养你。”想想自个儿能耐,不敢把话说满,遂加了句。“尽量啦,就、就尽量就是了”
心中流火又在浅淌,微扬的心绪持续再扬,他瞬也不瞬盯着她的脑袋瓜。
她随即跃起,握拳振奋道:“走吧!咱们快追踪过去!咦?等等——白凛,我、我没穿鞋!”是了,大太婆喊她过去,她下榻时就是光着脚的,后来听话跪下,太婆端详她才一会儿便下手欲取内丹唉,当时一片混乱,赤裸双足根本也没感觉啊!
这家伙又想干么?白凛美目再眯。
尽管不想承认,但实被她亮晶晶的眸子和翘翘嘴角弄得有些心神不宁。
秋笃静做出非常有损她“第一女铁捕”兼“铁血小教头”之举,她摇起白凛那只阔袖,摇啊摇,再摇啊摇,身子还跟着轻晃啊晃——
“凡间男女成亲,常见新郎官最后把娶进门的媳妇儿抱着跨过门坎,送进新房,但咱们没拜堂,也没新房,你说既允婚,咱俩就是夫妻了,那那背背你媳妇儿总成吧?”
伏在白凛背上,让他背着腾挪飞移,那叶绿光精魅一直在他们眼界内。
跟虚空挪移的感觉很不一样,他们此际是凭虚御风,明明正追踪一件牵扯江湖和狐界的棘手案子,秋笃静这时候心却软乎乎的,舌根都能尝到甜味。
对于白凛,很多事都是她求来的,他愿意配合,她就觉欢喜。
能这样,就很好。
双臂微微收拢揽着他颈项,雪发荡在她颊面,发丝柔软温暖却夹带凛冽气息,这般矛盾,如他天狐大人一向的作派,以往是毒舌冠天下,一颗心实是柔软,如今是冷冰冰一张脸,瞧不出喜怒哀乐,但他肯让她趴上背,背着她飞飞飞啊,心怎不是柔软?
希望缘分长长久久,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走进他心里。
趴在他背上,她睡着了,似乎睡得挺久,醒来时飞驰之势已缓。
她发现所处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赤岩地形,岩石上光秃秃不长东西,被西川落霞的锦色一映,整片赤岩大地腾升出道道似火的红光,宛若奇诡幻境。
知道有异,她将呼吸吐纳拉得徐长沉缓,融进风中。
白凛负着她停在一处高耸赤岩的阴影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可见无数块奇岩围出的一方赤沙地。
刚开始秋笃静看不出个所以然,屏气凝神到都快入定,突然那一叶绿光飘啊荡的,才虚虚荡落在赤沙上,下一瞬沙子就流动起来,很快将那抹精魅掩了去。
找着了!
突然,赤岩巨壁上传出交谈声——
“教主有令,说此地乃教中禁地,谁都不能闯进,违者格杀勿论,唉,咱们俩在教内武艺争不上前三,那也排得上前三十位,怎么就被派来守禁地?”愤愤不平。“以往教中哪有什么禁地?几年前无故多出这玩意儿,也不知禁什么禁,不过就是一块流沙地罢了!”
另一道声音压得低低,略慌急。“你小声点,若传到教主耳里,不是闹着玩的。”
重重哼声。“都调来守禁地了还怕什么?以前教中谁强、谁武功高,谁就窜升快,如今教主重用那些投靠过来的中原武林世家子弟,哼!一个个绣花枕头似,能抵老子一只拳头吗?!”
