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他就打架打得远近闻名,校长听见他名字就咬牙切齿。他父母都是大忙人,再说儿子一直稳居年级前三,老师告状到家也就敷衍过去,根本没认真去约束过他。结果易帆称心如意称王称霸了三年,至于那些大大小小的处分,临毕业都给撤销了。
当他以全市第一的高分考进高中的同时,他初中那批弟兄要么进技校,要么直接入社会混生活。时间一长联络不勤快,加之有了新的交际圈,渐渐就疏远了下来。
易帆也无所谓,他是走到哪里都找得到同类的那种生物,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自然有人会靠近过来。不到两个月,他身边就聚集起了五六个同道。毕竟所在的大环境不同,除了平日里嚣张点,基本上没干过啥出格举动。
某日自习课,他们一帮子溜出教室闲逛到音乐教室后面聊天。音乐教室建地稍高,在一个小土丘上面。教室后面是个水泥砌平台,四周林木掩映。南侧略低的道路连接起主教学楼与体育馆、图书馆等建筑。所以在这平台上,可以清楚的看见经过的行人,而通常过路的人不会留意到斜上方观察的人。休息时,他们的乐趣之一就是蹲在这品评过路的各色美人。
此时已是十一月里了,距开学已过了两个多月。
他们一个年级有几百号人,除了两个班合上的体育课外,不同班之间的交集简直少的可怜。所以,如果不是在同一班或者本人就是风云人物的话,很少有机会认识。
自开学典礼上那匆匆一瞥后,易帆再见到杭晨微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出来,还都是上早操时,混杂在人堆中模糊看到的那几眼。可至少,他心里知道有这么个人,哪怕连名字也不清楚。
悠闲的坐在石条上,背靠着墙,易帆在看见楼下经过的杭晨微时,很自然的注意了起来。
“咦?这不是五班的班花嘛!”
“啥?”众人齐齐趴到栏杆上探头张望,就连易帆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你小子开什么玩笑,看清楚,是个男生!”失望的众人,摁住乱说话的家伙一顿猛扁。
被追杀的胡望钧,边逃命边为自己辩护:“是真的!五班的班花就是那个男生!又不是我乱说,他们班人亲自指给我看的啊!”
“真的?”
“用我人头担保!”
“哦?这倒稀奇了。”听到这话,众人又摸着下巴趴到栏杆前参观。
“啊啊——要走掉了!都还没看清样子!”
“到底是不是啊?”
突然胡望钧猛站起身,一脚踏上石栏,一手击了下胸脯,“看我的!为了我的名誉,今天也要证实给你们看!”
接着,一声气壮山河的巨吼震动了大半个校园:“那边的小美人!回头给哥哥们看看!”
饶是镇定如易帆,也给他一声吼得差点滚下石台去。杭晨微还真的抬头看了过来,就好比一声落地响雷打在身边吓得回过头。
他只是反射性的张望过来,但在易帆看来却是和自己对视了个正着。
与白皙的肤色成对比的,杭晨微的发色与眸色漆黑得犹如墨染过,但又不失光泽盈动。大大的眼中,满是惊吓过后的迷茫不解。
“啊……果然……”片刻后群狼中叫刘莫洲的那只感慨道:“果然班花不是没道理的呀……”
“我就说的吧,居然敢怀疑老子,哼哼!”
胡望钧得意洋洋,说到兴起时,冲着杭晨微挥挥手,“嗨!小美人,要不要上来跟我们一起聊聊啊?”
听到这话杭晨微愣了愣,然后回头四处张望寻找。在确认身后没人的确是在对自己说话后,他“唰”的一声涨红了脸,慌张的逃之夭夭了。
“哎呀,糟糕,跑了……”胡望钧挥动的手尤自僵在半空。
易帆一脚踹上他肚子,踹开三丈远了笑骂道:“就你这色胚样,先不说男女,就算是路边的野猫,也非给吓跑了不可!”
