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鼓励下,他勉为其难接过拐杖,然后拄着拐杖缓缓站了起来,当身体的重量全部移往双脚时,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眸。
他……站起来了!
对一般人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对他而言却是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奢想。
他从不知道站起来的感觉会这么的不可思议,原本平视的世界,在瞬间变得辽阔了起来。
而令他感动的不只这些,当他感觉到光裸的脚板与亮洁的大理石地砖相贴,冰凉的感觉从脚底窜上,那前所未有的体验,都让他震撼不已。
丁萌萌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肯站起来的喜悦里,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再一次挺立在面前,她开心到觉得全世界都在发亮似的。
丁萌萌开心嚷着。「太棒了!阿言,就是这样,快,走两步来我这边。」季拓言听见她欢欣的声音,不由得从震撼的情绪中抽离,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真的很可爱,有必要因为他站起来,比他这个当事人还开心吗?
她兴奋得双颊泛红的模样,简直像是在世足赛现场加油的球迷,疯了、痴了,只为心爱的球员加油打气,希望球员可以神准地射门进球得分。
仿佛她只要多喊几声,他就可以健步如飞似的,这让他压力倍增。
才站起来没多久,那许久没有承受重量的双腿开始打颤,他的额头也冒出汗来,撑着拐杖的双手肌肉贲起,显示出他的吃力。
「加油!你可以的,慢慢跨步,加油!」
丁萌萌不停地为他加油打气,幸好她手上没有拿彩球,否则她手舞足蹈的卖力模样,都可以媲美啦啦队队员了。
头一次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心里充斥着无法言喻的感动,丁萌萌的加油呐喊,更是让他感到肾上腺素急速增加。
为了看见她的笑容,再多的苦他都愿意承受。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他将意志力全集中在双脚上,即便全身已因为吃力而颤颤巍巍,他还是使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又缓慢地往前移动了一步。
迈出第一步后,之后的步伐显得顺利许多,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在距离丁萌萌只剩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再也撑不住地失去平衡。
丁萌萌见状,快速冲上前抱住他,结果当然是——她再次因为撑不住他的重量被他压倒。
不同的是,这次他有了防备,双腿也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法使力,他在最后一刻转了个身,将娇小的女人抱在怀里,让自己成了她的垫背。
虽然才走了几步,但这样的进展让两人都非常振奋,丁萌萌想从他怀里起身,却被他牢牢地扣住。
「阿言……」丁萌萌疑惑的声音从他怀中透出。
「别动,让我抱一下。」将头埋在她充满馨香的颈侧,他的声嗓闷闷哑哑的。
他想站起来狂奔呐喊他能走了!也想仰天痛哭他们兄弟之间让人难以置信的经历。
他不知道老天为何如此安排,但却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将来有一天,老天要收回这一切,那他也必须还给哥哥一个健康的身体。
仿佛感受到他激动的情绪,丁萌萌也紧紧回抱着他,感性地哽咽道:「阿言,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萌萌……萌萌……」季拓言的心里充满了各种情绪,悲喜交加、五味杂陈,他无法放纵宣泄,只能紧紧抱着她,不断喊着她的名字来平抚自己的情绪。
第4章(1)
自那日后,季柏言的双腿愈来愈使得上力,物理治疗师估计,不用一个月,他就可以不用拄拐杖了。
对于这样的进展,最开心的莫过于丁萌萌了,她每天饭后,都会拉着季柏言出门散步兼练习走路。
相较于兴致勃勃的丁萌萌,习惯「宅」在家的男人对于每天要出门抛头露面这件事是非常抗拒的。
在几番拉锯下,他们各自做出妥协,每天散步兼练习走路不变,不过时间得避开人潮较多的时候。
幸好季家大宅位于高级住宅区,每家每户都隔着一小段距离,依山傍水,闹中取静,平时也不会有什么闲杂人出入。
而季家大宅前面的一条河堤,便成了他们散步的最佳地点。
今晚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柔和的月光照在圳川上,闪熠着温柔的光点。
「今天的月亮好亮又好圆喔!」丁萌萌抬头看着高挂在天际的明月,兴奋地说。
季拓言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圆润玉盘,点了点头,认同地轻应。「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丁萌萌在一起,原本平常的事物透过她的眼来看都变得不平常了。
就如今天这抹圆月,经她这么一说,仿佛成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就连原本散步兼练习走路的每日功课,也因为她而变得有趣,不再是枯燥乏味的事。
片刻,丁萌萌又看向被月光照得闪闪熠熠的河面,伸手指着道:「阿言你看!」
季拓言顺着她细白的纤指看过去,一片漆黑的河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景,不知她到底想叫他看什么。
「月光照在河面上好美喔!」她将自己发现的美好事物分享给他。
「噢。」他了然地点了点头。
难道他真的被过往黑暗的性格给蒙蔽了双眼吗?
曾经许多的美好,在他看来全是扭曲的灰黑色,可如今,换了一副完健的躯体,他心里的伤仿佛也跟着慢慢癒合,沁入了该有的活力。
而这一切除了该归功于代替他死去的伟大兄长,还有身边的小女人。
没有她,就算换了个完健的躯体,他的心还是黑白的吧?
他内心正充满感慨,但丁萌萌却在此时转头仰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表情闷闷的。
自从出了意外后,他几乎是不笑的,英俊的脸上总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两道俊挺的浓眉总是微微蹙着,难得会有舒展的时候。
相较之下,以前的他比较开朗健谈,不像现在这么惜字如金,开口说话很少会超过五个字以上。
她猜想,季柏言看似恢复了,但其实还陷在意外的冲击当中。
毕竟那次意外死去的是他的至亲、是他最怜悯的弟弟,因为理解到这点,她慢慢习惯自受伤后变得沉默少言的他,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肩负起开启话题的重责大任。
但……这种事做久了,她有时也会感到深深的无力。
「唉……」她有点夸张地叹了口气。
季拓言一听向来开朗的她突然叹气,便侧眸问:「怎么了?」
虽然他的回应都淡淡的,但却是随时关注着她的情绪,这个发现让丁萌萌说出口的话虽是抱怨,却带着微微上扬的娇俏语调。
「阿言,你真的好难聊喔!」
「……」听到她的抱怨,他更加不知要怎么回应。
他从小到大的社交圈都是狭隘的,独自一人的时间占了他大部分的人生,因此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与人对话。
而丁萌萌的个性开朗活泼,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任何事都想与他分享,相对于他,她则显得有些聒噪。
但他并不觉得吵,反而觉得与她在一起时,她吱吱喳喳有如小麻雀般,驱走了他的沉寂,为他的世界注入了活力和生气。
只是她突然来这一句,让他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话可以回答。
丁萌萌见他沉默不语,有些难过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吵?」
「不会。」
「真的吗?」她一双圆眸直直地瞅着他,生怕真的会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不耐烦或不悦的情绪。
他点了点头,不忍小女人圆黑眸底荡漾的迷人光泽因为难过而陨落,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补充了一句。