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隆重又尊荣,牟彻按照老人家的遗愿举办了个繁花包围的丧礼。他知道老人家是个爱花的人,真正想做的是普通花农而不是企业经营者。
丧礼完成之后,牟彻面无表情的看看腕表,对穿著一身黑衣的朗雨说道:“仲奇送你回去,我还有点事必须亲自去办。”
两人最近的互动只能以不自在、尴尬来形容,那一夜成了遥远的记忆,不能回想,一想起就会酸楚。
她点点头,有一点宿命的无奈。其实她不是太认命的人,可人生有时候并非完全能够操之在己的,她和他的未来,她还没想清楚。
“穿暖一点,春寒料峭。”
“谢谢,我不冷,倒是你……真的不需要人陪吗?”她想关心他,但是这一阵子总是不得其门而入,他把情绪藏在深处。
“不需要,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今晚不用等我,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他说。
两人间的交谈虽然不是很多,也不住同一间房,但是他没回家,她总会替他等门,然后煮一顿宵夜给他吃,是彼此的默契。
“我知道,不是要管你……别喝太多酒,伤心的时候如果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牟彻淡淡的说。
朗雨不能反驳什么,将两人牵扯在一起的牟爷爷已经不在了,彼此的纠缠除去一张结婚证书……就是那一夜。
结婚证书有离婚协议书来终结,而那一夜……在现今社会根本不具任何拘束力,充其量只是一场男欢女爱,或说一夜贪欢。
她颔首,“我明白。”
“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我调适好再说。”牟彻转身准备离去。
她站在原地,一脸怅然,为著自己的多情,也为他的无情。
可她知道这一切不能怪他,约定好的事,是她自己逾越了;她自作多情,结果多情反被无情伤,该调适的人应该是她。
阙仲奇撑著黑伞朝她走来,“朗雨,下雨了,我们走吧!”
“我想回店里。”她说。
“好,我送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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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入车内,阙仲奇体贴的协助她系上安全带。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去店里?”他问。
朗雨摇摇头,“我吃不下。”她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把一些事情想清楚。
“明珣昨天来台湾,现在住在饭店里。”他看她一眼。
因为老人家过世,汪明珣延后来台,她是知道的。“怎么今天没见她来参加丧礼?”
“彻不让她来,身份不适合,怕被媒体逮到作文章的机会。”
“那……汪小姐一定很失望吧,来到台湾却没法亲自参加丧礼。”
“是啊,失望一定会有,不过她也是抱著希望来台湾的。”他意有所指。
她不语,这一番话她听得懂,汪明珣抱著什么希望她当然心知肚明。
“说真的,你有什么打算?”阙仲奇问得实在。
朗雨苦涩一笑,“我没想这么远,不过完全尊重牟彻的决定。”她不会霸著位置不放。
“如果彻要你离开,你也会离开?”他有些意外。
女人对牟彻一向没有抵抗力,这一段时日他观察出牟彻和朗雨之间不寻常的互动关系,两人表面上看去似乎很见外,可骨子里却透著暧昧。
而且他们脸上同样挂著心事重重的表情。
“是啊,这是说好的事,我不会反悔的。”她是一个重承诺的人。
“你舍得……”
朗雨微愣住,似笑非笑的说:“舍不得又能如何?”