易帆进高中后收敛了几分气焰,但他们一帮损友,在这乖乖牌云集的校园里也称得上异类了。
其实他们嚣张归嚣张,但并不讨人厌,甚至在班中人气很高。尤其易帆,头号白马王子,暗恋他的女孩可以组个足球队。在感情上他很早熟,初中时就交过两个小女朋友,不过那只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的纯情游戏。刚进高中没多久,就和一主动追求他的大专女生开始了交往。对方是个游戏老手,对于易帆而言,的确是个不错的学习对象。这么交往了一年,刚开始的新鲜感过了后,就平静的分手。高二时他又和一个外校同龄女生交往过很短的时间,但最后也不了了之。
只是,无论是和狐朋狗党厮混,还是和女友甜蜜温存,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其实看着班上整日埋头学习的痴人,他心中是羡慕的。燃烧全部生命去做一件事,哪怕是件无回报的事,也是种幸福。
可他找不到,没有什么能让他全心全意的投入、为之疯狂。这种几处不着边的空虚,啃噬着少年迷惘的心。
班主任姚刚,大学毕业才一年就带了他们三班,大家私底下称呼他“老姚”。可能是年轻的缘故,平日里他与学生们打成了一片很受欢迎,所以“老姚”的称呼里多少带了些亲昵的味道。
老姚常抓易帆他们一票人打篮球,相互间关系其实挺不错。看在这份上,他们也有所收敛,没给他捅什么大篓子。
“你有心事?”场边休息时,老姚突然开口。
专注于球场动静的易帆,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我?我能有什么心事?”
老姚神秘莫测的一笑,“就你那没精打采的样子——怎么了?难道失恋了?”
为什么一说到我失恋,你就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易帆在心中不屑的吐槽,冷冰冰的回答:“你说可能吗?”
其态度之倨傲,让老姚愤恨得咬牙切齿。哼……哼……他自己到现在还没恋爱过已经很郁闷了,居然还被这毛小孩鄙视。
看穿他的心思,易帆大度的拍拍他肩道:“正所谓术有专精,在我看来,像你这样异性缘无限趋近于零的人,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个天才。我还真挺羡慕的,能清清静静过两天日子该有多幸福。”
“你个臭小子!”
老姚和普通的老师不同,易帆打心底里欣赏他。但即使面对老姚,他那些可笑的迷惘,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透过树林的林梢,仰望着的天空如蓝宝石般纯净透明,不时白云缓缓飘过视野中的那方天地。
三月午后的风,已带上了些春天的气息。晴朗的日子里,一个人偷偷在室外享受微风暖阳,实在是件幸福到无法描述的事。
体育馆背后有片小树林,当中一块平地,安置着气象兴趣小组收集天气数据的气象箱。四周则栽着众多的玉兰树、桂树、香樟树等。S高建校近百年,校内的林木都是生长了几十年的成年大树。午后仰躺在林间石长凳上,望着难得没有被林梢遮蔽住的那方天空,有股无拘无束的惬意感——这种感觉很熟悉……
春风拂面,渐渐就想那么睡去……忽然间,香樟落叶被踏碎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把假寐中的易帆惊醒。心下好奇,他睁开眼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原来是他啊——易帆心中不由一动,在对上那双墨玉般眸子的一瞬间。眸子的主人愣在原地,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被占先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见他转身想走,易帆坐起身腾出了大半空间,拍着左边的位置招呼他:“过来吧。”
天生不懂得如何拒绝他人的杭晨微,愣了愣还是走过去,坐在了石凳一头。坐下后杭晨微紧张的抱着怀中的书,等了半天没有听到易帆出声。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却见易帆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见对方没打算里自己,杭晨微松了口气,不再紧张,从衣服里面掏出本书翻看起来。
“你在看什么?”
