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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奇迹 第十章 作者:默礼
    消毒药水的气味。

    白色的天花板。

    “叶先生,你会吐血是消化性溃疡所引起的,根据你在我们院里看诊的纪录,病症一直呈现愈来愈严重的倾向,你是不是没有听从医师的建议呢?”

    病床上的人虽然睁着眼,却没有反应。

    “叶先生?”

    对方仍是盯着天花板,就好似上面有一个引人注意的洞。

    医生叹一口气,转过身,对后面的傅恒则比了个去外面谈的手势。

    “请问你是病人的……?”

    “上司。”傅恒则简单说道。

    “病人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清醒后,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很明显的,他不愿配合医生的治疗。我知道你们园区工作繁重,因为压力过大,所以也有很多工程师有类似毛病而在这里就医,但是像这位先生这样的,不是很寻常。他的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我会请这方面的医生一起会诊,虽然不是绝对,不过也许他本身另外罹患忧郁症之类的疾病。”

    医生摇摇头之后就走了。

    傅恒则走近床铺,看着脸色和床单一样腊白清瘦男人。

    他毫无生气,连呼吸都异常衰微,瘦得双颊凹陷下去,如果闭上眼睛不说话,跟尸体几乎没有两样。

    “……学长。”

    忽然,床上的人开口了。用着虚弱到必须聚精会神才能够听清的声量,极缓慢地道:“真奇怪……发现你也会为我着急……好像觉得,这种生病很值得……”

    傅恒则看着他,神情极之严峻,没有回答。

    床上的人却因为那种诡谲的沉默,更加恍惚地说着:“如果我一直生病……就可以比较靠近吗……”

    他很慢很慢地侧过首,傅恒则望住他脸上的一抹微笑。那笑,因为太单薄了,显得过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失。

    “……学长,只要一星期,或者一天也好……请你和我在一起。”

    他那么轻声要求,像是濒死前对神许下此生最真挚的愿望。

    ***

    怀里的男人浅浅地喘息着。

    或许是性格内向的缘故,做爱的时候,对方总是忍住那种羞耻的叫声,然后抿紧嘴唇,困难地换气。

    傅恒则抚摸着身下这副已经习惯被自己所拥抱的躯体。出院后五个月,虽然脸色不再那么死灰暗澹,但整个人还是依然清减,穿衣服的时候还好,脱光之后,那种不正常的孱弱一览无遗。

    对方悄悄别过头,模样仿佛在低泣。傅恒则抓下他遮脸的手臂,只见他没有泪痕,却惊慌地抖着眼睑。

    “怎么了?学长。”他轻声问道,颈肩泛起红潮,以为自己表现得不够好。

    虽然已经做过很多次,但他就是无法适应那个部位的收缩。

    傅恒则睇视那张不够健康的脸容。瘦弱的男人总是唤他学长,一开始是他强迫的,现在,对方却好像把那当成一种咒语般。

    “……你的手腕好细。”

    傅恒则突兀说,看见对方淡微地笑了。

    “啊……因为我的骨头比较细……”他这么答复。

    傅恒则已经不想再问他“有没有正常吃饭”这种问题了。

    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傅恒则却隐约感觉,这个名为叶久淮的男人,是为了他所以彻底颠覆自己的命运以及人生道路。

    叶久淮是他大学的直属学弟。

    对于大学里这样像是领养动物似的直属学级制度,傅恒则其实觉得厌恶而且认为非常麻烦。根本不认识的个体,只是因为学号相同就必须凑在一起不熟装熟,根本是一种幼稚而且无聊的游戏。

    所以,新生开学时,他并没有去“认养”自己的直属学弟。

    那个不曾见面的学弟也很识相,开学几个星期都不曾前来烦扰。不过,虽然不喜欢那种刻意营造的学长弟关系,但是该提点新生的地方他还是会负责。

    在教室外头打听清楚对方位置和模样,将自己用过的旧课本给他。

    文静内向,而且软弱。在看到叶久淮一头雾水,想发问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后,那几个字就成为他对这个学弟的第一印象。