“话不能这么说——”嗓声压得更沉。“咱听夜守教中主院的老奎提起,他说啊,你口中那些绣花枕头个个跟咱们教主有那么一腿、两腿的,不分男女,教主通吃,主院寝内夜夜有人侍寝,老奎还说,那“妖精打架”的叫声喊得他老脸都快熟透,说教主大人采阴补阳、采阳壮阳,才会年过花甲竟返老还童,面皮跟少年郎没两样。”
听到这儿,秋笃静心口抽颤。
白凛似感应到她的心绪波动,负着她闪进阴影最暗处。
她都还不及眨眼,面前景致已换成赤漠上一弯月池,明白自个儿是被他虚空挪移来此。
霞色轻笼下,月牙池若红靥上明亮的笑意,放眼望去不见丝毫人烟,也就完全没有隔墙有耳的疑虑。
“要马上知会武林盟不可!”她滑下他的背,裸足立时感受到赤沙的温热,但心却冷凉得很。“白凛,那个教主那些被掳来的武林世家年轻子弟他是拿他们练功吗?还是那人真是玄宿,用那么多人当“炉鼎”,炼他的元神内丹?”
就知她会既怒且急,以她的性情绝忍受不了这般的肮脏事。白凛对于自己为何如此知她、了解她有一瞬的迷惘,但一瞬毕竟是一瞬,他就是知晓她秋笃静这个人,信任到都能把千年内丹拱手相赠,还有什么可疑惑?
他没回话,沙上月池如此澄静空灵,很似他虚元对应的那面湖镜,于是他席地坐下,探指撩弄池面。
“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啊!把人掳了去,驱使精魅夺舍,然后再夜夜拿人家的血肉身躯修炼什么修仙和成魔?要么就凭真本事一步步去夺,这样欺负人算什么玩意儿?!”碎念不止,秋笃静在沙地上来回踱步,秀气脚印深深浅浅落在柔软赤沙上。
第9章(2)
蓦地,她立定脚步。
沙漠落日将她身子拉成好单薄的斜长,她站得直挺挺,斩钉截铁道——
“不行,不行的!白凛,咱们得制止这一切,那个奇石圈围的流沙禁地分明是个入口,非闯闯不可啊!”
“不行。”月池畔边的俊美狐男似有若无扬了扬眉,嗓音淡淡持冷。
“为什么?”秋笃静也一屁股坐下,双腿伸得长长,沾满细沙的秀足瞧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稚拙感,教人瞧着没来由心悸。
白凛暗自吸了口气,将目光硬生生从她足尖处挪开,丢出话——
“还不行。至少还需十日。”
“十日干什么用?”她不明就里。
“十日自然有大用。”他淡淡撇过脸,淡淡凝望她,淡淡再道:“总要做足双修功课,把你养足,把我喂饱,精进再精进,强化再强化,才能万无一失闯闯那个流沙禁地,你说是不?”
双修,养足,喂饱,精进,强化。
秋笃静再驽再钝也听懂了,她与他还需十天十夜的交缠不分,彻底双修神炼,方能无后顾之忧地大举攻城啊!
“噢”脸蛋倏地扑红,她静了会儿,挪挪身子挨近他,然后再挪,再挨近,直到能把脑袋瓜抵在他臂上。“好吧,那来吧。”
落霞将两人身影斜斜打在沙地上,亲昵连着一块儿的模样。
她瞅着,持续脸红,静谧谧笑。
以秋笃静的状况,当然是没办法马上说来就来的。
毕竟在十日闭关双修之前,需安排的事情当真不少。
从漠上月牙池再凭虚御风返回凛然峰下,整整花去一日夜,秋笃静这回没趴在白凛背上睡着,而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记住沿途景物、地势和方位。
她借白凛的虚空挪移溜回竹苑一趟,不过白凛远远等在山坳外围没有进村,自然是她千求万求才将冷傲的天狐大人挡在巫族村外。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万一触动巫族古老结界,太婆们又会祭出所有法宝,事态将一发不可收拾!
她溜回去主要是为了竹姨。
见着面后,说没几句竹姨就怔怔掉泪,让她几想剁手指起誓,发誓她绝绝对对不会跟谁私奔,从此音讯全无竹姨是想起她大巫亲娘了,怕她也跟娘亲一样,一旦动情动心就是拿整副心魂作赌,只求与心上人日夜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