看到一半正津津有味的杭晨微,给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随后拆下写着“数学精选集”的封皮,将真正的书名给他看。
“《百花开罢》……你爱看散文?”真是奇怪的人。
“这个……也不是特别喜欢,只不过看了后比较有感觉,能体会到特定的氛围、心境,下笔的时候顺很多……”
“你是说画画?”易帆努力抓住他话里的重点,这家伙说起话来非但没条理可言,根本是自言自语。
“对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易帆就该知道他心里所想的。这让易帆不禁有点无力。
“你在学画?”
“嗯!我很喜欢,不过我天分不高,只能当作业余爱好,唉……要是能有千帆一半的天分就好了。”
看着他惆怅的模样,易帆微微笑了起来。
没聊上两句,易帆起身回了教室,杭晨微继续看着自己的书。不过这短短的相处,已足够杭晨微得出“此人不错”的结论。毕竟他没有用“你很奇怪”的疏淡眼神来打量自己,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他对易帆此人心生好感。
之后短短一个星期,他们就遇到了三次。仿佛心有默契般,谁都不去打扰对方。杭晨微或者画些速写,或者看他的闲书。易帆在那享受着静谧,准确的说,是杭晨微身边的静谧。
这是种奇怪的关系,根本谈不上维系两人。易帆懒得去考虑这个问题,而这心照不宣的“幽会”就一直持续了下去。
有时他一回头,会捕捉住杭晨微悄悄打量自己的眼光,然后在他有所表示前,这小家伙就急急忙忙收回了视线,装出一副专心在自己事情上的样子。
几次之后——“你干嘛老是偷看我?”
“啊?”下一秒,杭晨微立刻面红耳赤了起来,甚至能听见血液冲进面部毛细血管的“唰”声。
易帆看着他被人点破心思后一副手足无措、坐立不安、不知如何应对的狼狈样子,突然心情一阵大好,不禁起了玩弄的心思。
于是易帆紧紧盯着杭晨微,好像要把他看得无所遁形。慢慢的凑近杭晨微的脸庞,在他的脸红到不能再红的时刻,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意在调戏的易帆,一脸的邪恶笑容,在对方猛烈的点头动作下全然凝固。
不、不会吧……
在他僵硬的瞬间,杭晨微带着腼腆的笑容,结结巴巴的开口解释——“我觉得你人很好……对我这么亲切,我真的很喜欢你!”
“哦……”愣愣的应了声,易帆整整花了半分钟才接受了挫败的事实……喂,现在小学生都知道“喜欢”代表什么意思好不!实在是无力。
看着他瞬息万变的表情,杭晨微突然反省起自己是否太自以为是了?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你——不会是也讨厌我吧?”
眯了眯眼,易帆不答反问:“什么叫也讨厌你?有人讨厌你?”
“……”兴奋的神色消褪,取而代之的是长时间的沉默。半天杭晨微“嗯”了一声,又恢复了寡言的状态。
易帆看着他慢慢缩回保护壳内,天真的神情被害怕受伤的恐惧所覆盖。微颤的大眼中泄漏出痛苦与疑惧,就好像是马路边被顽皮小孩捉弄得伤痕累累的小狗。
很难得,易帆会遭遇到这种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他讷讷的安慰:“我不讨厌你,真的。”
就是这么平凡的一句话,让杭晨微的脸庞瞬间绽放出了光彩:“真的?谢谢。”
第一次,易帆发现一个男生的笑颜也能如此吸引人……
***
那之后,有意无意的易帆开始留意起杭晨微的信息,虽然不是很多——他是个很内向的人,成绩中下,喜欢画画,唯一的朋友还不在一个班。若非那张脸,恐怕早就湮没于茫茫人海,哪天失踪了也没人理会。
一到午休,就有股想见面的冲动。就因为见到那人很舒服,所有的空虚郁闷都会消失无踪。出于自己都无法的解释的原因,他将和杭晨微的相识作为秘密放在心中,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关系最好的肖波。
这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有什么关系呢?——如此的说服着自己。
但是,随着梅雨季节的到来,他的秘密不再需要去费心维护。望着阴雨绵绵的天空,发呆时不知不觉想起了那人的身影……如惯常般,易帆没有特别去克制自我的遐思,甚至未意识到自身不对劲的地方。
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期末考和暑假,伴随着一点难解心思。
在很多人看来,高中三年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考大学。不过对于进了S高的诸人而言,考上大学不成问题,差别只在结果好坏。