    某个环节开始,叶久淮逐渐主动找上自己,因为他不罗唆,顶多只是安静地待在自己旁边,所以两个人似乎人熟悉一阵子。之后却由于叶久淮用一种背叛的态度质问自己的性向,于是友谊不复存在。

    出社会后,他从未想过会和对方重逢。

    可是,就是那么巧合,他们意外同处一间公司,必须共同工作。虽然叶久淮的不信任曾经让他非常恼怒,但是事情经过六七年,公与私也必须划清界线,如果只是上司和下属的身份,那他可以接受。

    只是他没想到,叶久淮仍然跟以前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变本加厉,屡次针对自己、惹火自己。

    他非常厌恶叶久淮,而对方就像是知道这一点而故意似的,在子公司不够,还跟着来到总公司。

    那样纠缠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在连日常呼吸都开始教人感觉愤怒的情况之下,他们却发生关系了。

    那一次是他喝醉了,凭着醉意找人发泄而已。是不是叶久淮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在那个晚上,自己如此厌恶的人在身下轻声哭泣着,更激起他心底深处的肆虐风暴,在狠狠折磨之后,却忘不了那张痛得扭曲的脸容。

    明明没有经验,明明那么痛苦难受,身下的人却始终紧抿住嘴,没有说出半个表示拒绝的字眼。

    是为什么?

    也许又是对方的把戏。这么想着,他也等待会有什么意外上演。

    然而,对方只是安分地,甚至是带着恐惧地,回避他。

    只不过事情也没有就这样结束。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似乎就不再稀奇或特别。这回虽然不是喝醉,却同样是在盛怒之下开始的。叶久淮同样不曾抗拒,一切都那么顺从。

    仅止于发泄的肉体关系。如果是沉溺于欢愉之类的解释或许还比较单纯,但那种行为对叶久淮而言似乎只是充满耻辱,那么,究竟是什么理由?

    在发现对方嫉妒的那一天,他心里似乎浮现答案了。

    如果是因为那样,那么……他也许应该负起责任。

    叶久淮已经辞去园区的工作,在一家小公司任职,一方面因为他的身体以及精神状况都不适合园区,另外更方便搬出宿舍和自己同居。

    他们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爱。

    他给叶久淮所要的“在一起”。

    即便那不是用任何感情作为基础。

    傅恒则凝睇着身旁熟睡的人。对方因为近视度数加深所以配了眼镜,清雅的脸庞只有在入梦时才不被镜片遮掩。

    柔软的浏海微散在枕头上,光裸细瘦的肩膀滑出薄被,因为一夜的激情,眼眶下出现淡淡的黑影。也许,根本是由于他原来就不能称为健康。

    今天蒋统其的儿子满月,得去一趟吃酒。看着电子时钟显示的时间,傅恒则起身下床,这个动作总是会惊醒睡眠相当浅的叶久淮。

    “嗯……”迷茫地眨了眨眼,他在早上似乎很难立刻清醒。

    傅恒则拿着干净衣物进浴室清洗,出来之后,叶久淮才正要从床上站起身。

    “啊。”因为裸体被看见,他涨红着脸低下头。

    再羞耻的地方都被瞧过了,就算身上残留情色的痕迹,但他不论是否在床上,行为都僵硬得放不开。傅恒则没有盯着他笨拙捡拾衣服的动作,只是擦拭自己的头发,说道:“晚上六点要出门。”

    “……知道了。”抱着自己的外衣,他轻声应答,随即走入浴室。

    很快地听到水声。傅恒则转过头,打开冰箱拿出两颗蛋和火腿,从大学时期就一人独居的他,简单的食物都是自己动手。

    瞥见冰箱角落摆放的药物和几罐咖啡,他眉一皱,全部将之丢到垃圾桶里。

    在把早餐放上桌后,浴室里的人也刚好步出。傅恒则头都不必抬,就知道他一定是顶着湿淋淋的发,坐在自己对面。

    “吃完去把头发吹干。”傅恒则望着报纸说道。

    “……嗯。”他总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傅恒则冷睇他安静地吃完盘子里的东西,然后起身将餐具拿到流理台,就算发现垃圾桶里那些遭到丢弃的药罐,也只仅是若有似无地露出微笑。