“可以争取啊,我想你这个正牌妻子应该比外面的女人更有理直气壮的权利。”他故意说反话探问。
她摇头,“我累了,再说有些事不是靠争取就能得到的。”
她的话触动了阙仲奇的勇气,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说道:“让我照顾你。”
她骇住,“仲奇……”
“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们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这点自信他是有的。
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她和牟彻的结合已经是个错误,她不能因为贪图方便,找个男人就往他身上靠。“谢谢你,但是我不能这么做,这是不对的。”
因为执意复仇,她的心陷落在牟彻身上,她不能再害人了:知道阙仲奇对她有好感,但是她不能、也不该利用这份好感。
她很清楚自己这一生不可能对牟彻以外的人发生感情了。
是的,她爱上了他,一个她一开始利用来报复汪明珣的人。
她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只知道自己狂乱的恋著他。也许是因为两人那一夜深刻的结合,也许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阳刚气息,总之她恋上了,而且不可自拔。
她变得没法抗拒他,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希望他的目光可以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个无意识的目的。
也许他会取笑她,这不是真爱,他会说这是因为她对他的性爱技巧过于迷恋,把肉体的吸引误以为是爱情。
只有她心底明白这不是单纯的肉体吸引,女人不会只是为了肌肤之亲而狂热的爱上一个男人。
“为什么?”阙仲奇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
“我不能害你,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们之间做朋友比做情人舒服。”
“你是说这一生永远不可能爱上我罗?”他承认心底有一些受伤,不过并不强烈,充其量只是一种情绪上的失落。
她沉默,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就做朋友,不是很好吗?”她希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好是好,可就是少了一点什么。”这种心情他说不清。
不过他在心里已经慢慢的接受了朗雨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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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变了。”这是分别两个月后汪明珣对牟彻说的第一句话。
她一到台湾就打电话找牟彻,可他身边的人给她的答案是“牟先生正在忙,请留话,我会通知牟先生。”。
“我没有变。”牟彻脸上有一丝憔悴。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汪明珣觉得他疏远得令人害怕。
“我在忙。”牟彻简单的话回答一切。
他突然不想说太多话。她说得对,他是变了,变得不想看到她,不想和她说话,因为直到最近他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曾爱过这个女人。
怎么会这样?他一度以为习惯一个女人陪在身边就是爱,结果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受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所吸引,没想到他现在竟会对一个只会缝缝补补的小裁缝心动。
一直以来他发誓他要的女人不能是多愁善感的,他很怕这种女人,怕善感是一种负担,怕小小的人儿承受不起这么多忧愁会融化掉,就像他的母亲。
他始终觉得母亲的不快乐来自于父亲,因为他们的婚姻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们没想过要怎么样更了解彼此,就走了。
父母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却不能真正认识彼此,是非曲直随著意外之旅而消逝,他不能接受自己也步入父母的后尘,所以极力抗拒长辈安排的婚事。
直到近距离的和朗雨相处过,他竟起了占有之心。
“忙不可能是爱情的阻力,我知道你的心不再是我的了,这才是真相,对不对?”
汪明珣感叹自己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随你怎么说。”他冷冷的回答。
“你连解释都不愿意,我想我应该考虑放弃,是吗?”她想大哭一场。
一段她辛苦经营的感情,竟然白忙了一场,是报应吗?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没有意见。”牟彻的话比冰还冷。
“为什么?”她开始哭。
“我想汉克比我更适合你。”他不疾不徐的说。
她呆住,张口无言。
“我不怪你,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我又不在你身边,自然会有别的男人对你献殷勤;再说我自己也非自由身,你有男伴,我一点也不怪你。”
“是啊,你不怪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对不对?汉克是对我有好感……我不否认我和他上过床,一次……不!是三次,可那一点意义也没有;我爱的人是你,在乎的人也是你,和别的男人上床是因为……你把我当作破鞋对待,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
他打断她的话,“你不用向我解释,我说过这是我的错,我娶朗雨在先,怎能要求你对我忠心?”
她哭著摇头,哽咽的道:“你是因为不在乎我了,所以才这么说。”
“你不要钻牛角尖。”他安慰的道。
“我知道你喜欢上朗雨了,你百分之百喜欢上朗雨了。”张著被泪水包围的双眸,她只想让他明白自己也是受害者。
“我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件事?”
“你不了解……朗雨是为了替她妹妹报仇,所以才嫁给你的。”汪明珣困难的说出真相。“她对你并非真心,也不会有真心,她有喜欢的男人了。只要你不要我,只要我痛苦……她就会和你离婚,是她设计了一切。”
闻言,牟彻相当惊讶,“你胡说!”
“是真的,我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你,我认识她很多年了,朗雨恨我入骨。”她黯然的说,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
“你说朗雨恨你,她为什么要恨你?”他一时没法消化。
“因为……我抢了朗月的男朋友……我故意接近朗月的男人,用尽一切办法破坏他们,只因为那时的我迷恋在台大任教的王拓芜。我总以为有个教授男友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不惜任何代价就是要得到那个男人,最后我赢了,而朗月疯了。”那对她来说是很久以前的事,可有人不肯放过她。
“朗月是朗雨的姐妹?”他面色沉重的问。
她点点头,“是妹妹,听说后来那个男人的前途等于是被朗雨给毁了,他现在的下场和身败名裂没什么两样。”
“所以你离开了那个身败名裂的男人,你觉得我比那人有本事,因此你选择了我?”牟彻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彻,你不能怪我,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我不可能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我的男人一定要是强者,你是强者,所以我要你。”
他怒极,面色铁青,“荒谬!”