按往年惯例,进入高二学校会按成绩高低,把学生们分成三六九等重新编班。其中两个尖子班,是用来冲刺名校的预备军。
从进校开始,历次考试没跌出过年级前三的易帆,照理说是进尖子班的料。可任他成绩再拔尖,也没人敢放他这头大灰狼进羊圈去为祸。于是,他落得称心如意留在老地盘上作威作福。
他们所在的三班有幸没有被解散,基本保持了大致人员,班主任也还是老姚。另外从其他班补充了几个人过来,这其中就有杭晨微。
五班“班花”的到来,给三班带来了一股清新的风潮。鉴于他们班的班花一直处于空缺的状态,杭晨微自然而然接过了这个位子。
在看到杭晨微的第一瞬间,易帆无法克制自己惊喜的感觉,然后在看见自己那票兄弟目放狼光的样子后,心情瞬间低落。
只有他留意到,杭晨微在看见他的一刹那,绽开了由衷的微笑。相视会心一笑,惊喜的心情传达至彼此心田。
只不过,在将视线投向他处时,杭晨微的笑容就隐没了,小动物般的润泽眼眸,小心翼翼的打量起四周。
视线追踪着他的一举一动,半天,易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心神。
“你的物理作业是不是还没交?”杭晨微怯怯的跑到最后一排问胡望钧。因为说规定座位每排第一个人负责收集作业,然后分科目交给相应的课代表,最后课代表收齐了交去老师的办公室,所以就算杭晨微他初到新班级,但座位给安排在第一排的他必须肩负起这个任务。
“我不是交了吗?”
“可、可是我没收到……”
“怎么会?我明明交了啊!”
胡望钧喉咙一响,把杭晨微震得浑身一颤,嗫嚅着:“我……真的没看见……”
“你说!是不是给你弄丢了!?”
高高大大又满身粗野气息的胡望钧,这时候在杭晨微眼中,只能用“凶神恶煞”四个字来形容。不懂也不敢应对的他,目光游移不定的看向周围求助,可四周的人仿佛习以为常的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这一切清清楚楚落在易帆眼中。恰在此时,杭晨微无意识的接触到了他的视线,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哀求的看着他。
又是这种可怜的表情啊……心中生起厌恶,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保护自己呢?要知道越是软弱的人,越是容易激发别人欺负他的欲望。这个笨蛋!居然被胡望钧小小的试探,就逼出了原形。他露出这种表情,简直是在向人宣布己身的软弱可欺,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明白了他个性中的致命弱点,易帆突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但是接触到那压抑彷徨的眼神后,胸口还是被软软的撞了下。
这一撞,不轻不重,偏偏撞在了心坎上……
“豁”得站起身,跳过一排桌椅,落在胡望钧座位旁。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凝聚起来,而易帆只是以吃饭打招呼那般的平常态度,冷静的抱怨了句“吵死了”,继而长腿一伸,将胡望钧的桌子踹翻在地,还差点砸到隔壁邻座的人。
一手叉在裤兜里,易帆懒洋洋的从一地狼藉中,翻找出一本本子,拍拍灰确认过后,随手丢给呆立在旁的杭晨微,“物理作业。”
被吓得出不了声的杭晨微,瞪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惊喜甜蜜的味道逐渐盈满整个心房。
“你妈的不要命了!”回过神的胡望钧,自后袭向易帆。杭晨微的惊呼还未出口,就见易帆迅猛的回身迎向胡望钧,顿时两大个子扭作一团就地开打。整个教室暴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桌椅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尖叫声、劝架声、怒骂声混杂在一起,连隔壁班的人都纷纷冲到门窗边张望着看热闹。
直到两人被拉开,给青筋直暴的老姚请去办公室聊天后,杭晨微才慌忙回座位整理作业本。
跳得飞快的心脏,始终缓不下来。还有那耳根的微热,同样的久久不散。
斗殴事件,最后在老姚的强力干预下,没有惊动教导主任出面。这也就意味着易帆和胡望钧逃过了一次处分的教训。
“你们究竟在想什么?连为什么打起来的理由,都说不出个像样的。喂,要敷衍我也别这样来行不行?”跷着二郎腿,拿过茶杯润润喉,在办公室同仁的注视下,老姚努力拿出身为师长的威严,谆谆教诲着:“别以为就算扣上了处分,到毕业时也肯定会去掉!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了,你们就给我背着处分去考大学。听见了没有!?”
