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看着她日渐憔悴的神色犹如枯萎的花,心疼得要命。“药交给我灌,算我求你了,你去歇一歇吧。”他真的看不下去了,好几次请大师兄出面,大师兄却吊诡的不劝她,甚至还说他明白她的心情。
明白个鬼!瞧瞧她那气色,已经跟鬼差不多了!赢政日渐消瘦,她也跟着瘦了一圈,要是赢政不醒,她是打算跟他去死了是不是?!
“二师兄,我不想打晕你,再费力拖你回帐。”她淡淡的道。
他听了吹胡子瞪眼,悻悻然地溜了。他跑,他一定跑,因为他太清楚他唯一的师妹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狠角色。
吹凉了汤药,荆轲扶起赢政,一口一口慢慢喂着他喝药。二师兄说这些药并非解毒,纯粹是要固元培气的,剩下的只能靠他己身排毒。
她已经不敢数他中毒后到现在已经几天了,他的状况只让几个领头的将领知晓,以防军中出现细作,但只要他不醒,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届时的秦国将会陷入一团混乱,称霸中原的君王恐将易主。
多可怕,这竟是她造成的。
打一开始刺杀秦王,她抱持着牺牲生命也在所不辞,认为自己是行正义之举,为苍生谋生路,可如今他因她而生死不明……她浑身发寒得不敢再往下想。
她不怕死,但是她害怕失去他。
思绪低落着,手上的药碗一偏,汤药从他的嘴角溢出,她回神轻拭,却意外听见他咳了一声。
荆轲直睇着倚在她肩窝的赢政,看着他微张开眼,听到他用沙哑的嗓音开口说出连日来的第一句话——
“卿……”
她几乎要放声尖叫了,顿时热泪盈眶,她想要回应他,但嘴一张,泪水就落了满腮。
“卿?”赢政费力地抬头,却迎上她腮边的泪,惊诧望去,心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他想问清楚些,可偏偏就是乏力得紧,就连说话都教他气喘吁吁。
荆轲颤着嘴唇,好半晌才挤出破碎的声音,“阿政……”她紧紧地环抱住他短短几日便过分消瘦的身子。
“嗯?别哭……怎么了?”他想要抱着她,可一点力都使不上。
但,能够教她主动地抱着自己……三不五时让自己虚弱一点好像也不赖。不过,他舍不得见她掉泪,上一次她哭是因为喝醉,这一次……是因为他吗?
虽然虚弱得要命,虽然她哭得柔肠寸断,但他却咧嘴笑得万般愉快。
过了半晌,等荆轲哭够了,才想起他初醒,赶忙问他是否饿了渴了,他摇了摇头,只让她勉强喂了一口水。
“卿,现在状况如何了?”
荆轲扶着他躺下,才低声将逃出燕国后发生的事都说过一遍,唯独将高欣的刁难省略。
“所以破晓出征吗?”赢政问。
“嗯,燕军不擅夜间作战,秦军不熟悉地形,所以挑破晓之际是最有利的。”
她伏在床边与他对视。“我替你做了这些决定,有无不妥之处?”
“没有,你做得很好。”他笑眯了眼。
就说了他家卿卿是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有她在,他真的省心不少,只是……
他又被扛了一次,但没关系,卿卿嘛,勉强可以接受。
“你现在觉得如何?”荆轲握住他的手,总算有点微温,教她终于可以放心。
二师兄说了,只要他醒过来,就代表体内的毒已经排得差不多了,只要静养培元固气就可以。
“还不错。”只是头昏加上浑身乏力,大致上还不差。
“怎可能还不错,”她满怀歉意地垂首,额贴着他的手。“要不是我,你不会遇到这些凶险……”
她差一点就要失去他了。
“卿,抬头。”
荆轲抿了抿嘴,一抬头就见他的俊脸逼近,微凉的唇吻上她的,她怔了下,随即张口任他的舌钻入,与她的小舌勾缠着。
赢政心旌动摇,没想到他鬼门关前走一趟,他家卿卿就这么好商量,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把自己往死里整一次才是。
只可惜,现在的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要不然应该是有机会跟她……咳,想得太邪恶了,他自个儿都觉得害羞了。
第13章(2)
好半晌,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但还止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要立刻将她正法,可偏偏身不由己,真教人扼腕得要命。
好一会儿,他才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卿,不要胡思乱想,横竖我活下来了,不是吗?”
“你不怪我?”荆轲不敢说许多将领对她有诸多不满,要不是她有杜虎符在身,恐怕此刻他已见不到她。
说来,他确实慎谋能断,竟在出宫之前就将杜虎符交给她。
“我怎会怪你,说到底全都是阿丹搞的鬼嘛。”赢政笑了笑。“这几笔帐自然是挂在他头上,本来看在与他有些交情,想要等他自动投降议和,如今也只能用武力拿下燕和赵了……我这么做,你不会怪我吧?”
“胡说什么,这怎能怪你!”她叹了口气,不在其位不知其虑,她确实不如他的深思远虑,以为他以武力血洗是他残虐无情,可事实上旁人不招惹他,他不会恶意侵略,而是以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当初她却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仇视他。
“就是了,一切不过是时势所逼,与你无关。”
荆轲闻言,不禁语塞,摇头失笑。原来他绕了一大圈,是想要安慰她,不想她内疚罢了。
“卿,你的气色不好……”赢政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瘦了。”
荆轲像只被安抚的猫儿,蹭着他的掌心。“你要是瞧见自个儿的模样,才会知道什么是瘦了。”
他的眼窝陷落,但黑眸依旧俊魅晶亮,他的身形消瘦,但无损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哪怕是在病榻上,他依旧是令六国闻风丧胆的秦王。
“是吗?”赢政笑眯了眼,压根不在乎自己什么模样,因为他的卿卿肯亲近他就够了。“可我瞧你眼里满是血丝,眼下都黑了,你……该不会都没阖眼地照顾我吧?”
“你因我而伤,照料你是我的责任,我可不允旁人跟我抢。”荆轲低喃着,亲吻他的掌心。“你不清醒,我就不睡,你不好转,我就不让旁人碰你……阿政,你要是不醒,我就不能活了。”
他怔怔地望着她,眼里温烫着,一路烧进心窝。
这一席话早已包含了爱,哪怕她不懂爱,但她的言行举止都在在说明她是爱着自己的。
她爱他一如他爱她,宁可双死不独活。
“卿,你好坏……”他哑声低喃。
“我?为什么?”难道他不爱她这么说?
“我体虚……”
“又如何?”有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教她不知该从何问起。
“……没事。”他闷声道。
他只能等着破烂身子复原,待他重振雄风,届时再好好同她说,他想跟她做夫妻,那时她应该不会拒绝才是,然后再回宫把后宫废除,只要她一人。
“怎么了?”荆轲担忧地凑近他一些。
“卿,我有些乏了,陪我睡一会儿可好?”
“好。”她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如以往无数个夜晚一般,偎进他的怀里,这一抱,教她眼泪又快掉落。“太瘦了,阿政。”
“你也是呢。”他到底是昏了几日,怎会教卿卿瘦得背骨如此明显。
“明儿个醒来要是能吃就多吃点。”
“嗯,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荆轲没有响应,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