“朗雨不是真心的,你不要上她的当。”汪明珣急急的说。
“你也没有真心不是吗?如果我现在一贫如洗,你一样会离开我,人往高处爬嘛!”他讽刺的说。
“不会的,彻,我对你和对拓芜是不一样的。”
她扑进牟彻怀里啼啼哭哭。
他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她哭得再美也是枉然。“我想现在这样也不是不好,你和我谁也不欠谁,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你得回自由,我也得回自由,至少我对你没有亏欠。”
她完全崩溃,“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我要你,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不甘寂寞……不该接受汉克的邀约:我发誓我以后不会了,我会乖乖的,我会安分守己……”
“明珣,我没有真正怪你,也不该怪你。我知道是我辜负了你,另娶朗雨,却要求你等我一年,是对你的不公平:现在我反而松了口气,我觉得你和汉克可以试著交往,汉克的家族在地方上也是有点来头的,应该符合你的标准。”牟彻理性的说。
“不要,我不是真的要和汉克在一起,我只是要气你罢了,我以后不敢了,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我一定不会再做,求你……”
他略略推开她,“好聚好散。”
“我不要……”汪明珣继续哭喊。
“我是有家室的人,你和我没有任何可能。”
“你说好要我等一年的,为什么现在……”她抬起脸看他。
“我……离不开她了。”他最终还是承认了。
她呆住,用一种心碎的声音抖著问他:“离不开她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伤她的心。”他转身准备离去。
“彻……你会后悔的,她对你没有心,伤心的人是你不是她。”
他回头看她一眼,“我不在乎她有没有心,只要我有心就够了。”
“你离开我就中朗雨的诡计了。”她大叫。
“也许,但我不在乎。”他淡然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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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雨今天不会来上班啦,你在这里等也不会等到奇迹的。”何喜珊没好气的说道。
“你和朗雨认识很久了?”阙仲奇问。
“是啊,怎样?”她用抹布擦拭玻璃门。
“朗雨和明珣有过节?”
汪明珣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求助于他,其实他能有什么作为呢?这一挂人里,没有一个会尊重他的意见。
何喜珊用一种狐疑的目光打量他,并放下擦拭的抹布,“你会这样问就表示你知道得不少,是谁告诉你的?”
“这一切真的全是因为要报复吗?”
“你现在是代表谁的立场问话?再说我又不是朗雨,没法回答你,你不如建议牟先生去问朗雨,是不是报复……我现在不能随意发言。”
在她看来,假戏真作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彻要我来问的,是明珣,她现在很痛苦。如果朗雨是因为报复才嫁给彻,如今她的目的达成了,她就应该立刻离开彻,不要让彻越陷越深,这是不道德的。”
“什么道德不道德?你叫汪明珣自己来说,我倒要看看她的脸皮有多厚。”她火大了,早该把那女人的嘴巴给缝起来,免得走到哪里都是祸害。
“仇恨不能到此为止吗?”阙仲奇缓和的问道。
“不能!”她大嚷。
“为什么?”他不解,需要她解惑。
“你知道朗雨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吗?因为朗月从疗养院偷跑出来误伤了人,朗月自己也受重伤,可能有生命危险。你说发生这种事,始作俑者应该被原谅吗?”
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朗月小姐的情况这么严重。”
“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呢!汪明珣根本不是好女人,只有你们这些男人把她当作宝,我看了就觉得恶心。”
他听信片面之词,确实看走了眼,“我可以帮什么忙?”
“把那个女人的嘴给撕烂就是最好的帮助。”何喜珊正气凛然的说。
“彻如果知道朗月小姐的事,一定会替她找最好的医生治病,也许她终有清醒的一天。”他想到韩卓。
“那也要留住一条命,朗月现在受重伤躺在医院里,能不能过这一关都不得而知,谈什么治病的事?”
“我通知彻,朗雨需要人替她拿主意。”他拿起电话正要拨号,却被她夺下。
“你们男人全是好色之徒。”
阙仲奇不承认可也没法否认,大部分的男人确实是性化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