并排低头瞪眼看脚趾的两人,齐声用吼叫的音量回答:“听见了!下次不敢了!”
掏掏被震得有些发麻的耳朵,这俩臭小子——眯着眼用危险的视线打量他们一会,老姚终于还是气闷的挥了挥手,
“知道就好,回去上课吧。”
“是。”
走出化学办公室——老姚是教化学的,胡望钧和易帆两人大摇大摆的并肩走着。
“喂——”
“嗯?”
“今天这事是你错在先,所以我不会道歉。”
瞄了眼,胡望钧正一副斜斜望天的样。易帆心底暗骂一声,气倒也消得差不多了。
“是我的错。对不起。”
“嗯,这才差不多。”
胡望钧是个标准的粗人,喉咙粗、脾气粗,心思更粗。他脑子虽然不笨,但就是心眼像渔网的洞眼那么大。有事在心里放不住,发作得快,恢复得也快。不过这家伙虽然冲动起来六亲不认,但他为人义气,所以在男生里人气很高,跟桀骜不驯的易帆很是投机。
在去胡望钧家玩,顺便见过他父母后,他们才明白这家伙的脾气是打哪来的。夫妻两人会突然开始大吵大闹、屋里碗碟横飞,过了没几分钟,别人还没收惊回魂,公婆俩已经在恩恩爱爱的互相取笑了。
“妈的,你小子!下手还真狠。”
“切!你不也没留情面嘛,轰得我胸口疼到现在,靠!”
刚踏上楼梯,第一堂课的下课铃正好踩着步点叫起来。啊——老姚训人的功力日见长进,整整一堂课哎。要是老姚知道他们现在的想法,一定会暴跳着大吼:你们也不想想我这是被谁给逼出来的!
全班都期盼着主角们归来后,继续看热闹。那晓得一下课,却看见这两个大男生笑闹着逛进教室,一点不像刚干过一架的样子。易帆和胡望钧得意的笑着,回击着损友们的挖苦。
心中一动,易帆抬眼向前看去——正好捕捉到杭晨微不安回望的视线。
在目光相错的瞬间,他送了个安心的微笑给杭晨微。顺便向外抬抬眼,意思中午老地方见。只见杭晨微慌张的点两下头,转过身不敢再回头。
***
提前到来的秋天,催着树木日渐凋零。看样子,冬天的步伐正在快马加鞭赶来的途中。
地上来不及清理的落叶,被踏碎时发出飒飒声,犹如乐声一般。
正在发楞的杭晨微,后知后觉的注意到来人。不擅长隐藏心思感受的他,立刻局促不安起来。
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看见易帆会感觉很开心,但又隐约的害怕着。究竟是害怕什么?他直觉的想逃走,无奈没这份勇气。
易帆在他身边落座后,就开口问:“你没事吧?”
易帆指的是他被胡望钧刁难的事,杭晨微垂下了眼,半晌低低的应了声“嗯。”
“没事就好。他其实也不是真有恶意,跟你开玩笑的。”
杭晨微默默的腹诽道,难道说你们打的那架也是开玩笑咯?
“不过他今天玩得有点过火,刚才我已经说过他了。”
可是先动手的是你啊……
“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易帆的语气转为无奈。
“呃?”