    叶久淮像是被他所豢养着。

    不是以金鱼来阐述的情况,而是一种意识形态。比起猫狗,叶久淮整个人更接近没有存在感的植物,可以随便摆在屋子里的某个地方,不会吵闹,不曾逾矩,只是静静地,以那种屏息的方式存在。

    平常他也的确可以做到完全漠视叶久淮的地步,虽然是两个人同居在一起,却又跟一个人没有两样。

    宛如歪斜的乐曲没有可以停下的段落,诡异的同居生活持续进行着。

    傅恒则移开视线,消瘦的背影随即再次成为植物。

    ***

    满月酒摆在一间中式川菜的餐厅。是蒋统其妻子那边的一个亲戚所经营的。

    因为不想被询问,傅恒则先让叶久淮下车,自己才在停好车之后慢一步进去。

    几桌的亲朋好友,聊天喝酒寒暄。才满月的小娃娃看来软绵绵又红通通的,大概不太怕生,所以纵然是被围观逗弄,仍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圆圆眼睛,仿佛好奇这初来乍到的宽阔世界。

    “恒则,你有看到小叶吗?”

    蒋统其把儿子交给妻子后,在餐厅的阳台找到傅恒则。

    “我不知道。”事实上他们两人并没有同一桌。

    “是吗……刚才还有瞥到啊,怎么一下子失踪了。我想说自从他离开公司好久没见了呢,每次打电话约他,他也都说有事……最近好像联手机号码都换了。”蒋统其转过脸,笑着对好友道:“不过有你在,这样就不怕会和小叶失联了。”

    傅恒则微微一顿,侧首道:“为什么这么说?”虽然不算是刻意隐瞒,但是同居的事情,蒋统其应该是不知道的。

    蒋统其一笑。回道:“就是有那种感觉。小叶虽然跟我比较熟,但其实在意的却是你。”

    语气相当轻松,但却是斩钉截铁的论断。傅恒则闻言,略微奇异地望住眼前这个从儿时就一直交往的友人。

    蒋统其的敏感和迟钝几乎是矛盾地同时存在。总是能够毫不在乎地点出极为纤细的一面,却也可以对眼睛里所看到的情况视而不见。

    像自己这样性格孤癖的人,会和蒋统其维持这么久的友谊关系,也是由于他从来不在乎自己冷淡的言行,纵使旁人都认为自己是个怪胎,但蒋统其却不会另眼相看,总是以邻居和同学的双重身份不畏艰难地接近,即便自己今日不理会他,隔天他还是会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般挂着笑容再次出现。

    或许是自己周遭从未有过这种类型的家伙,懒得应付之下,也逐渐走在一起。

    “你不是个性怪异,而是对人没兴趣。”

    某一次,蒋统其曾经这样对他说。

    或许是吧。他讨厌人与人之间那种虚情假意以及无聊交际,如果不和群体做同样的事情就会被排除在外或遭到批评,个人意愿反而不被重视,种种那样的行为,他觉得幼稚。

    他是独生子,所以也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但蒋统其却是第一个,在不知不觉当中,真正成功进入到自己的世界的存在。

    不过,自己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

    所以当认识多年的好友说要奉子成婚的时候,他真的愤怒。有一股,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无缘无故抢走的恼火,在心里深处熊熊炽烧着。

    他以为自己永远也无法释怀。但是,看到好友一脸为人父的喜悦,那种累积许久的占有欲却又毫无理由,那么轻易地消失了。

    他和蒋统其也许就只是朋友。他能够感觉,之间缺少了什么。

    傅恒则移开视线,看着阳台外的夜景。

    “……我不喜欢女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样突然地说出口。无论投射在好友身上的占有欲是何种成因,一直对女人毫无欲望也是事实。虽然猜测对方心里大概有底,但他还是不曾主动亲口讲过。

    “喔,我知道啊。”

    蒋统其回答得毫不犹豫。既不曾怀疑那句话真正的意思,也一点都没有惊讶的表现。像是听到“今天天气很好”这种寻常的言语一样。

    傅恒则眯起眼,冷笑了一下。

    “是从叶久淮那里听来的吗?”

