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门外的福叔就要闯进来了,她干脆直往他床上的被里钻。“我躲床上好了。”
“不成,太明显了。”被窝莫名拢起一大团,教人不怀疑都难。
“那我躲门后?”
“躲门后更不成,待门一关,你不就现形了?”
“徐公子,如果您没有不方便,老奴就自个儿进来了?”
糟了,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柳绫儿也顾不上名门佳媛的教养了,一头就钻进了书案底下,紧捱着徐子谦腿边蹲下藏身,教徐子谦一张俊脸当场都绿了。
这时,柳福也推门进屋了,他只有沉忍住气,默不作声。
“徐公子还在夜读吗?”
“正是。”他动也不敢动一下,僵笑着,问道:“福大叔半夜来此,是否有要事吩咐晚辈?”
“没有没有,就是风湿病一犯,半夜睡不着,闷得很!恰巧见你房里烛火还亮着,就想进来坐一晌,没吵着你吧?”柳福借故言道。
“恰巧读完一卷,正发怔呢,您老请坐吧!”舒开了紧皱的眉头,徐子谦极力掩饰,表现出悠然自适的模样。
虽说他看似一派轻松,但只有柳绫儿明白,现下的徐子谦浑身僵硬,感觉几乎要变成一尊石雕,脸上甚至连一根肌肉都没有动。
“那老奴就叨扰了。”
她碰碰他,想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让他不用太过慌张。
“哪里。”他不理她,兀自与柳福交谈着。
咦?他怎么不理会她呢?
不死心的她,又使了些暗劲儿,推了推他的双膝。
但徐子谦仍是不动如山,看也没看她一眼!
“我说……徐公子?”清了清嗓,柳福挑了一张面对他的椅凳,徐缓落坐。
“晚辈在。”故意忽视桌底下那一双捣乱的小掌,他不动声色的向柳福作揖回礼。
“算一算,你来柳府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了吧?”柳福微笑一问。
这时,她又戳了戳他的大腿。
不理她。
捏他。
不理她。
摇他。
不理她。
第4章(2)
终于,那一双捣乱的小掌在等不到任何回应之下,竟大胆爬上了他大腿内侧,就在即将接近令人极度尴尬的位置时,徐子谦脸色一僵,猛地一把擒握住桌底下那一对忙碌的小掌,将它们牢牢捏握在掌心里。
“应、应该有月余了。”这小ㄚ头,她倒底在忙呼些啥呀?
“还习惯府里的生活吗?”柳福又寒暄了一句。
“托四小姐的福,晚辈在府中一切都安好。”语落,他一言不发,微眯着眼,瞥瞪了桌底下的她一眼。
只见她微吐舌尖,露出了一抹可爱的表情,然后对他绽出一抹甜美可人的笑容。
这时,柳福发现桌上还放着一盅人参鸡汤,“咦?这鸡汤……”
“是四小姐--”顿了顿,发现差一点露馅的徐子谦,立刻改口道:“让ㄚ头给晚辈送来的。”
呼……语落,无论是桌面上的,还是桌底下的,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来,咱家四小主对徐公子挺上心的呀?”既然‘妹有意’,那郎就不难说服了。
“确实挺好。”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讥讽地露出一丝笑容。
如果她的好,是没有任何心机的,那么她确实对他不坏,只可惜……
“要知道,人生可一不可再的事太多了,莫怪老奴直言一句,你能遇上咱家四小姐,可是上辈子修来得好福气呀!”说到后来,柳福干脆公开挑明,意图撮合两人的意思相当明显。
“福叔所言甚是。”他笑容依然有点勉强,悄悄松开了紧扣她的大掌,一本正经的道:“若非四小姐仗义相救,晚辈至今或仍餐风宿露,饥寒交迫于外。”
没来由的,看着被他松开的掌,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悦,当他把大掌整个从她手上抽去时,她的眉头也绉了起来。
于是,她又戳了戳他。
这令他怔了一下,只好把眸光又移回桌底下,这不望还好,一看之下,他的目光便像给钉子钉住似的,转也转不开了。
她就像个被抢了糖的娃儿,朝他嘟起了小嘴,居然暗示他可以继续对她逾矩?
“哎,差远了,谁要跟你提这事儿?”不知桌底下波涛汹涌的柳福,仍滔滔不绝地说着,“我是问,你对我家四小主的心思。”
心思?“啥心思?”
在?不过她的坚持之下,他只好又将她一双使坏的小手收拢在他温暖的掌心里,以防止自己双腿有被戳烂之虞。
只见他俊脸羞涩,一时之间窘迫异常!柳福却仍没完没了地追问着:“是呀,公子究竟有何心思?”
结果,横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张愣头愣脑的表情,令柳福眉头一蹙,忍不住直话直说了。
“老奴这么说吧,倘若由我家老爷作主,将我家四小主许配给你,你是否愿意?”
咦?!
这一问,同时惊呆了两人。
知女莫若父呀!她想。
虎父无犬女呀!他叹。
“晚辈尚未考取功名,不敢高攀。”他语气相当缓和,但听在柳绫儿耳中却略显讽刺。
如此三番两次地婉拒她,究竟是他对自己考取功名没信心,还是嫌弃她不入他的眼啊?
越想越恼火的她,忍不住狠狠拧了下他手背,然后成功看见那只呆头鹅深深皱起了一对朗眉……
哼,自讨苦吃!
“可老奴听说,先些日子徐公子似乎与我家小姐达成协议,倘若高中状元便愿迎娶我家四小姐为妻?”
“确有其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被踩踏的枯叶,彷佛承认此事令他感到很可悲似的!
“嗯。”满意地点了点头,柳福和蔼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但见他面相端正,眉间亦有英气凝聚,颇有传世之才。只可惜思想愚钝,又太过耿直,想要说服他入赘柳家,恐非易事。
于是,他又试探一问:
“那么,倘若是我家老爷不计较,只要徐公子愿意入赘柳家,就算不入仕途,也将四小姐嫁予你呢?”
“这怎么能成?”果不其然,徐子谦一听‘入赘’二字,脸色微微一沉,婉言拒道:“古人曾经云过的,千经万典,孝字为先,何况晚辈身为家中独苗,怎可弃祖宗于不顾,为他人传香火呢?”
“可你要明白,这世间有两苦,黄莲苦,贫穷更苦;那春冰薄,人情更薄啊!”柳福极力劝说着:“有钱王八坐上席,无钱凤凰不如鸡,只知空守着祖宗牌位却不能在有生之年闯出一番作为,那也是枉然,不是吗?”
喝口了茶,柳福润润喉,接着又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就是委屈点儿又怎了?要知道,那兴家犹如针挑土,你一个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纵然有满腹经纶,可没人照应,天大的本事也无用。”
只见徐子谦的修养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深知福叔今晚来意不善,在态度上很明显受‘他人’请托,前来逼他就范的,可他却是不愠不火,态然自若,兀自静静听着,唇角还微扬着一抹笑痕,看起来依然一派从容!
就这样,言者振振有辞,听者微微颔首,末了,柳福又劝说了一句:
“哎,老奴口笨舌拙,不会说话,但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有道是国乱思良将,家贫思贤妻,只消娶上一门好媳妇儿,一样可以穿朱着紫、出将入相哩!”
“可依晚辈看来,富贵多忧,还是贫穷来得自在。”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当他不着痕迹地婉拒当儿,同时也感觉他一双手背都要被她拧得乌青了。
呜……杀人不过头点地,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