看着杭晨微惊慌的抬头望来、睫毛扑闪闪的小心翼翼的样子,易帆真有竖面镜子给他照照的冲动。就这样子,别人不欺负你才怪!恨起来,真想一把掐死他算了。
按捺下性子开口道:“以后再有人为难你,你要强硬点顶回去,知不知道?你越是退缩,别人就越不把你当回事。到时人人爬你头上,想翻身都难。”
一边说,他只见那原本和自己对视的清澈眼眸,转而复杂犹豫的钉在了地面上。易帆只觉心头一阵烦躁,口气凶上了几分:“你到底听见了没啊?”
杭晨微好像聋了般的丝毫未曾动容,就在易帆快沉不住气的当口,他才低低的出声:“我早就习惯了。”
“习惯?”
“……”虽然极力的自持平静,但不断捏紧放松的拳透露出了内心的起伏。老半天,他杭晨微才慢慢开口:“像今天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
这种事能习惯得了?开玩笑吧!易帆惊讶的想着,刚要开口讥讽,在接触到杭晨微黯淡的神情后,什么都说不出了。
“从小大家都喜欢欺负我,没人愿意带我玩。除了千帆,小学初中我们同班的时候他就一直很照顾我,挡了很多麻烦。只有他不讨厌我,哪怕我连累他被人一起排挤。反正除了他,我没什么其他朋友了。后来进了高中,大家都挺斯文的,没人会故意戏弄我。不过我还是交不到朋友,跟谁都说不上话。这次新分班我和千帆分在了不同的班,说实话起先我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幸好,看见你在三班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他抬头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的落寞、孤寂,还有克制着不敢太过分的高兴,刻进了易帆的眼。
一瞬间,被蛊惑了……情不自禁的允诺道:“今天起,我罩你。”
“啊?”
“就是说有人敢找你麻烦,就是跟我过不去。再有人不识相,你就直接让他来找我。”
***
“小美人,你在干什么?”一下课,胡望钧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趴到了杭晨微背上。
给这么个一米八几的大个一压,他连喘口气说话都困难,脸涨得彤红就是没力气推开背上的大家伙。“我……要做……眼保健操……”
“喂,你小学生啊,做什么眼保健操!再说你又不戴眼镜,别做了。”
“我有五十度的近视。”努力的纠正对方,但貌似收效甚微。
“随便啦,总之让哥哥我抱抱吧!”
“不要~~~~~~~”在易帆的教导下,杭晨微虽然已学着去反抗,但这薄弱的声势根本毫无助益。他渐渐明白胡望钧的举动并不带恶意,甚至可说是主动将他带入交际群中,但对于他所采取的方式,却让好脾气的杭晨微都无法忍耐。
拉拉扯扯间,杭晨微的衣服变得凌乱不堪,连滑顺的头发都给揉乱了。边上的女生看不过眼,纷纷摇头叹息。
看着这出精彩好戏,肖波摇头叹道:“姓胡的又在春心大动了,只是这春天来得有点邪门啊。”
易帆跷着二郎腿,邪邪的挑眼看了下坐在桌子上的肖波,调笑问道:“羡慕了?要不换让你上?”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这种癖好。再说了,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我还能不晓得吗?我惹得起小美人,也惹不起你。”
此言一出,易帆顿时面色冷了两分:“你胡说什么呢。”
“上次和小美人一起做值日的家伙先溜了,你不是把人拎回来修理了顿,还特意不准让小美人知道?哈,我反正是不敢招惹他,别哪天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易帆在人前小心掩饰的对杭晨微的关心,还是被肖波一双利眼看破。这让他不由微微着恼,顿时脸色一沉,“别乱说了。”
看了眼他,肖波识相的嘿嘿两声不再多话。回头笑眯眯望着正在不知死活中的胡望钧,唉……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姓胡的,你就自求多福吧。肖某人慈悲的在心中为他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