    蒋统其皱眉,说道:“咦?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大概是大学的时候吧。当时你那么引人注目,一堆女生喜欢你,你却半个女朋友都没有,结果不是有传言出来了吗?不过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现在就是了啊,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傅恒则一怔。比起友人的反应,他发现自己更介意另外一件事。

    “……你自己看出来的?”

    “是啊。”他笑着点头。

    傅恒则看着这个从来不曾有过谎言的朋友,道:“叶久淮……他,没有对你说过我什么吗?”

    蒋统其拍了他一下,略是责怪说:“你在说什么啊,你曾经是他的学长和上司,到底是怎么看他的?小叶才不是那种会在背后道人是非的家伙。啊,不过倒是有一次,他很沮丧地跑来我的房间,说他总是一直在惹你生气,就算道歉也不会有用……我是头一回瞧见他这么灰心,不过也只有那么一次而已。他一定是终于忍不住了才向我诉苦,但却又立刻觉得不该这么做吧,他真的是个很不会表达自己情绪的人啊。”

    傅恒则脸色凝重,双眸比暗夜更深沉,沉默不语了。

    叶久淮会对自己说谎的理由……那些自己曾经怀疑过的,他的所有言行,原来根本都是同样样的动机,同样的出发点。

    “如果有误会的话,就赶快解开吧。”蒋统其微笑说道,因为身后有人叫唤,他便又拍拍傅恒则的背,然后走开。

    傅恒则只是伫立着。夜风拂过脸庞,脑海里莫名忆起,叶久淮的身体抱起来总是很冷。

    那不是关心或担心,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这么想着,走进餐厅里,却不自觉搜寻着那抹瘦削的身影。

    没有在座位上,亦不在走动的人群之中。就在傅恒则以为他可能自己先回去的时候,在走廓的窗边看到了他,以及,另外一位女性。

    穿着套装的年轻女子原是公司的小妹,在今年已经成为约聘人员。

    两个人都没有察觉身后有其他人的存在。傅恒则只是下意识地以墙为遮掩。

    “叶大哥,好久不见了。”

    少女如此说。

    “是啊。”叶久淮微微一笑。讲话有一些气音,像是声音太弱以致无法完全发出的关系。

    “叶大哥,你……身体还好吗?”少女忧心忡忡地问。

    “很好啊。”他还是带有气音地回答。

    少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你要多保重自己啊。”

    他露出相当轻微的笑。

    “我知道。”随即转开话题:“别净说我的事了,你正式成为约聘人员了吧,恭喜你。”他诚心地祝贺。

    “……谢谢。”少女勉强将自己深锁的眉头解开,给他一个笑容。

    “我刚刚看到陪你来的那个年轻人,他很绅士啊,是男朋友吗?”他无心问,想让气氛轻松。

    “不、不是的!”少女涨红着脸,急忙否认。“他是行销部门的职员,因为我和蒋先生不熟所以没有受邀,就拜托他带我来……”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啊……抱歉。”他歉疚自己的误会。

    “不……”少女视线垂低,双手交握在身前,紧张地抿了抿唇,道:“如果他是我男朋友就好了……我也一直很想要一个人陪伴我,只是,要两情相悦,却是那么一件困难的事……叶大哥,其实、其实——”

    “……那一定会是个美丽的奇迹。”

    他打断她,声音好轻好轻。

    “咦?”少女疑惑地抬头,望进他漾满温柔的眸。

    他的笑,有些透明。

    “不是有人曾经这么说过吗?能够心意相通的机率如此渺小,如果可以遇见那样的物件,就像是……发生了一个美丽的奇迹。”

    少女瞠目凝视着他。某个突兀的诡异感受让她冲动拉住他的衣袖,仿佛这样他就不会成为即将烟消云散的一缕幻影。

    她手心几乎出汗。直觉问道:“叶大哥……你……你也有那种对象吗?”

