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不满的瞪着装伤装得很像一回事的赢政,拉着徐夫人就离开。
荆轲将碗碟收到后头的灶间再回房,就见赢政侧躺在床上,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想了下,还是乖乖地窝进他怀里。
“卿卿。”他眼未张地出声轻喊。
“嗯?”
“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女人?”赢政有些紧张地张眼凝视着她,就见她面露疑惑,像是不懂他的请求。“我的意思是说……当我的妻子,从此以后,你就只能拥抱我,只能与我同床共寝。”
“阿政,我是你的臣子。”她冷静地提醒道。
“我知道,但当臣子和妻子并不冲突。”
“有冲突。”
“什么冲突?”
“我不想当你后宫的女人。”
“我可以……”
“再说我只想当你的臣子,除此之外,没有其它。”荆轲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未竟的话,一点转寰余地都没有。
她的目光冷若冰霜,彷佛初见面时的陌生,赢政心底一阵发凉,不只是因为自己挑错时机,更因为他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半点情意。原来,都是一样的,在她眼里,众生皆平等,人与花草没两样,因为她根本不懂爱。
“卿卿,你爱天下苍生,可是你真的知道你爱的是什么吗?”兼爱天下,她说得理直气壮,佴她却连小情小爱都不懂。
像是被踩中痛处,荆轲脸色不善地瞪着他。“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爱!”
“那你说,什么是爱?”
“爱是……”她几次张口,最终只能虚弱地说:“当你对人感到怜惜就是爱,我说过了,不是吗?”
那是巨子说的,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感受到的。
“你对我有一分怜惜吗?”赢政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
荆轲怔了下,他虽是神色未变,但她就是觉得他好似哪儿有点不同,有股她说不出的压力袭击着她。
“有一分心疼吗?”他再问,并朝她逼近。
她直瞪着他,想将他推开,但又怕弄疼他,只好将手握成拳忍耐着。
“如果你见不到我,会想我吗?”
“我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好想的?”她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而且他靠得太近了,让她很不自在,心也愈跳愈快。
赢政瞅着她,突地吻上她的唇。他的身体是诚实的,在情感萌芽之初便已对她动念,也许她和自己一样,脑袋还搞不清楚,身体却早就明白了。
荆轲没有抗拒他的吻,可是当他吻得愈浓愈烈,大手甚至滑入她的衣衫里,她倒抽了口气,身体快一步反应,一把将他推开。
他闷哼了声,倒在床缘,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见状,她随即跃下床。
赢政忍痛喊道:“卿卿!”
荆轲背对着他,直到听到他的喘息,她才缓缓回头,见他捂着胸口,俊俏的五官因为疼痛都皱在一起了。
她因他的痛而犹豫着,但怒火却更凌驾其上,她冷声问道:“你要毁诺吗?”
待在咸阳的那段时间,她认为他是个君子,哪怕知晓她是个女人,他还是奉她为上卿,她为之动容,然而他今□之举,等同于毁了她对他曾有过的景仰。
第10章(1)
赢政痛苦地微张开眼。“没有……卿卿,我没要毁诺,我只是贪心……我想要你当我的臣子,也想要你当我的妻子。”
荆轲面无表情地瞅着他。“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珍惜自己的生命,但当初我舍生取义杀秦王,是因为我选择了正义之道,愿意牺牲生命。如今,我不顾沦为师门之丑,为了你选择投身秦国……而你,也只能选择一样,让我当你的臣子或你的妻子,而我也会告诉你我的选择,当你选择我当你的臣子,我会谨守生死之约,但如果是妻子,这一辈子,我不会再见你。”
他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决绝,无情得一点情丝波动皆无,无情得激起他的怒火,他不加思索的便道:“你胆敢不见我,我就杀你庆氏余人,灭你墨家师门。”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久违的杀气蒸腾着。
“可是……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让墨家名扬天下,绝不让儒家当道。”哪怕怒气当头,赢政仍不忘威逼利诱。
而回敬他的是——一片东西。可怜他连闪避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硬生生地用脸接下,啪的一声,他只觉得脸都麻了。
“你该庆幸我丢的是履底而不是剑!”荆轲怒吼道。
她本以为他们是生死相许的君臣手足,怎料他不过是个贪恋女色之徒,说了那么多,他根本不是看重她的才华,而是她的面貌……他欺骗她!
“卿卿……”
“住口!给我听着,赢政,从今天开始,你我恩断义绝,生死不相干!”哪怕对他千刀万剐也无法消除她此刻的怒火,她愤然离开,压根不给他挽留的机会。
“卿……”看着她绝情离开的背影,赢政的胸口像被撕裂般,痛到眼前一黑,意识皆无。
待赢政清醒时,房内微亮,从透光的竹窗望去,可见日光迤逦而入。
他微怔了下,难以置信他不过是微阖下眼,再醒来时竟已天色大亮,他看向身旁,一片履底还掉在他脸旁边,而荆轲的长剑……不见了!
“卿卿!”他喊着,挣扎着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
他无心理会身子的异状,静心聆听周遭动静,然而半点声响皆无,好似此处已无人烟。
赢政顾不得浑身无力,撑起双臂,费力地下了床,然而撑着床缘走到桌边,他的双脚已经失去力气,整个人无力地软倒在地,幸好他及时以双臂撑住,否则可要跌个狗吃屎了。
但,身体上的问题对现在的他而言,压根都不重要,他用爬的爬到外室,所幸徐夫人的竹屋不过是一厅两房的格局,房外通廊直抵小厅,爬出园子就是大门,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就见外头霜雪满地,在日光底下银辉璀灿,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虽有煦阳照拂,依旧寒冻刺骨,仅着襦衣的他爬到早已发硬的霜雪堆上,然霜雪极滑,不利于他爬行,他只能放声大吼,“卿卿!”
不会吧,她真丢下他走了?
他到底是哪里说错了?她不是说兼爱天下,有目的的去爱,得到相对的报酬维持平衡,他开出条件有什么不对?
他承认,他不该威胁她,可他也马上察觉错误,立即更改……到底是哪里错了?
思绪纷乱却找不出解决之道,更糟的是,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有问题,他在意的不是被抛下,而是她铁了心不要他,天下如此之大,她如果有心要躲,他还能上哪儿找她?
她为什么就不能懂他?他宁愿拿王位换取她,把所有琐事都丢到一边,跟她做一对闲云野鹤的自在夫妻就好。
可她不懂爱……多讽刺,她竟不懂爱,不懂爱自己也不懂爱人。
甩了甩头,赢政不再细想,想那些都是多余的,他必须先找到她!
燕山山道崎岖难行,别说策马,就连寻常人走动都极为不便。
此刻,盖聂和徐夫人合力扛了一只已死的东北虎,荆轲背着竹篓走在前头,步伐极快,然一瞥见郊野间有眼熟的药草,随即又跃入其中摘采,然后又全部撒掉。
重复太多次了,看得徐夫人心里都发毛了。“老大,你认为阿轲是怎么了?”
“不知道。”盖聂臭着脸回道。
“怎可能不知道!”徐夫人压低嗓音又道。
昨晚吵得那么大声,他们想装耳聋都难,没有摸黑进屋一刀杀了阿政,已经非常给阿轲面子了,比较怪的是,他等了一个晚上,阿轲气归气,却没有踏出房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