    他缓慢地摇头。

    “我没有。”

    “可是,你心里有人吧?你有喜欢的人吧?”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叶久淮垂首,默然半晌后,才又抬脸,轻声对她道:“喜欢一个人……是一种虽然会带来痛苦,却也能够觉得幸福的感情。但是……我却一直都只有感觉到痛苦而已。所以我想……我一定不是喜欢那个人。”

    少女瞪住他虚弱的微笑,脊骨冷凉。

    那种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深沉悲伤,那样根本不快乐的笑意,还有教人心惊的异常病瘦……什么时候,她的叶大哥变成这样?

    一种揪心窒闷的感觉,让她蓦然间泣喘出来。

    “叶大哥,不是的……”忍住眼里泉涌的湿意,她不知该怎么对他说明,从他身上,自己所体会到的感觉是完全相反的。

    也许……也许他并非不喜欢那个人,只是,他深爱对方而不自知,他是……是陷入一种只会令人痛苦的爱情而已……

    “你现在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她摇晃他的手臂,在发觉握住的部分宛若只剩下皮骨后,她震撼地瞪大眼,开口激动要求:“你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待在她身边?和她分开吧!”拜托!她不想看见他简直用削减生命作为代价一般,这样去爱一个人啊!

    他哀伤地望着她。却像是没有自觉,又轻轻地笑了。

    “从小到大,我总软弱又不够坚定,但是就只有那个人……我却怎么也没办法放手。我也想过很多次,只要离开,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可是……”眼神逐渐飘向远处,连焦距都宛如透过她了。他温声道:“我想,我这一生所有的坚持和执著,一定都是用在他的身上了。”

    少女不懂,根本不懂他这种自虐式的想法,只是拼命地摇头,潸然泪下。

    还想说些什么,一个高大的男人却突然插入他们之间。

    傅恒则抓住叶久淮的另一只膀臂,冷声道:“走了。”

    少女看清自己上司的脸孔,一时呆住,不解傅恒则为何意图带走叶久淮。只是一种反射性的动作,让她使劲地握着叶久淮的手,没让他离开。

    叶久淮看向她,仅仅只是微笑。

    “再见了。”他清浅说道。

    随即轻轻地挣开她,跟着傅恒则走了。

    “叶大哥!”

    少女在身后的呼喊,令傅恒则相当不悦。

    将叶久淮带到走廓尽头的楼梯间,粗鲁地将他压制在墙上,不容许任何拒绝或妥协,傅恒则掳掠他苍白的唇瓣,激烈地吻住他。

    他们有过无数次肉体,却几乎没有接吻过。几乎没有。

    怀中的人一瞬间僵硬了,从来都只是顺从地接受,这次却扭动起来。那种细微的挣扎让傅恒则更加恼怒,僵硬撬开他颤抖的齿列,侵入霸占生涩唇舌,一手用力钳住他的肩膀,另一手像是要羞辱他似的,在他臂部处恶意抚弄。

    叶久淮粗喘一口气,难受道:“会、会被别人看见……”

    他不管那些!傅恒则面对走廓,冷眸扫过追上来却又惊慌躲避的女人脸孔,心里是非常满意的。

    再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叶久淮,他的眼镜掉了,表情净是苦楚。这令傅恒则忽地想起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下敞开身体的那个画面。

    因为听到蒋统其要结婚,他需要发泄那种黑暗的怒意,而所憎恶的叶久淮这时刚好就站在眼前。他曾贬视被说成同性恋的自己,所以自己就用他最看不起的方式折磨他,愈是那样,自己愈是痛快。

    虽然不了解他为何不抗拒,但也当他是自找的。

    像是着了魔,傅恒则恣意地蹂躏他的唇,直到吻破皮面沾染血色仍是不肯停止,当叶久淮全身瘫软任由摆布时,他才满意地离开。

    “别再和那个女人见面。”他凝视叶久淮泛湿的眼,低声警告。

    他厌恶看到叶久淮向那个女人露出笑容,更痛恨她煽动叶久淮离开的话。

    要留下叶久淮或放走叶久淮,应该是只有他才能决定的事情!

    这是叶久淮自愿贡献给他的权利,根本就不关她的事。自以为是的女人。

    “我……”

    “没有我的话,你会死吧。”傅恒则霜寒说道。

    叶久淮曾经昏倒。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当着他的面前,颓然倒下。

    那种奇怪的病状让他在医院里第一次仔细地注视叶久淮,那时候的叶久淮已经很不对劲了。

    “你要多盯着小叶。”

    蒋统其曾经这么提醒。一开始自己感觉麻烦不愿意,但却因为逐渐发现叶久淮日趋严重的状况而不自觉注意他,更甚至带着他外出用餐。

    眼前这张异常消瘦的脸孔,早就不是初识时的那个模样。以前叶久淮虽然瘦,但却不会感觉这么病态。

    同居以后,他一直都知道。叶久淮明明清楚自己患有胃疾,却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正常进食,否则就只是靠药物和咖啡当作三餐,简直像是在慢性自杀一样。

    如果不管他,好像就会死去。最后一次看到他吐血,傅恒则强烈地拥有这种感觉。

    所以,他才会答应和叶久淮在一起。

    叶久淮低下头,眼睑在倾斜的角度轻颤着。

    “学长……如果你不想让我见任何人,就给我一个箱子,我会住在里面。”

    得到他完全顺服的承诺,傅恒则才直起身子,不再压迫。

    “回去了。”命令着。

    “是……”叶久淮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眼镜,跟着走两步,忽而彷徨地看向餐厅里一片热闹喜气。恍惚问:“……学长,你以后也会……结婚生子吗?”

    他对女人没兴趣,当然不会那么做,那只是欺骗自己和他人的愚蠢行为。如果双亲无法接受,那就当成秘密,用一辈子来隐瞒。

    虽然有这种觉悟,但傅恒则却背对叶久淮,残忍地道:“当然会。因为我是独生子。”

    话一说完,他终究还是回过头。

    叶久淮浅淡地对着自己微笑,但是眼里却是浓满的伤心。整个表情,因此而扭曲了。

    “是吗……那么,在你结婚之前,请和我在一起。”

    傅恒则深暗的黑眸里如火花般闪烁着什么。没有说话,只是迈开长腿,迅速走出餐厅。

    上车之后,他强势地将叶久淮压在座位上,更激狂地吻着他,甚至把他的衣摆拉出,霸道地伸手进去抚弄那副贫寒的身躯。粗暴的动作以及淫乱的肉欲,在在都让叶久淮几乎无法呼吸而晕眩。

    “美丽的奇迹……”

    傅恒则低声喃念。凝视着眼前已经毫无一物的男人。

    这个人,说什么只有感觉到痛苦,所以就连爱上他也不知道。

    只晓得要他而已,除此之外的一切什么都不要,什么也都没有了,即使会绝望伤痛却仍坚持要待在他的身边,卑鄙也好,撒谎也好,用尽任何办法引起他的注意,就连躯体或生命,也都愿意献给他作为换取短暂在一起的机会。

    就算,美丽的奇迹永远也不会发生……

    发动引擎,放下手煞车,再望一眼身旁的人。对方掩不住仓皇无措的模样,颤着双手整理衣襟,被狠戾对待的唇瓣红肿,在苍白面色陪衬下显得更加浓艳。缓慢地虚喘几口气,努力如同平常那般静谧端正地坐着,然后成为一株植物。

    但是,傅恒则却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忽略了。

    他收回视线,将车内空调关掉,转动方向盘,车子随即驶入车道。因为路灯故障而朦胧的柏油路,在薄雾里直直往前延伸而去。

    仿佛没有终止与尽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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